第21章 蟬(15)

二十幾級水泥臺階一直拖到底,冰冷的地下酒窖,晦暗逼仄,只頭頂晃着一盞度數極低的暈黃燈泡,灰蒙蒙的牆壁上像是用紅色油漆噴了一朵玫瑰,玫瑰旁劃着血淋淋的兩個字——寒蟬。

夏小巴站起來,眼前的景象幾乎把她吓的尖叫起來,只捂着嘴巴瞪着驚恐的大眼睛。

酒窖中央矗立着一根粗大的鐵柱子,柱子旁散落了一大堆煙頭,幾只沾着血跡的打火機以及成片的燃了一半的香煙。柱子上挂着一堆的鐵鏈手铐腳铐,連着鐵柱子的鎖鏈鎖着三個似人非人的……人!

三人骨瘦如柴蓬頭垢面,臉上身上腳踝手腕挂滿血跡,破爛不堪甚至衣不蔽體的身上到處可見瘢痕紅腫淤青,三人縮在柱子下瑟瑟發抖。

夏小巴驚恐的望着其中一個被長長劉海遮着半張臉的女孩,若不是她在鐵門外發現了那條小熊項鏈,若不是她一直想念的姐姐,若不是她日日在夢裏溫習着姐姐的眼神,她是認不出被鎖在柱子上渾身血淋淋的這個女孩是她的親姐姐夏陽一。

夏小巴幾乎是連滾帶爬到夏陽一身邊的。她顫抖的手捧着夏陽一瘦的好似削骨似的臉,嘴唇哆哆嗦嗦喊着姐姐姐姐姐姐……盡管發不出一點聲音可她依然不停喊着……

夏陽一見夏小巴剛才還好好的,這會臉上衣服上都是血印,她緊緊抱住夏小巴,哭喊着,“陽二你怎麽在這怎麽在這啊,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啊?”

夏小巴望着姐姐不停地哭泣搖頭,搖頭再哭泣。

夏陽一突然推開夏小巴,拖着長長的鐵鏈走到程唐隽面前,“求求你放了我妹妹吧,我再也不逃跑了,求你了怎麽對我都行,放了我妹妹吧她還小她還小啊。”

程唐隽面無表情望着對方。

夏陽一跪在地上,幹枯的手指拽着程唐隽的褲腳,哭着哀求,“我妹妹是啞巴,她不會說話耳朵也聽不見,她平時最聽我的話,我會告訴她今天這裏發生的一切一個字都不要說出去,她會聽我的話的,求你放她走吧她是個好孩子。”

夏小巴跑到夏陽一面前将她扶起來,她一向驕傲的姐姐怎麽可以跪別人。

夏小巴攙扶着夏陽一站起來,驚恐中帶着憤怒的眼神盯着如此殘忍的程唐隽。

程唐隽緩慢向夏小巴靠近一步,夏陽一馬上擋在夏小巴面前。

程唐隽一把推倒夏陽一再一手抓着夏小巴的領子幾乎将她整個身體拎起來,他面目猙獰道:“你看到了,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夏小巴雙手勒住對方的手腕,哭着拼命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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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相信麽?”程唐隽一手指了指被鎖在鐵柱上的三個女孩,“那裏本來有四個,藍錦兒,白姍鈴,王丹丹還有你姐姐夏陽一。我本來以為王丹丹死了然後我把她的屍體丢進河裏,沒想到她命那麽大,居然活了還被人救起。”他攥緊夏小巴的衣領又往高處提,“你是不是想跟她們一樣被我鎖在這裏受盡折磨?”

夏小巴臉色越來越白,程唐隽意識到再這樣拎着對方可能會令對方窒息,他猩紅的眼睛盯着對方看了良久終于松開手,夏小巴一下子跌在地上。

夏陽一掙紮着鐵鏈瘋狂大喊着:“你別傷害她,不要傷害我妹妹,不要傷害她……”

程唐隽一記狠厲眼神瞥過去,低吼道:“給我閉嘴。”

夏陽一被吓得渾身一僵不敢發聲,鎖在鐵柱上的藍錦兒和白姍鈴也吓的一動不敢動,酒窖瞬間安靜的像是世界末日。

程唐隽低下身體盯着縮在地上不停順氣的夏小巴。他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聲音低沉晦暗,“你想知道大叔為什麽會這麽做麽?

