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火
CZ206國際航班在上午十點五十五抵達首都機場。
一行幾人下了飛機, 走出長長通道,穿過接機等候的人群, 兩個助理加快腳步, 拉着行李在後緊随。
棕色的車停在顯眼的地方,一出來就看見倚着車門靜候的男人。
西裝革履, 一頭短發簡潔精幹,見她來, 一手插兜,另一手推了推鼻梁上的薄片眼鏡, 站直身, 板正的臉上勾起笑。
“……樂團那邊抵達下榻的酒店之後我會跟他們聯系, 您的琴托運回來,下午一點我親自去取, 行李我先讓助理送去您的公寓, 一點半前會安排人打掃幹淨。下午兩點二十有一個采訪, 等會我會過來接您。”
柯雅核對完今天的安排,确定無誤後擡頭, 見人注意力已經不在自己這裏, 不由得問:“冬稚老師,您聽見了嗎?”
“啊。”冬稚轉頭應道,“知道了, 你們去吧。”
柯雅颔首, “好的, 您等我電話。”
來接機的商務車就在這附近, 柯雅打司機電話,帶着兩個助理離開。
“可以走了?”耐心十足地等她們說完的許博衍笑着開口,“請你這個大忙人吃飯真不容易,我看也就是我提前約得早,不然見你一面都難。”
“你少取笑我。”
嘴上嗔着,腳下卻快步朝他走去。他展開手臂,冬稚笑着近前,輕輕給了彼此一個久別的擁抱。
“哥,你要請我吃什麽?”松開手,她問。
“先上車。”許博衍給她開車門,“整個華城你随便挑,要吃什麽都行。”
兩人分別上了駕駛座與副駕,車開動。
冬稚理着安全帶不平整的地方,問:“最近怎麽樣?公司生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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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不過也就那樣,華城這地方什麽人沒有,混口飯吃。”
“你回盛城了嗎?我媽和許叔他們怎麽樣?”
“他們挺好啊,你也知道勤姨的廚藝,每天變着花樣煮菜煮湯,沒事就推着我爸出去曬太陽散步,精神可好了。”許博衍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回盛城?”
“最快應該要後天。”冬稚說,“回去大概也就只能待一天。”
“一天?”
“嗯。明天我得和樂團的人見面,要溝通的事情很多。後天先回盛城見我媽一面,然後就得趕回來繼續準備演出的事。”
許博衍瞧她一眼,“你這剛從瑞典回來連口氣都不喘?這麽連軸轉,勤姨看見你又要心疼,你看你這趟歐洲巡演瘦了多少。”
冬稚摸了摸臉,“瘦了嗎?沒有吧,只是吃不習慣,累倒不怎麽累。”她笑着自嘆,“也是奇怪,吃了這麽多年,到現在都沒習慣。”
許博衍笑她:“少拿吃不慣當借口。你當然不覺得累,挨着小提琴,你哪時候覺得累了?我說你,二十七歲的大閨女了,別整天就知道小提琴,除了演出練習,怎麽都不想點別的事?上次我回盛城,勤姨可跟我念叨,說你一天天也不知道找個對象,我看你這回回去一準還得挨訓。”
“那不能,你都說我瘦了,我媽指定淨顧着心疼我,肯定沒工夫念我。”冬稚不慌,“不過哥你怎麽就知道說我呢?這話你撂自己身上想想,你可比我大。反正我媽要是催,我就把你推出來,你都不急我急什麽。橫豎前頭有你頂着。”
“嘿,你還挺會盤算……”
車窗外風景飛速倒退。
拐過一道彎,許博衍又問:“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
“不知道。先忙完這次演出,之後的事再說。”
“國內打算開幾場?”
“六場。”冬稚開玩笑道,“也說不定,萬一票要是賣得不好,說不定開完頭一場我就歇了。”
“你可給我少來。”許博衍才不聽她騙,“首次國內巡演,你都一票難求了,還賣不完。”邊開車邊道,“上次我把你簽名那張CD擺在辦公室櫥窗裏,被來談生意的合作夥伴給要走了。不過後來簽合同倒是挺順利的,先前談了四五回都沒談定,他還約我去看音樂會來着。回頭你記得給我留兩張票。”
冬稚靠着車墊點點頭,微微含笑。
許博衍見她仿佛有些疲倦,“困了?你要不先睡會,我帶你去吃那家你喜歡的地道華城館子,到了我叫你。我幫你把座椅調一下?”
“不用調,我在飛機上睡了。”冬稚搖頭,“就這樣閉眼休息一會兒就好。”
“後面有毯子,我給你拿?”
