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回來到京都了
系，”剛要暴走的平景之卻又想通了，“你受了那多苦，會難受會後悔也無可厚非……”
“但是現在已經沒關系了，因為我——”
“馬上就要處死當年傷害你的兇手了！”
×
沿着美穗所指的方向，禦景果然找到了那棵巨大的神木。
就在他以為看到希望的時候，卻發現了這課神木的背後，居然被藤蔓纏着一個男人，仔細看來那不是——
“石川先生？！”
石川還陷入在昏迷當中，禦景喊了兩聲沒管用，便伸手抓住了神木，試圖與這裏的主人交流，“聽到得嗎！”
而岚山之主也一下子感應到了這股強大的神力，“你是——”
“我是明裏的朋友，她跟景之現在在哪裏？”
“他們在神力結界的內部，就在此處。”
“那石川先生又是怎麽搞的？”
“他昨日下午闖入了我的領地，來向我詢問千年以前的事情。”
“你告訴他了嗎？”
“在他進入這裏的一瞬間，就被平景之的怨念所包圍了，所以才綁在了這裏。”
“喂喂，你可是這裏的主人，怎麽能讓怨氣為所欲為呢！”
“石川先生現在只是普通的人類，我不會為難他，只是這個人身上有王的影子，平景之不會放過他的。而我的神力這一千年來也在被他侵蝕，事到如今，所剩無幾了。”
禦景扶額。
“這一千年，陰陽師的封印包圍着整座山，而怨氣不斷徘徊助長，直到明裏突破地界離開之後，更是肆意，就算我現在守在這棵楠木內，經歷千年也被蠶食得差不多了。”
禦景不解，“明明之前一段時間我也來過，怎麽才幾年的時間，就變成這樣了？”
“平景之不比平明裏，他的怨恨從未得到過釋放，經歷千年累積，可謂是空前強大，若非我依靠神力加固這座山的封印，一旦傾瀉，恐怕不止像當年那樣威脅到整個京都那麽簡單了。”
“你的神力被他全部奪取了？”
“過了這元月十五，正好滿一千年，如果再沒有人能阻止他，他就要成為新的岚山之主了。”
“那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阻止？”
“您沒有辦法嗎？”
“我有辦法就不會問你了！我又不是當年的局中人，怎麽知道解法呢？”
“我以為您看護了那麽多年景之的轉世，會得到答案的。”
“景之的轉世是沒什麽問題，他從內到外都是清白的，只是這個景之我真搞不懂，他的目的是想和明裏結為連理嗎？”
“不止如此，想必他還想摧毀整個無法承認他們的世界。”
“但現在已經不是當初的時代了！”
“這樣是說服不了他的，我覺得應該順從他內心的願望，為他的遺憾補上缺口，方能真正的成全他。”
“那這個人類呢？他是打算弄死他嗎？”
“看來是的。”
“那恭平的靈魂豈不會跌入更深的地獄？”
“的确，平景之的怨念會連累到現世的恭平，但可能解答的關鍵，也在那個人身上，畢竟他就是景之，未來的景之。”
“好，我明白了，你将你的神力盡量收束住，別再被人利用了！”
山神也聽取了禦景的意見，他的神力剛一收回，石川的束縛就松開了，結果禦景還沒來得及去接他，他就重重的跌落在地面，然後痛醒過來，“……”
“石川老師！”禦景伸手扶起他，有些關懷的看着他，“還好吧？腦子……沒問題吧？”
他剛剛确實是腦袋着地了，但還好晃了兩下就清醒了，“呃！”
“我、我是西村兄妹的朋友，石川老師。”
石川正要跟他握手，背後突襲的藤蔓讓眼尖的禦景瞬間感應到，他電視火花之間撲倒了石川滾地數米，再擡頭看去，“……恭平？”
☆、激怒的神明
有着淩厲眼神的人絕不是恭平，“平景之，你是平景之，那明裏呢？”
石川也想了起來，“對，我的學生呢！”
他話音剛落，美穗就從結界中走了出來，看到石川的她同樣驚訝無比，“石川老師！”
但是平景之攔住了她，“明裏、他是害死你的兇手，我現在就讓他在此地以死謝罪。”
