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更

就那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清淨, 自由,陽笙白日裏教教她醫術, 夜裏有時又拿柳條當劍,研習劍法。

偶爾桃花翻落,落在女兒郎的肩頭,發尾,飄飄灑灑随着身影翻飛,沁人心脾的香味。

他偶爾從背後抓住白裏的手臂,精進她的缺陷。

他的鼻尖雖然離她的面龐很近, 近得他一雙眼可以看到少女皮膚上的細小絨毛,即便如此,他依舊保持着一定的分寸。

陽笙不着急, 他只是覺得,這個女孩早晚都是他的, 他有的是時間等她把心完完整整地交給他。

只不過這樣的好日子僅僅過了兩三年而已, 白裏長得愈發眉清目秀, 出落得像朵嬌嫩的花兒。

一日裏陽光明媚,采着藥的白裏心情特別好,抓着陽笙的衣袖, 朝着他甜甜的一笑。

他等了那麽久了,那一瞬間,突然便不想再等了。

他想找時間去問問她的心意, 可否願意婚嫁。

事情要是都想心裏想的那般好,便是真的好了,可惜,還沒等到陽笙開口,西止國屢屢犯境,那晚,月光很好,輕薄地落在地上,像是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銀衣一般。

他掐算着那幾天的天氣,算定那晚會有漫天絢麗的螢火蟲,他要把它們送給白裏當禮物。

天時地利人不和,恰好,當一切剛剛開始的時候,他收到了顧西涼的飛鴿血書,老地方見。

到了當年她救下陽笙的地方。

卻笑話一樣地發生了和當年相反的事情,陽笙救下了滿身是血殺出重圍的顧西涼,她塞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了第一個願望。

西止國要天青閣閣主為其訓練一支所向披靡的隊伍作為秘密武器,為期,三年。

君子言出必行,他只能去。

心上的姑娘哭花了眼,他的心又何嘗不痛?

“念我的時候便看看這月光。”

後半句話他咽在了心裏。

“我也借着這月光想想你。”

三年的時間他只盼着早歸,他期待着早一點看見心上的人,可時間愈發的久了,他便也愈發害怕起來,若是她身邊已經有了良人該如何。

終于,他一己之力為西止國訓練了一批隊伍。

接下來便是顧西涼的第二個心願。

“西止國要你改頭換面,不許再用原來的容顏,會對隊伍宣稱,訓練者已死。”

他不在意這張臉,也不在意那三年的心血,他就是怕再回到白裏身邊的時候,她會不認得他。

帶上一副人·皮·面·具,就差一個願望了,結束了,便一切都結束了。

他一路尋着白裏,找到了原來的村落,可白裏整家人都搬離了,走一路問一路,沒有任何人知道白裏的音訊,就在陽笙心灰意冷,以為無法再續前緣的時候,偶然在街上見到了新上任的大理寺卿。

不管怎麽變,她臉上如何扮男人,只要那身影在眼前一晃,他便直接認出了她,還好,還好,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切都還好。

陽笙覺得他像是一條幹渴了許久的魚兒,終于得到了一點點雨露的恩澤。

終于,他想盡一切辦法,裝乞丐,終于到了她的身邊,他足足做了那麽久的心理建設,卻還是在白裏不認識他的時候心狠狠痛了一下。

沒過多久,白裏又上了戰場,他無數次想告訴她,他就是師傅,他回來了,傻丫頭你不要再拼死拼活得辛苦了,可是奈何承諾在身,無法開口。

只能在白裏走後搬離了大理寺卿府,回到天青閣本部,派遣大量的暗殺者,大批量地前往戰場,必須要保她的生命安全。

多少支射向白裏的箭,砍向白裏的刀被陽笙的人攔了下來,他一直都以他的方式保護着白裏,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從天香閣走出來的陽笙漫無目的地在坊間走着,他不知道該去什麽地方,丞相府,他大約也得掃地走人了吧。

白裏變了,變了很多,變得會保護自己了,變得不再需要師傅的保護了。

想到這,他嘴角扯出一絲牽強的笑,他究竟該為她高興,還是該為自己覺得悲哀?

如果一切能重來,結局一定不會如此,可惜一切都不能重來。

他知道白裏在戰場都經歷了什麽,現在去解釋,無事于補,只能更加加重白裏的懷疑,現在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去收拾行李,早一點走人,別留在她眼前礙眼。

回去的時候,汝安在門口迎了他,告知陽笙丞相大人已前往大理寺卿府上。

他只是淡然地點點頭,轉身回了房間。

大理寺卿府上的白裏精神很不集中,下刀的手也沒那麽精準,有時深了幾分疼得那李大人直抽抽,又有的時候下刀太淺只能再插一刀。

本來一個時辰就能結束的工作,被她生生延長到了兩個時辰,若不是李大人的哀嚎聲越來越有氣無力,白裏可能還不會緩過神來。

“好了。”

白裏消毒幹淨了手上的刀,本來是想着拿旁邊的毛巾擦一擦額頭上的汗,可卻直接不走心地用刀戳了過去。

在大理寺卿府上管家一聲驚呼下,白裏才發覺了額頭的疼痛,對着鏡子一看,還好她下手比較淺,只緩緩流了一道血痕罷了。

“不礙事,在下明日再來,好生照顧大理寺卿。”

她胡亂拿着一張手帕捂住傷口,向府上走去。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一輪彎月爬上了夜空,她擡起頭盯着那月亮,突然覺得心口悶悶的。

陽笙,現在還會在府上嗎?

本來一直躲着他的,白裏不知道該用怎樣的神情面對他。

她心裏是不想他走的,可是理智又告訴她,陽笙那個人很危險,他一定要離開。

白裏眉間皺了皺,就算是他要走,她也要見他最後一面。

步伐越來越快,甚至後來都變成了跑。

她猛得推開府上的門。

吓得門邊候着的汝安身子齊齊一抖。

“陽笙先生呢?”

她的目光帶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急切。

“先生,先生離開了……”

汝安說話的聲音有幾分緩慢,似乎在猶豫着不該說不說。

“先生可說何時回來?”

白裏雙手捏着汝安的肩膀。

“先生,他是收拾好了行囊走的。”

“你們為什麽不攔住他!”

脫口而出的,白裏都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大聲的吼出來。

除了汝安以外,一衆灑掃的小丫頭,全部都吓得跪了下來,第一次,這麽多年頭一次,見到白裏發這麽大的脾氣。

“先生說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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