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辛蒼看一眼時間,十一點十分。
她問小歐,“這裏離江陽路多遠?”
“一東一西,坐車也得一個小時……吧。”
“我走了。”
她急急說完,拿着随身挎包沖出門外。
已經深夜,這裏是郊區,外面一輛車都沒有。
小歐在屋裏喊:“我摩托車停在外面,塑料布蓋着的。”
辛蒼果然在一塊藍色塑料布下看到一輛擦得蹭亮的摩托車,坐上去,踩響油門開走。
不管是去他家還是她家時間都不夠,她想起曾經做的那個夢,決定直接回自己家。
到時已經是四月五號的零點二十分。
當她心懷僥幸地打開房門時,裏面空無一人,沒有金桔和西瓜圍裙,也沒有一絲他來過的痕跡。
她有些不甘心,開了那麽久,最後還剩幾裏路的時候摩托車沒有油了,附近也沒有加油站,她是扔了摩托一路跑回來的。
結果已定,他也沒有音信。一陣失落之後,她已經累得來不及悲傷。
辛蒼睡了沉沉的一覺,足足有十二個小時。房子被照顧得很好,卧室裏清潔得沒有一絲灰塵,就連櫃子裏的被子必定也是才曬過還殘留着太陽的味道,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謝謝小師哥,他實在太貼心,比她以為的還要細心很多。
醒過來時是下午一點多,她叫了個豐盛的外賣慢悠悠吃完,正好小歐叫出租車把她行李給送過來,她把東西收拾收拾也就四點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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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陸明易應該在上班。
辛蒼重新洗了臉,畫個淡妝,開始換衣服。她還是想見他一面,總不能面都沒見就把手分了。
她特意穿得文靜些,想給他留個好印象。
五點,車停在易能道通汽車集團大樓門口。
辛蒼剛準備下車,正好一輛白色保時捷也停下來,車上下來一位身材曼妙穿着白色晚禮服的年輕女士。
辛蒼很容易就認出她,是杜蕊。原來她和易汽依然有瓜葛。
辛蒼看着她謹慎而優雅地提着裙擺登上大樓前層層樓梯。
她有些奇怪,杜小姐這身着裝明顯是要去參加一個正式聚會活動,這時候來易汽做什麽?
她重新坐好,對司機說:“我等人,這段時間您可以收費。”
司機欣然同意,幹脆把車停進一旁的停車位。
大約十分鐘之後,門裏出來三個人。
一個是陸堯,走在最前面。
後面兩人并排走着保持一人寬的距離。
陸明易穿着一套白色西裝禮服,就連領結也是白色,唯有胸前口袋露出一點淺藍色的飾巾。他的身形颀長,五官精致,整個人活脫脫就是一名優雅俊美的貴公子。
辛蒼心裏某塊地方在疼。
他就是這樣,看起來如玉般光華,迷惑人心。第一次見面她甚至覺得他是個謙謙君子,接觸後才知道都是假象。
不過,他比六年前更成熟一些。
而她大概也是如此。
杜蕊在下樓梯時走的很緩慢,高跟鞋小心翼翼,一不小心還是崴了,他很紳士地扶了一下她胳膊。
杜蕊感激地對他笑,他側頭說了句什麽,兩人對視的畫面十分美好。
走到平地,杜蕊指指白色保時捷,像是邀請他坐她的車,他沒拒絕。随後兩人坐進保時捷,陸堯一個人開着車跟在後面。
“這是什麽電影明星吧?跟普通人比就是不一樣。”
司機看呆了,回過神來再看看後面的辛蒼,感嘆:“小姐,你也不是普通人吶,穿上那樣的衣服肯定比她還好看!”
辛蒼笑笑。
司機是個四五十歲的大叔,這時想起來問:“小姐等什麽人啊?男朋友在這上班?易汽工資很高吧?”
辛蒼嘴角揚起,“是前男友。”
司機愕然,“前男友就不要再找他了,好聚好散嘛妹妹!”
辛蒼微笑,“您說得對。走吧,回來時的地方。”
司機一副“這就對了”的表情,準備要開始長篇大論經驗傳授。
辛蒼搶先一步,很客氣地說:“師傅,我睡一覺,麻煩您到了叫我。”
司機張開的嘴又閉上,果然一路無話。
半路上經過花鳥市場,她付完錢下車去搬了一盆小金桔出來,沒想到司機大叔還在。
大叔呵呵笑着誇贊她,“你這樣就對了嘛,養點花心情就會變好,一盆不夠就養兩盆,你看你溫柔又漂亮,什麽好男人找不到?別和前男友過不去!”
辛蒼失笑,簡直懷疑他是不是年輕的時候經常被前女友找茬,一肚子話不吐不快。
沒辦法,辛蒼只能又上了他的車,一直聽他唠叨到家。
其實這樣也不錯,她都沒什麽心思傷心失落。
回到家,她把金桔擺到客廳,想起下午兩點的時候打小師兄電話沒打通。
她習慣在通話記錄裏找電話,看到小師兄的號碼就點上去。
“什麽事?”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見鬼!