“我沒有要你這麽做！”
疾呼的美穗根本過不去，只能眼睜睜看着叢生的藤蔓将石川和措手不及的禦景一并綁上了神木，“鎖！”
禦景嘗試着掙脫了下，沒想到束縛會越發變緊，直到無法動彈，“平景之！你要是殺了人的話，你就不可能走出這個迷宮跟明裏天長地久了！”
“我原本就沒打算離開這裏！”
石川也附和道，“我的學生還有目标未達成，你不要毀了她的前程！”
怒目的平景之再一動手指，石川的臉色馬上變得鐵青，而在一旁的禦景也聽到了肌肉扭曲的摩擦，“喂喂喂！清醒一點啊！恭平！”
就這一瞬，平景之震了一下，“那個人不在了，不用呼喚他了，就算是他，也想殺死曾經的兇手！”
美穗咬了一口平景之的手，他松手之間，美穗就跑到了神木下方，試圖用自己僅剩的神力撼動樹木，只可惜她才輸出一點力量之際，就被粗壯的藤蔓打到了遠處，撲倒在地，“石川老師！”
“這個人曾經殺了你，你為什麽還要救他！”
“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了！你為什麽還是當年的你呢！”
剛剛爬起的美穗再一睜眼，平景之已經瞬移到了她面前，怒氣逼人，“……而你也不是當年的你了，對嗎！”
“不要刺激他啊妹妹！”禦景忍不住提點。
結果刺激到平景之的反而是禦景，他很不滿這個人對明裏的稱呼，“我忍你很久了，再這樣認錯人的話，弑神我也在所不惜！”
這下輪到擔心的人變成了禦景，他被藤蔓抑制住了咽喉，幾乎無法發聲，“……混……蛋……怎麽跟……前輩……說話……呢……”
“放開他們，你放開他們啊！”美穗阻止不了，只能揪緊了平景之。
“你想讓我聽你的話，就是為了保護這兩個人嗎？”
随着這個人的怨念加深，而藤蔓上神力也在變強，很快就要将人索命，無能為力的美穗只能威脅平景之，“你要是殺了石川老師的話，我就再也不會原諒你了！”
“你太溫柔了，明裏，所以你才會被別人害慘的。不過有我在，以後再也不會讓你被欺負了。”
“他是石川老師，他不是害死我的兇手啊！你清醒點！”
“該清醒的人是你！才過去短短一千年，你就忘了仇恨，也忘了我對你的感情了嗎！”
“你要是殺了石川老師的話，我現在的一生也完了，你真的打算把我永遠困在這裏嗎……”痛哭流涕的美穗幾乎要跪下來求他了，“我留在這裏也沒關系……你把他們放了吧……我會在這裏陪着你的……”
“你還會離開我的，你說過的，你後悔了。”
“我從來沒有後悔愛上過你啊！我會離開這裏也只是因為等到了你！但我不知道你的意念還在這裏，是我的錯……原諒我吧……景之……”
聲淚俱下的美穗哀求着，可是這個人卻沒有絲毫的悔意拉住了就要下跪的她，“……我原諒你，明裏，別再哭了，你今天是我的新娘，不能再哭了。”
“喂你這個混蛋真的要讓她做山神的祭品嗎！”禦景怒吼一聲，“連自己喜歡的人也要欺負她嗎！”
“你沒看到她哭成這個樣子了嗎！不是說了要保護她的嗎！難道你的愛就是永生永世的囚禁她嗎！”
“那又關你什麽事！”
“給我清醒過來啊混蛋！”喘着大氣的禦景一再呼喊着，“你每次醉酒在我身邊唠叨的最多的是誰！”
“盡管你膽小又懦弱，連喜歡的人也不敢告白，但比現在的這個要強上千萬倍啊！”
“給我閉嘴！”
原本撤下的藤蔓一下又勒住了禦景的喉嚨，他被打得鼻青臉腫，“……別再惹我了，要我強行送你去地獄嗎！”
說完這句話的禦景就掙斷了所有藤蔓，仿佛狂風一樣飙到了平景之面前，而被更強神力束縛住的他睜大了眼睛，“你——”
趁着景之被困住了，禦景吩咐道，“妹妹，快去救你的石川老師！恭平交給我！”
忙不疊起身的美穗，連忙扶起倒下的石川，“老師！老師！”
石川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尚能行走……抱歉。”