他盯着夏小巴的臉,再轉頭望着酒窖的半面牆壁上畫着的大紅色的玫瑰,眼神愈發迷茫,閉上眼睛,似乎能聞到右下角“寒蟬”二字飄出陳舊而濃郁的血腥味。

血腥味,沒錯,雖然四年已過去了,可那天的血腥味始終萦繞在他腦子裏他鼻尖上他心髒最深處,無時不刻不刺激着他早已崩潰的神經。

那是2012年夏至,晚上十點半,天氣陰沉的厲害。

他毀了紀小蟬用鮮血畫成的玫瑰花,把寒蟬二字撕的粉碎。紀小蟬離家出走,直到晚上十點半他才從一條小巷子口找到她。

當時的紀小蟬坐在路邊的石凳子上哭得厲害。他下了車慢慢靠近這個被他從六歲領養的女孩。

那時她住在孤兒院,還那麽小,頭發黃黃的,瘦瘦的,咬着手指頭一個人蹲在地上看螞蟻,院長說她得了自閉症。他領養了她耐心教導她把自己能給的關愛全都給了這個可憐的女孩。女孩健康成長,慢慢長大了,可後來的事情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他不敢想象他一手養大的女孩會喜歡上他。

看到紀小蟬一個人在深夜的街上哭的傷心,他于心不忍。

紀小蟬擡頭發現了他。

他說:“跟我回家。”

紀小蟬卻回給他一句話,“你把寒蟬毀掉了,我的心意被你毀掉了,我回不去了,想我回家,除非你娶我。”

他第一次打了紀小蟬,啪的一聲,通紅的巴掌印落在紀小蟬白皙的臉上。

天空中飄起了雨。

紀小蟬捂着臉嘴裏喃喃着,“你明明也是喜歡我的,只是不敢承認。”

程唐隽不禁渾身一顫,他為什麽打不醒她。

不知是和紀小蟬賭氣還是和自己賭氣,他居然丢下紀小蟬開車走了。

他把她丢在下着雨的深夜的街頭,那個本就不安全的巷子口。

陷在回憶中的程唐隽閉着眼睛緊皺着眉頭,良久,他緩緩睜開眼睛,像是對夏小巴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如果我接受了寒蟬,如果我肯面對自己的內心,如果我沒有把她丢在那……”

*** ***

護士給徐子華換了藥,并倒了一杯溫水放在病床頭前,叮囑已經蘇醒的病人好好休息再觀察幾小時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剛拉開房門突然從外面進來兩位男士一個小孩,小孩子有些不情願的推着輪椅上的一位男士。護士見過坐輪椅的那位,雖知曉是病人的朋友但還是再三把家屬往外轟,理由是病人剛剛由危轉安需要充分休息。

蘇七夜再喋喋不休的護士的腦門前輕輕畫了個圈兒,護士立刻不動了,嘴裏也說不出話來。

被莫名控制身體的護士一雙眼睛裏滿是驚悚驚奇,心中更是惶恐忐忑。

徐子華身體還很虛弱,再有床頭的秦默擋着自然沒注意到這邊動靜,見護士杵在旁邊以為這護士很盡責。

定了人的蘇七夜靠近病床。徐子華慢慢撐着身體坐起來,望着蘇七夜說:“這位先生,我好像見過你。”

蘇七夜大方的回,“沒錯,季小蟬死後頭七的那天晚上,我們見過。”

徐子華一怔,他怎麽知道紀小蟬已經死了,程唐隽一直對外公開說紀小蟬去了國外留學,這世上除了程唐隽和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你……你是……”徐子華顫抖着聲音問。

“我是誰不重要。”蘇七夜瞅瞅一旁的秦默,“重點是秦默先生想知道四年前夏至晚上十點半以後發生了什麽。”

本就唇色泛白的徐子華聽了這話臉上更是毫無血色。

他低下頭吱吱唔唔剛想說不知道,秦默先發制人,“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如果你不想讓你懷孕的妻子去監獄送飯給你。”

徐子華猛的擡起頭,田蜜有了身孕?這消息讓他既驚喜又驚憂,他輾轉思量,決定妥協。他已經盡力幫程先生了,甚至還為此差點丢了性命,而面前這兩位看起來似乎知道了什麽,他明白當年的事實真相再也隐瞞不住了。

四年前夏至的夜晚,至今記憶猶新,程先生一個人開車離去,他不明情況只好等在紀園。夜深了才見程先生的車子駛回紀園。他連忙撐着傘去接程先生。面色發寒的程唐隽走到屋門口時又頓住,低頭望了眼手表,再看看天空中瓢潑般的大雨,重新走回車裏。他不放心老板一人開車就跟着上了車,并按照程唐隽的指示趕往酒吧街附近的巷子口。

返回巷子口已臨近深夜12點,雨下的不小,空蕩蕩的巷子口,石凳上不見紀小蟬,四周見不到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文點擊不多但我看大家都在追,感謝大家的支持啊!我争取日更!

另外感謝全世界最可愛的四喜丸子,龍兒還有比比比呀的雷,好感動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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