“不冷,沒事,真的……”
許博衍沒再說,專注開車。
從22那年去曼哈頓音樂學院深造開始,冬稚這五年一直在世界各地飛,奔波不停。
五年時間聽起來很長,但從一個初入頂級藝術院校的普通留學生,成長到如今首屈一指的華人女小提琴家,這五年裏的每一天都需要被她撕裂成好幾倍,高負荷強運轉地度過,才能夠追趕、超越來自全球各地的音樂天才們。
扭頭,見冬稚已經阖眼小憩,許博衍将車內空調溫度調高了些。
……
和許博衍吃午飯的時候,兩人特地撥了個視頻通話給霍小勤。
冬稚她媽姓霍,在國內讀大學的那幾年,她勤工儉學,她媽也沒閑着,做了好多工作,也是那個時候,曾經許多年裏随夫姓的稱呼沒有人再叫,周圍的人漸漸叫起了她媽的本名。
視頻裏霍小勤笑容滿面,身旁是坐在輪椅上的許博衍父親,這些年養得好,她看起來年輕了許多,兩個人精神都不錯。
“你怎麽又瘦了?”果不其然,沒幾句霍小勤就對着冬稚直皺眉,“是不是在外面沒有好好吃飯?你說你怎麽越長越瘦,風都能把你吹走!”
冬稚無奈:“媽,我沒瘦……”
“你還沒瘦!我看你就是沒有好好吃飯!”霍小勤數落着,下一句立刻就問,“什麽時候回來啊?趕緊回來,我給你炖湯!”
“我後天回來。”
“後天?好好好,我晚上收拾一下……博衍回來嗎?”
許博衍道:“勤姨,我不一定,看情況。”
“那我先把兩間房都收拾好。”她皺着眉叮囑冬稚,“別去外面住酒店啊,就回來住,住酒店又費錢又麻煩。這房子博衍才買兩年,比酒店舒服,一定要回來!”
冬稚連聲說好。
許叔在旁笑話霍小勤唠叨,霍小勤把鏡頭對向他,冬稚和許博衍跟他聊了一會兒。
隔着視頻,說來說去也就是那麽個意思,他倆讓他們好好吃飯,挂了通訊。
一餐飯畢,冬稚和許博衍到隔壁咖啡館坐下聊天,快一點半的時候,柯雅打來電話。
許博衍不耽誤她工作,買了單,拿起外套,“我送你出去。”
冬稚說好,連衣裙是束腰身的設計,一站起來,顯得纖細又窈窕。她穿好外套,拿着手包,和許博衍一同出去。
商務車停在門口,柯雅拉開車門,從裏露出半個身子。
“那我走了,哥你開車注意點。”冬稚和許博衍道別,“明天我忙完以後跟你聯系。”
“行,怎樣都行。”許博衍笑道,“就是你記得別把自己弄得太累,我怕到時候勤姨和我爸找我麻煩。”
兩人笑着別過,冬稚上車,和站着目送的許博衍揮手,柯雅關上車門。
車駛動,冬稚靠着車墊,柯雅在旁道:“您的琴我已經收好了,公寓打掃完以後我讓助理送回去。您要休息一會兒麽?除去路程和化妝時間,還有三十分鐘空餘,需要的話我在采訪地點旁邊訂一個酒店鐘點房,您可以睡一會。”
“不用了,我在車上休息就行。”冬稚道,“采訪結束之後什麽安排?”
“采訪兩個小時,結束以後,晚上主辦方有一個飯局,六點開始。”
冬稚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
柯雅不再多言,拿着手機和化妝師溝通确認。
……
三號棚裏衆人都在忙碌,一個戴工作牌的男員工進來,繞過正在為采訪準備的其他工作人員,找到負責人。
“張總編!”
男員工笑意堆了滿臉,張總編轉頭一看,蹙了蹙眉,“你是……”視線掃過他脖子上挂的工作牌,“你是隔壁二號棚的?什麽事?”
“是這樣,我們那邊拍照的兩個燈壞了,然後場地的布置也出了點問題,我們麗姐想說能不能請你們幫幫忙,這個棚借我們拍一會,最多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就好!”
張總編當即拒絕,“不行,借給你們我們用什麽?”
“不是,我們那邊真的急,要不然也不敢來打擾您!今兒那位女藝人要求高,要是場地不換的話,我們今天就拍不了了。”
“女藝人,誰啊?常年拍女二,前陣小紅了一把的那位?”
“對啊!”
張總編瞥他一眼,仍舊斬釘截鐵,“不借,我們這邊馬上就要開始采訪了。”
男員工掃一眼忙碌的衆人,“你們這是要采誰啊?哪位藝人?”
“你管呢。”張總編說,“得了你回去吧,不行就是不行,跟你們組長說我這邊要用,沒法借給她。”
“張總編!張總編……”
他說着就走了,男員工連叫幾聲,無奈在原地嘆氣。
身旁經過一個挂工作牌的姑娘,二號棚來的男員工忙拉住人家,“不好意思我問一下,你們今天采誰啊?是哪個當紅藝人?男的女的?”
“不是當紅藝人。”
“不是當紅藝人?不是那還費這麽大陣仗幹什麽?搞這排場不是浪費嚒……”男員工嘀咕。
被拉住的姑娘睨他一眼,“你說這話……”她笑道,“冬稚老師知不知道?曼哈頓音樂學院畢業,歐洲巡演,和世界頂尖指揮家合作,去年跟柏林愛樂樂團一起在首都大會堂演出,人家可是上國家文藝頻道特別新聞的女小提琴家!什麽陣仗不陣仗,這也算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