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如何斷案

“主子……”春喜的語氣,倏爾便低沉了下去,“那主子眼下,有可解之法嗎?”

“可解之法?”高太後反問一聲,嗤笑道,“韋兆雖然是我一手提拔的,可他那個人……我只有七成的把握,能在這件事上,拿得住他。”

“七成,還不夠嗎?”春喜有些不明就裏。

她好多時候,雖然也給主子出謀劃策的,可更多的,還是主子說,她在聽。

主子是做大事的人,難免有些地方思慮不到的,她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替主子周全,把該勸的,都勸到了。

朝廷裏的事情她不太懂,朝廷裏的這些個人,她就更無從了解。

主子口中的這位韋大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脾性,她不得而知,可是她倒是覺得,都有了七成的把握,應該已經足夠了的。

然而高太後卻冷笑出了聲:“這件事,我要的,是十成的把握。任何一點不可被我控制的可能性,都可能導致我的滿盤皆輸,你懂嗎?”

“那您——”

春喜大吃一驚,剛想要再多問些什麽,外頭崔四兒就已經貓着腰進了宮門了。

崔四兒是個最有眼色的人,在宮門口的時候就看見了站在院中的高太後,于是他就這樣一路貓着腰,近了高太後的身來。

因他回來了,自然,也就帶來了韋兆。

想問的話都沒法子再問下去,春喜的話仿佛被卡在了腮幫子上,長嘆一聲,搓着手在高太後右手邊站定,低下頭去,一言不發了。

“人來了?”

崔四兒忙不疊的點頭:“韋大人就在宮門口候着了。”

高太後這才哦了一聲,返身往正殿的方向踱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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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四兒擡了擡頭,不敢開口問,只拿詢問的眼神望向春喜。

春喜看着高太後的背影,又瞧見了崔四兒的眼神,眨了眨眼睛,壓低了聲音同他道:“請韋大人往正殿吧,主子要在正殿見他。”

崔四兒這才欸的一聲,松下一口氣來,一溜小跑的往宮門口去了。

……

韋兆從沒有來過壽康宮。

壽康和慈寧二宮并立,其實都算不上是後宮裏,可畢竟已是禁庭範疇,尋常外臣自然不得擅入。

他是個很恪守本分的人,進了宮中來,眼睛不敢多瞥向一處,再至于入殿中,也僅僅是擡頭掃過高太後一回,便又低垂下腦袋,恭敬地行禮問安,絕不多瞧別的。

高太後似乎對他的表現很滿意,輕敲了敲面前小案:“太和,九意街的命案,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幾日鄭恪都還往壽康宮與我請脈,你們,沒弄錯人嗎?”

韋兆早知高太後鳳體違和,這幾天太醫院判章大人告了假,壽康宮的脈,由章大人的得意弟子來請,也是情理之中。

他不假思索的回話:“臣确認過了,是鄭大人無疑,且是歹人行兇,絕非自殺。”

“你是幹刑名出身的,掌了眼就錯不了,要這麽說來,可真是駭人聽聞了。自我大陳開國立業以來,也沒聽說過,天子居所,殘殺朝臣的事情吧?”高太後雖然這樣說着,可她的語氣,卻是淡淡的。

韋兆擰眉,怎麽會是這樣淡淡的呢?

不應該的啊。

行兇者做這樣的事情,無異于在挑釁皇權和朝廷,高太後是個強硬又鐵腕的人,怎麽能容得下這個呢?

即便是在病中,她也不該是這樣平靜淡漠的反應。

有句話,高太後說的是不錯的。

他是幹刑名出身的,一路被提到京兆府尹的位置上,幹的還是刑名。

快四十的人了,大半輩子就這麽過去了,可他這大半輩子,幹的就是這麽一件事,經手的案子,更不知有多少件。

對于命案,他有着獨特的敏銳和嗅覺。

直覺告訴他,此事定有蹊跷,且怪就怪在壽康宮。

韋兆有一瞬間被自己這個想法給吓到了,驚恐的望上去一眼,卻正好與高太後四目相對。

她的目光,深邃而幽暗,像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韋兆分明看見,她一瞬間,揚唇笑了。

高太後的确是笑了的。

韋兆眼底的驚恐和錯愕,沒能逃過她的一雙眼。

她玩弄權術半輩子,看人用人卻從來不錯。

要是叫韋兆去管吏部,管兵部,他一定是個糊塗官兒。

可叫他管京兆尹——這個人,生來就是幹刑名的。

“太和,抿出味兒來了?”她笑着,語調卻叫人覺得害怕,“是不是進了我的壽康宮,就嗅到血腥味兒了。”

韋兆當下便呆若木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高太後直言不諱,什麽血腥味兒?不就是鄭恪的一身血嗎。

“太後,您……”

“欸,別忙着問我,先回我的話。”高太後一擡手,打斷了他的話,“是不是嗅到血腥味兒了?”

韋兆吞了口口水,努力的平複着,許久之後,才顫着聲回話:“臣方才只是覺得,天子腳下出這種事,是對朝廷極大地漠視,而您不該對此,過于淡漠平和才是。”

高太後眼底閃過贊許,是由衷且真心的:“你的直覺,一向比旁人要精準很多,這也算是你得天獨厚的優勢了吧?”

“臣不敢當——”他恭謹的一拱手,咬咬牙,将前話又問出口來,“您為什麽要殺鄭大人呢?他若犯了死罪,一道旨意問罪下來就是了,何必要這樣,臣實在不懂。”

“太和啊,幹刑名,查命案,放眼朝堂,沒人比得過你。可是耍心眼,玩詭計,風雲詭谲的朝堂,錯綜複雜的後宮,這些,全是你看不透,也不擅長的。”高太後輕嘆着,同他擺擺手,“你坐下說話吧。”

韋兆掙紮了須臾,還是聽從了高太後的話,往後手邊的官帽椅上坐了下去。

待坐定後,才側目看向上位:“您是說,鄭大人是因這樣的争鬥,才命喪黃泉的嗎?”

高太後不置可否,只是噙着笑的看他:“等再過一陣子吧,這事兒我與你細說詳解。眼下要緊的,是這樁案子,你要如何斷。”

這才是關鍵所在。

韋兆心裏也是咯噔了一下。

他知道,即便鄭恪的死,是高太後暗中授意,也定然不是高太後親手所為。

她不會做,也因身處宮中,行為終歸受限而無法做。

要斷案,少不得,救出行兇的那個人。

可是,他還能夠斷,還能夠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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