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過堂風穿過走廊,裙擺蕩出漣漪。淡淡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

方姿站在外面,陸焰立在門邊,肩膀倚着門框。

他眼裏有故意也亮得發光。嘴角勾着細微的弧度,擺明了為難她。

鼻端都是他身上的氣息,方姿偏了偏頭,将視線定在他的下颚線上。

“我找鄭南風有事。”

陸焰望着她臉上細小的絨毛,漫不經心地應到:“嗯。”

“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他不語。

方姿默了默,試圖打動他:“……水火無情人有情。”

一聲悶笑在頭頂響起。她擡頭,視線掠過滾動的喉結對上那雙噙着笑意的眼睛。

筆直地望着。

卷而長的睫毛輕揚形成好看的弧度。眨眼時像兩把小扇子。陸焰低着頭,從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叫陸焰。”他揚唇,“火焰的焰。”

方姿:“……”

“你昨天剛到就讓我出名了,這一條街都知道我被你撂了。”

“那說明這之前你在這條街也有名。”

他挑眉,“你這人……”挺有意思。

看起來平靜似水,實則裏面帶着漩渦。

“我這人很講理。我會動手完全是條件反射。”發上的水滴下來落到脖子上,她擡手拂掉。

“那真巧了,我這人最不講理。”

看她一會兒,陸焰勾着嘴角拎上工具箱下樓。

清晰的口哨聲從不遠處傳過來。

方姿立了片刻,低喃:“小心眼。”

“大舅舅,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晚飯時間,一家人坐在最裏面的圓桌旁用餐。跟陸焰說話的是向維親姐姐的孩子,叫池續,剛五歲。

南湘民宿是老太太開的,主要幫忙是小舅一家。大女兒女婿在外地工作,小兒子向維留在店裏。

陸焰看他一眼,“吃你的。”

向維沖池續擠眉弄眼。

“池續就你壓得住。”舅舅笑着對陸焰說。

小男孩到了年紀,皮的無法無天。父母又不在身邊,他們兩個老人能力有限。

“還不是平時你太慣着。”舅媽瞪丈夫一眼。平時打不得罵不得,都快上房揭瓦了。

舅舅呵呵笑,不反駁。

舅媽又看陸焰:“這次回家多待些日子。老太太想你。”

陸焰笑着,點頭,“知道。”

這地方始終比松城讓他舒服。

民宿裏一共二十幾個房間,基本全部住滿。但在這裏吃飯的人并不多。

方姿點好餐,在靠門的那張桌坐下。背對着陸焰的方向。

她吃的慢,閉着嘴嚼,不發出一點聲音。有種漫不經心的優雅。與其他幾桌相比,她這邊着實過于安靜。

七點左右,門口進來一個女孩兒。

毛刺頭,吊帶裙,右鼻翼上有個鼻叮。

很搶眼的打扮。

女孩的目光先在方姿這裏停留片刻,視線繞了一圈,看到某處時驀地一亮。

“陸焰!”

方姿觑一眼,捏着湯勺低頭繼續喝湯。

那邊已經吃完。向維正在收拾桌子。聽見聲音頓時将抹布一扔,立在一邊準備看好戲。

“陸焰!”見那人不理她,倪佳又提高聲音喊一聲。飯廳裏剩下幾人視線全部落到這邊。

陸焰掃她一眼,“你要把天捅個窟窿?”

“你幹嘛讓我爸減我生活費?!我不就和你開個玩笑嘛!”倪佳跟他算賬。

陸焰翹着腿,左臂支在桌上,拿眼看她,“我也就跟倪叔開個玩笑。他老人家怎麽就當真了?”

“誰讓你答應我好好的陪我去夜店,又放我鴿子!”

“我沒答應過。”

“哎你真煩人!”

倪佳咬了咬牙。每次都要被他氣死,越氣就越稀罕他。她可能有病。

倪家跟他們是鄰居,兩家人很熟。每次陸焰回來倪佳都要弄上這麽一出,也見怪不怪。

她今年剛大二,小丫頭那點心思根本藏不住。但旁人都看得出來,陸焰一直拿她當小孩兒逗,完全不給面子。

倪佳卻越挫越勇。

“外婆舅舅舅媽,你們給我作證。我要是追不上陸焰,我就跟他姓!”

池續第一個反應過來:“倪佳姐姐,你這話聽起來好奇怪呀!”

幾個大人都沒繃住。陸焰更是懶得理:“趕緊回家寫作業去。”

“大學沒作業。”

“你游戲打贏了嗎?段位到了沒?”

她一噎,瞪着陸焰,“你等着,朕去給你打江山。”

然後收斂态度跟幾個長輩道別。臨走前給陸焰一個勢在必得的眼神。

終于把人弄走。陸焰“呲”一聲:“中二病。”

這個時間院子裏人不多。倪佳出來時一眼就看到涼亭裏坐着的女人。她想了想,徑直走過去。

“喂!”

