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光傾瀉下來,視線之內像籠罩了一層薄紗。兩個人影一高一矮,暧昧地貼合在一起。
牆壁的涼意穿透輕薄的布料滲入肌理。背部起了一片小疙瘩。
方姿皺眉,掙了一下沒掙開。陸焰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鉗着她的雙手固定在身側。
“誰是弱雞?”
他垂着頭,眼睛幽黑明亮,細長的眼尾微揚,嘴角的弧度帶點痞氣。
場景莫名熟悉。
金鼎那次也是如此。
“嗯?”
“是你自己說的。”方姿筆直地望着他,“為什麽問我。”
陸焰盯着她的睫毛,勾唇,“你不就是這個意思?”
“我明明說的是你比他強。”
他挑了挑眉,一臉“我聽你忽悠”。
方姿動了動手腕,“松手。”
精致的面容在柔和的光線下多了些绮麗,配上那雙平靜的眼睛,倒是有幾分清冷。
僵持半晌,陸焰笑了。
“你這人挺矛盾。”
她的視線落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上。感覺這樣的笑容在夜色裏有點勾人。
“沒人這麽說過麽?”
“無趣。”她手一掙,從他漸漸放松的手裏掙開,“有人這麽說過。”
更難聽的也有。至于矛盾……似乎是真沒有。
陸焰輕哼了聲。聲音從喉嚨裏滾出來鑽進她的耳膜,“那人沒我看人準。”
撞人,打人……瞧着悶裏悶氣,卻是個幹大事的。看起來沒脾氣,實則一點兒不好惹。
方姿心裏一動,回了句:“你這人挺自戀。”
有些人相識多年不見得看得清,他們接觸幾天?
“我當是誇獎了。”
也挺會自我安慰。
月高星稀,兩人迎着月色往回走。
想到剛才那人,方姿問:“你認識他?”
看她一眼,“不認識。這兩天總來民宿打麻将。偷你東西估計是輸狠了。”
“有固定時間嗎?”
知道她還惦記着這事,陸焰告訴她:“他今天明顯是贏了。應該很快。”
賭博這東西,輸了想贏回來,贏了想多贏點。人都是貪心的。
不然為什麽有人會因為這個傾家蕩産。
轉彎,有光從民宿裏透出來。他腳步不緊不慢,忽然問到:“會打麻将嗎?”
方姿說:“一般。”
“知道了。”
——
第二天方姿醒得很早。
在陽光還像親媽般溫柔的清晨,她洗漱好走到樓下。
老太太剛收完菜,一手一個菜籃子。看到她笑眯眯地打招呼。
“這麽早就起來了?”
方姿點點頭:“睡不着了。”
老太太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發現這姑娘不僅長得精致漂亮,身材也相當不錯。那一雙腿,站她面前都截到腰了。
“你也是從松城來的?”
“嗯。”
老人家眉開眼笑,“大城市,好地方。”接着又說,“一會兒就能吃早飯了。”
方姿應了一聲:“好。”
老太太去了後廚,方姿站了片刻,忽然改了主意往後院走。
後院有菜地有花園,不遠處還有個露天蓄水池。
她穿着黑T白色短褲,露出一雙筆直的長腿。轉個彎看到那男人立在花園前,手裏扯着一根橡膠水管。
清澈透明的水被陽光照的色彩斑斓,晶瑩散落在花叢中。那人肩寬腿長,閑散地站在那裏。頭頂跳躍着燦爛的光芒。
方姿腳步頓了頓,走過去。
聽到聲音,陸焰偏過頭。看見她一下就笑了。
笑容比陽光還耀眼。
“你在樓上看見我了?”
她莫名:“沒有。”
陸焰看着她這身打扮,“是麽?那真巧。”
順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方姿想了想,反應過來“巧”的是什麽。
頓時更加确定對他的評價。
昨天說了解她,今天又暗示她穿情侶裝。不是自戀是什麽。
微風浮動,夾雜陣陣花香。
陸焰忽然轉身。壞心眼的用拇指堵住橡膠管口,水流一下變急,四處噴射。
方姿的頭發臉上都沾上細小的水珠,但她沒動。隔着散亂的水花與他四目相對。
漆黑的眼裏有缤紛絢麗,也有他。
“涼快嗎?”他問。
“涼快。”
“再來點?”
“嗯。”
他笑了聲,将水閥擰到最大。手指堵住管口,水流一沖而上。
萬裏無雲的天空之下,他們這一塊下起小雨。如稠一般落在身上。
有一瞬間方姿不知道她在瘋什麽。只覺得這一刻十分舒服。
陸焰舉着水管,看着她臉上不易察覺的笑容,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這麽開心?”
方姿望着小花園,說:“想到小時候。”頓了頓,“你讓我覺得自己年輕了,不值得高興麽?”
“小時候就這麽好?”
