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對不起
白裏的身體恢複情況還可以,人嘛,都是主動去适應環境的,小時候長期的營養不良,再加上後來去戰場風吹雨打,受傷流血,所以雖然她身體不好,但是恢複起來還是比一般人快。
不然就按戰場上受得那些傷來算,其他人早就死了個八百回了,每次她命懸一線的時候,往往都能起死回生,她總說她自己命大。
也是,要不是命大,她還能活着從戰場回來?
就希望她這命能一直大下去,雖然人不在戰場了,那朝堂上的血雨腥風也不是一般的。
雖然不知道鬥來鬥去到底有什麽意思,但是就是要鬥下去,就像是明明有些時候白裏在戰場上的冷冽寒風中,感覺自己要凍出屍僵,她不知道那個時候活着有什麽意思,但是還是要活下去。
每個人都有喪的時候,都有不開心的時候,白裏自認為是這些事情接觸地比較多的,她覺得她活得一直不快樂,她總是在心裏跟自己說,活着太累了,太辛苦了,但是,她還是一直堅持着活下去。
為了她該做的事情,為了對哥哥和師傅的承諾。
白裏的手依然很疼,她看着自己右手被包裹地像個球一樣。
“這是做什麽?”
她笑了笑看向面前的陽笙,擺了擺自己受傷的手。
“這樣難道不會影響傷口接觸空氣?”
她記得陽笙的醫術很高,說句實話,她和陽笙的醫術到底誰更勝一籌真的說不清楚,但是這包紮地可确實不怎麽樣。
陽笙轉過身來,看着面色發白的白裏,她虛弱地靠在牆邊,用粽子一樣的右手打趣他,不禁眉毛皺了一下。
陽笙的酒窩特別深,只要他輕輕抿一下唇就可以顯示出來,但是不管怎樣都十分好看。
白裏見着他表情有些陰郁,難道這是關心則亂,太害怕她失血而亡,所以左一層右一層地包來包去?
“每一層都有每一層的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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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笙回了一句。
她挑了一下好看的眉間。
剛才白裏出了很多的虛汗,陽笙坐在她床邊思考人生的同時用濕毛巾擦幹淨了她的臉,當然也包括她眉上的黛。
本來她唯一裝作男人的标志就是每天早上都死命化向太陽穴的眉尾,這下也被陽笙擦掉了。
整個人的樣子完全的展現在了他面前,比如,柳眉彎彎,淺笑吟吟,剪瞳秋水,瓊鼻皓齒,加上身上的虛弱,本就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下更顯得無比細膩。
老天對白裏的雕琢是偏心的,給了她極美的長相,她父母都是一介面貌常常的老百姓,可她卻偏生如此清新典雅。
當今聖上,容貌俊朗,她父親遠遠比不上,後宮佳麗,莺莺燕燕,每位都是姿色萬千,她母親更是比不上的,可是偏生誕下的任何一位公主,都沒有她的好容貌。
但是老天又是公平的,給了她好的皮囊,好的腦子,卻要讓她受盡苦難,女兒身厮殺戰場,女兒身奮戰朝廷,最重要的人全部不知所蹤,日日殚精竭慮。
要是能再選一次,她會怎麽選呢?
這本就不是她能選的。
陽笙的目光稍微有些停滞,他早便也聽聞裏朝丞相天生女相,本就以為只是身段瘦小婀娜些,卻沒想到這長相,竟是如此這般。
白裏以為她猜中了陽笙的心思,但是又拿捏不準,因為看上來,陽笙怎麽也不像是會因為過于擔心,而淺了手上醫術的人。
難道說她的手已經割斷了筋???
突然這個恐怖的念頭,讓她心上一緊,若真是這樣可如何是好,右手無法執劍,她的一身好功夫怎麽辦,何況要是沒有功夫傍身,還如何立足。
她的眉間一下子皺了起來,右手成爪狀,試探着自己筋骨的狀況。
因為過于心急,難免沒深沒淺。
一用力,可以見到的,猛得一股血竄了出來,鑽心地疼。
“你這是做什麽?”
陽笙一把抓住白裏的手腕。
“我就是确認一下我有沒有傷到手筋,不過好像還好,沒有傷到。”白裏明明已經疼得挂上了冷汗,卻還是笑了一下,這笑是認真的,她發自內心慶幸她的手沒有受到致命傷害。
“那你不會問下我?”
“我太過心急了。”
月光下,兩個人站在廊前,你一眼我一語,只不過空氣太濕了,沒螢火蟲,不然也能是番好光景。
其實現在也是好光景。
晚膳白裏用得格外好。
雖然一個個丫頭小侍們上菜的時候看着白裏的臉都愣神了好久。
白裏真的不知道為什麽陽笙的心思會是這麽細,所有的菜雖然帶着一股藥的味道,但是入口卻一點點都不苦澀。
就單單這點,要白裏去做,這區區一會功夫可是做不到。
看來陽笙的醫術比她想象的還要高深許多。
她用小勺一口一口的喝着雞湯,每當要喝完的時候,陽笙就再盛上一些。
白裏突然打趣了一句。
“陽笙,你若是什麽時候想讓我死,也太容易了。”
她說着這句話,心裏卻沒想什麽,還繼續一口口喝着雞湯。
放在誰心上都是一粒沙子的話,卻其實只是她嘴裏的一句玩笑。
其實也不是玩笑,只是她習慣性的疑慮,她一直以來活得太累太累了,每天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這只是她的思維定式,若不是如此,她早就死上了千千萬萬回。
但是同時也不可否認。
沒人知道白裏對待男人的情商究竟什麽時候才能上來,也可能是永遠都上不來了。
陽笙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停下了手裏盛湯的動作,拿過一雙筷子,每道菜,一口一口地塞進嘴裏,甚至不留一絲絲地縫隙,塞不下了也不嚼,就直接吞下去。
白裏本來還沒有注意到這個狀态,卻不經意地一瞥,看見了陽笙端端正正地坐在那裏,眸色很暗,端筷子的手也伸得筆直,不停地向嘴裏塞着菜,之後吞咽下去。
第一眼,白裏還以為他餓了,第二眼不對勁,第三眼非常不對勁。
她醒悟過來得非常快。
習慣性地,白裏伸出右手,一下子把陽笙手裏的筷子打落在地。
瞬間她眼裏要疼得升起一陣霧氣,被她強壓了下去,剛才那下的沖擊太大,包裹那麽厚的包紮紗,還是一時沒承受住,一縷血流從白裏的食指滑落。
掉到指尖,滾到地上。
見着陽笙還要撿起來筷子。
白裏拿着還流血的手,死死握住了陽笙的手,盯着他的眼睛。
陽笙不敢用力,怕再次讓她的傷口撕裂開來。
目光迎着她的雙眸。
他的眸光深沉得見不到底,但不可否認的,那裏有一抹痛色。
“就算全天下人都有可能害你,但我陽笙,絕對不會。”
白裏的眸光閃了閃,湧上一層層的霧氣。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