方姿坐在長椅裏,目光從手機移到她身上。

“那天我都看到了,你打了他。”她立在不遠處,擺出一副太妹樣,“再敢動他你試試!”

話落,“哼”一聲挺着脊背走了。

方姿:“……”

民宿正門,一個高大的身影從裏面走出來。肩寬腿長,表情看不清晰。

方姿眯了眯眼,仿佛看到了一個閃閃發光的小公舉。

——

來到北雲後方姿只聯系過小鄭一個人。店已經開始翻新,小鄭讓她不用

急着回去,有事他會看着辦。

又等了兩天。

下午開始有點陰天。吃過晚飯方姿就回了房間。

閑餘時間她已經把周邊都逛完。一個人想到哪就去哪,十分悠哉。

六點半左右,一個陌生電話打進來。

“方小姐?”

她起身走到窗邊,“你是鄭南風?”

“我時間不多,今晚見面?”

她立刻答應:“沒問題。”

挂斷電話,鄭南風發過來一個地址。他約在一間酒吧裏。

方姿沒耽誤,拿好東西立刻叫了一輛車。

這個鄭南風是劉承給她牽的線。十來歲和家人來到北雲,父親母親都是老賭棍,沒人管他,從小吃百家飯長大。

現在人稱“包打聽”。永遠能拿到第一手資料。揚言只有他不想找的人,沒有他找不到的人。

二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一條巷口。

霓虹燈在巷子裏夢幻般地轉變着,将周遭映得色彩斑斓。

方姿抿抿唇,擡步走進去。

裏面的風格和招牌上的霓虹燈十分貼合。燈光萬紫千紅,眼花缭亂。

迎賓見到她眼前一亮,特別熱情地打招呼。方姿在吧臺找了一個顯眼的位置。

調酒師用眼神詢問。她點了一杯雞尾酒,等調好,又要了一杯清水。

舞池裏群魔亂舞,配上震耳欲聾的音樂,強烈沖擊大腦。

方姿不太習慣這種地方,下意識皺眉。

“美女一個人?”

男人西裝革履,樣貌在彩色光線下有幾分詭異。他坐在方姿身邊,向調酒師要了酒。轉頭露出笑容,“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我在等朋友。”

酒上來,那人喝了一口。從高腳椅下來,挪到她身後,似在商量:“可以一起嘛。人多才有意思。”

方姿跟他拉開距離。直言:“離我遠一點。”

幾秒後,男人覺得敗興。“呲”一聲,手插兜離開了。

方姿吐口氣,看了看時間,眉頭微蹙。

大約十來分鐘後,一個男人坐到她身邊。花襯衫白褲子,鼻梁上面架着一副墨鏡。

是鄭南風在電話中說過的裝扮。

他打了聲招呼,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

白色硬紙板剪切,手寫的“鄭南風”,下面跟着一串電話號碼。

方姿伸手接過:“你好。”

鄭南風點了一杯威士忌,拿下墨鏡扔到臺面。很端正的一張娃娃臉露了出來。

“從松城來的?”

“是。”

“怎麽知道我的?”

“朋友介紹。”

他點頭,直截了當:“把東西拿出來看看。”

因為音樂聲太大,所以他的聲音也必須很大。方姿看着他說的十分用力,不理解為什麽談事情要選在這裏。

她從兜裏抽出一個密封口袋放到他面前。

鄭南風從裏面拿出僅有的一張照片,端詳片刻,“你逗我?”

泛黃的照片裏是個小嬰兒,裹着粗糙的被子,不喑世事的雙眼望着鏡頭,一派天真無邪。照片背後歪歪扭扭的寫着三個字——滿月照。

方姿解釋:“只有這一張照片。”

“所以你是讓我用這張滿月照找一個今年有二十八歲的男人?”

聽起來是有點難為人。方姿将折疊的紙展開,對他說:“還有一些信息都記在這裏。”

鄭南風沉默地看着那幾行字,确認到:“這是全部信息?”

“對。”方姿問,“覺得可以嗎?”

想了片刻,鄭南風将東西收好,告訴她:“沒什麽不可以,但時間保證不了。”

“好。”

“那你先交定金吧,找到人再補其他的。找不到我退你一半。”

痛快利落,不問一句多餘的話。

方姿用手機給他轉錢。

錢到賬,鄭南風晃了晃手機,“有消息通知你。”

他還算有風度,付了錢才離開。

方姿起身,跟他前後腳走出酒吧。

開始打雷,轟隆隆的像要把天炸裂。躲過幾個目的不純的搭讪者,方姿走到巷口,伸手攔出租車。

黃配綠的車停下。

上車前她習慣性摸向後兜要拿錢包。

臉色頓時一變。

兩個口袋裏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方姿:這麽小的忙都不幫還要當男主?

陸焰:這個不幫我可以幫別的啊。比如……生孩子。

方姿:您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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