辛蒼吓了一跳,兩個號碼相鄰,自己竟然撥錯。
電話裏有小提琴的演奏聲,他此刻必定在某個酒會上。
辛蒼語帶歉意,“對不起,不小心按到。”
對方沉默兩秒,電話挂斷。
辛蒼想,他必定生氣了。
剛冒出這個念頭,他電話又打過來。
他冷聲笑着,“辛蒼,你可真厲害。六年前我那樣求你都沒用。六年後,結果一樣,你還是沒把我放心上。”
“……我不是。”
“不是?”陸明易的聲音提高,怒氣已經瀕臨到一個頂點,“如果我在你心中真的重要,你會不顧一切來見我。”
辛蒼無法反駁,她完全可以放下小歐去找他,但是她沒有,她不知道該怎麽向他解釋。
陸明易心中失望,終于沒了耐心。
他說:“寶寶,我們分手吧。”
“……好。”
她剛說完,電話裏立即傳來挂斷聲,就像他的做事風格,狠決幹脆。
辛蒼手有點發抖,長長呼出一口氣,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吧。
杜蕊在酒會上找了一圈沒發現陸明易,終于在大廳外看到他。
他站在走廊上,一手撐着牆壁一手握着手機,似乎剛打完電話。
她着迷地看着他的背影,輕輕走近,手搭在他肩上,“明易,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
陸明易轉頭,瞥一眼她的手,“你叫我什麽?”
杜蕊心驚,眼前的陸明易眼神裏滿是陰郁和不耐煩,她從來沒見過這樣□□裸表達情緒的陸明易。
她有些無措地放下手,怯怯地叫:“陸先生。”
陸明易臉色稍緩,“杜小姐找我什麽事?”
杜蕊竭力保持着微笑,“是家父想和你商談一下合作的事情。”
“我有急事先走,請代我向令尊說一聲抱歉。”
不等她回應,陸明易已經大步離開。不遠處的陸堯也迅速跟上。
杜蕊臉色沉下來,電話那頭是什麽人?是什麽事能讓他如此心急,心急到不給她父親面子?
陸明易走出酒店的腳步還算從容,跟在後面的陸堯卻知道他已經快氣瘋了。
應該說,從昨晚到現在,陸明易一直處于一個瀕臨爆發的狀态。
這種情況只在六年前發生過。
陸堯坐上車,小心地問:“回家?”
陸明易扯松領結,閉眼靠在後排座位上,問:“查到什麽?”
“據說是忠泰的餘靖瑤和楊文生女兒楊青青在月色為歐小文争風吃醋。金盛剛傳了現場錄像給我。”
陸堯把手機遞給陸明易。
陸明易打開視頻,心不在焉地看着,還想着之前那通電話。
當辛蒼出現在畫面中,他陡然坐直身體,開始聚精會神。
看到後面,他一會皺眉一會又隐有笑意。
雖說她這幾年身手有些退步,但掄酒瓶這招倒還不錯。緊接着他又後怕,若是對方再警惕些踢實她肩膀,那個力道她骨頭非裂不可。
後面拿槍未免就太妄為,幸虧餘家那兩個保镖沒什麽腦子。
他關掉手機,問:
“那個歐小文住在哪裏?”
四十分鐘後,兩人出現在歐小文住處。
歐小文正躺在床上打手游,玩得不亦樂乎。
當他看到一身白衣白褲的陸明易推門走進來時,那種驚愕可想而知。
眼前男人像王子般散發着光芒,整個人俊美得如同一塊毫無瑕疵的寶玉,和他雜亂的公寓實在不搭。
當他寒冰般的眼神掃過來時,小歐又覺得心裏一涼,他不是王子,應該是魔鬼,眼睛裏分明是滿滿的戾氣。
他開始覺得呼吸困難,坐在床上一動不敢動。
陸明易順手扯了一張椅子坐在小歐對面,和昨晚辛蒼坐在同一個位置。
他靠在椅背上,伸長了腿,問:“記得我是誰?”
小歐點頭,他曾經在辛家空手道館看過他和辛蒼一起。那次,他還很溫和地對他笑。
“你多大?”
“二十……三。”
“二十三?”陸明易嗤笑,看一眼他手裏還在響着游戲背景音樂的手機。
他緩緩說道:“辛蒼二十三歲時已經拿到世界一流大學汽車設計和汽車工程雙碩士學位,而在這前一年她還沒畢業就被GP錄用。”
他微微擡高聲音,“她那麽拼命地學習,工作,你憑什麽做她弟弟?有什麽臉到現在還讓她養你?”
小歐垂着頭,連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我等了六年,全他媽的毀在你手上!”
陸明易突然一把抽走小歐手裏的手機就這麽硬生生砸在他小腿上,小歐吓得一抖,小腿傷處更是鑽心的疼,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陸堯心裏一驚,他是第一次從含着金湯匙出生的陸明易嘴裏聽到髒話,可見這次真是氣極了。
這小歐也是可憐又可氣,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選在昨天那麽重要的日子。
陸明易還不解氣,指着小歐:“我警告你,別再仗着她心軟可憐巴巴纏着她,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小歐膽都快給吓破了,縮在床上一聲吭不出來。
陸明易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問:“餘靖瑤給你的卡在哪?”
小歐努力吞咽一下口水,摸摸索索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卡,小心翼翼放在陸明易面前。
陸明易沒接,站起身,囑咐陸堯,“好好收着。”想買他的東西,她也配?
陸堯忙從小歐手裏拿走銀行卡。
陸明易抽出胸前淺藍色的口袋巾,擦了擦手,眼神狠決,“查一查那個餘靖瑤。”
他絕不相信事情會這麽巧合。
陸堯回答:“已經吩咐下去。”
陸明易點頭,在要走到門口時,不經意瞄到桌邊垃圾桶裏一個紙盒,這個包裝他再熟悉不過。
他下颌微收,緩緩回頭,“她哮喘犯了?”
陸堯暗叫糟糕,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小歐不知他怎麽又回頭,心髒收緊,一臉駭然。
陸明易額頭青筋暴起,依他現在的心情真想上去一腳踢死這個窩囊廢一了百了。
可他的理智告訴他,要真打傷打殘這個廢物,辛蒼必定和他翻臉。
他狠狠地扔下手中飾巾,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