“比現在好。”她伸出手接住落下的水花,“你不覺得麽?”
“我?”他淡聲說,“沒覺得。因為有陰影。”
“什麽陰影?”
關掉水閥,收好膠管。他說:“我媽說不聽話要把我賣掉。”
“你不像這麽脆弱。”
“四五歲的小屁孩。”
唇微翹,她問:“記到現在?”
“是呗。”
花園前,他筆挺地站在那裏。濃密的睫毛挂着水珠,眼睛在陽光下透徹純淨。望着前方,表情淡的看不出情緒。
安靜片刻。陸焰忽然轉過頭,“看什麽?”
“你衣服濕了。”方姿收回視線,分毫不覺窘迫,“身材挺好。”
話落,朝他擺手走進樓裏。
剩下那人靜了半晌——
“靠。”
有種撩完別跑啊!
——
晚上方姿給鄭南風打電話詢問進展。時間太長的話她還要考慮店裏的事。
鄭南風說正在查,始終無法給出确切時間,只說盡快。
沒多久,電話又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松城。
方姿“喂”了一聲,半晌,那端才有人說話。
是個男人的聲音,有點熟悉。
“下來。”
緩了一會兒,“陸焰?”
“嗯。”他說,“來麻将房。”
方姿猜不透他在搞什麽,還是換了衣服下樓。
兩個麻将房一共有四臺麻将機,全部已經坐滿了人。方姿到的時候,陸焰正坐在其中一桌抓牌。
另外三個男人看見她,表情不一。有好奇,有耐人尋味。而坐在陸焰下家的男人則是一臉驚訝。
不過他很快收了表情。
方姿看見西裝男,咬了咬唇。
“愣着幹嘛?”
陸焰打了一張牌出去。
“有什麽事?”方姿走到他身後。
“你替我打兩把。”
沒聽到回話,陸焰兀自說:“胡牌之前要先吃和碰,其他都一樣。”
話罷,一局結束。他扔出兩個籌碼起身。
“聽懂了?”
“嗯。”
“你這是什麽意思?怎麽找個女人代勞?”
高偉很明顯不願意方姿上來。沒交過手,而且還有過節。
陸焰順着他話說:“有事出去一趟。要是顧忌那就散了吧。”
高偉當然不願意。
今天手氣格外的差,打了兩個多小時才開始胡牌,剛有點起死回生的跡象就這麽散了肯定是不甘心。
他盯着方姿看了一會兒,改口:“那繼續吧。”
陸焰擡下巴讓方姿坐下,別的沒多說,轉身出去了。
方姿坐到椅子上。對家是個大胡子男人,抓牌的空擋沖她笑了一下。
那笑容隐藏在胡子裏,看不清晰。她也沒深想。
☆
陸焰出了民宿,走到不遠處一家小店。
門口聚了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圍在小桌旁鬥地主。粗噶的叫聲帶起一陣狗吠。
陸焰過去,站邊上看。
“陸哥,來兩把?”
“不會。”
那人不信,“還有你不會的?”
陸焰笑笑,沒說話。
另一人打出一個對子,朝陸焰說:“明天哥幾個去山上烤肉,一起去?”
這人正是那天在民宿裏調侃方姿的人。都叫他雷子。
看着他手裏那張大王,陸焰問:“還有誰?”
先前那人直接笑了,“放心,你去了肯定不叫那妮子。”
“那行啊。”
雷子樂了,“你這樣倪佳知道要翻天。”
陸焰沒理這茬。
時間差不多,鬥地主散了,陸焰準備回民宿。
雷子見他要走,連忙開口:“那就這麽定了?明天下午走。”
他點頭,“行。”
十一點五十五分,最後一局結束。
兩個男人拿好東西離開,高偉灰頭土臉慢吞吞地收拾東西。極不甘心又無計可施。
只能憤憤瞪方姿一眼,走了。
方姿看着裝滿籌碼的袋子不知如何是好。
等了半天,門外響起腳步聲。
陸焰靠着門框沖她挑眉。
“輸沒了?”
她站起來,搖頭,“一贏三。”
“那你厲害了。”他走過來把籌碼全部扔到桌上,“夠你被偷的數了。”
“那兩個人是你找的托?”
在他回來之前,方姿真的以為是自己運氣好。現在看到他的态度就完全明白怎麽回事了。
陸焰朝她笑,“你比那家夥聰明多了。”話罷抽出現金給她。
方姿沒動。
“我沒那麽閑總幫你提現。不要這個以後別找我。”
方姿抿了抿唇,衡量完情況,接下,“那謝了。”
“想謝我?”陸焰倚着麻将桌,“明天上山,缺個負責烤肉的,去不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陸焰:看見前面那條寬敞平坦,風景秀麗,上面還躺着一個美男的大道了嗎?
方姿:???
陸焰:那就是我為你修建的“套路”。
方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