“快走！”禦景也盡快後退了好多步，“他沒救了，我根本就呼喚不到屬于恭平的意志，只能先行撤退了！”
被禦景拉起狂奔的美穗再次回頭，只看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景之越來越遠，直到在視野裏消失不見。
而奔出神明地界的三個人還是迷路了，禦景召喚出一片柳葉，居然化成了仙鶴，“放心，路很快就能找到，再等等。”
仙鶴飛上樹梢，飛離遠去，先行探路。
停下腳步的石川忍不住咳嗽了起來，直至現在他也差不多氣力盡失了，突然林間竄出了一只狐貍來，那狐貍是純白的，頭上還有紅色的紋路，美穗很快就認出了，“是伏見的狐仙，是宇迦大人派來的嗎？”
而狐貍也開口了，“宇迦大人就在山林外等候，她也感應到了這片林子的詭異，特命我前來帶各位離開。”
禦景馬上開始指揮，“你先把石川帶出去，他的處境最危險！”
“很快別的狐貍也會過來的，二位不用擔心。”
“不用了，不用讓別人進來了，我來封山！”
狐仙詫異不已，“封山？您是要封印岚山嗎？”
“外面這些陰陽師充其量只能封住普通的鬼魂，現在這個人是千年徘徊的業障，不可能被驅散了，只能将他強行封在此地了，或許再等上個千年，他會想通。”
“不要！”經歷過千年等待的美穗阻止禦景，“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這樣一來，恭平也會消失的！”
但禦景握住她的手，眼眶深紅，“我也放不下恭平！”
“但他回不來了！他已經被你的景之占有了！”
美穗固執己見，“我陪他在這裏，你出去封山，我再想想辦法。”
“你這個傻子，我要封山的話，你永生永世都出不來了！難道你還想在這兒游蕩個千百年嗎！”
正是這樣的痛苦她體會過，才不想讓恭平有同樣的經歷，“如果他的歸宿是在此地的話，我也沒關系的……”
“快別傻了，我的神力很快就會被平景之掙開的，到了那時我們誰也逃不了！難道你想看着山下的百姓再一次遭到滅頂之災嗎！”
但美穗很執拗，她不願離去，哪怕是被禦景強硬的拉着，她也在回頭，“我知道那個人已經變了……”
“但改變他的人是我。”
一把推開禦景的美穗捂住自己痛楚的心口，“外面的世界也沒有我所期待的人了，我也不想出去了……”
那次來到京都，她原本就有這樣的打算，哪怕是一個人回到這裏，她也沒有期待了，“如果我嫁給他，陪伴他，能平息他的怨怒的話，這對我而言也是贖罪的機會。”
“但是我若離開了，他終有一日突破岚山的封印，就沒有什麽可以阻止他了。”
美穗說得對，就連禦景本人也沒有百分百把握可以将他永遠封印此地。
“那好，我留下來幫你！”
狐仙還要說些什麽，禦景驅散着它，“快帶石川離開這兒，要快！”
“可是您——”
禦景放眼那一片陰霾的天空，已完全被夜月籠罩，祈禱道，“我的輝夜姬啊……就算我最後一次求你了，哪怕以後你再也不跟我相見了，請給我開辟出一條明路吧！”
當他伸手指引，星辰即刻流轉，萬鈞之力從四海八荒奔赴而來，集結此處，将禦景籠罩在神聖的光芒之中，于此同時他手中也出現了一柄流光溢彩的神劍，“好了，我們過去解救恭平吧！”
而此刻狐仙也放下心來，“既然您已召喚了天叢雲劍，那麽……吾等就先行離去了！”
狐貍馬上背着已經昏迷的石川騰雲駕霧的離開了，而此刻盤旋的仙鶴也回來了，變成一片葉子融入了禦景手中，他閉眼睜眼，“這片迷霧深林我也完全搞清楚了，等我們完成一切，出去就很容易，而且宇迦也在外面等着。”
美穗點點頭，她才要轉身朝景之的方位奔去，卻想此刻頭頂突然濃雲遮月，風起雲湧，而在林間站也站不住的美穗抓着樹木，突然一道閃電霹靂落下，眼疾手快的禦景一劍對切，拉住了美穗，“怎麽樣？”
她被這震耳欲聾的聲音幹擾到了，此刻耳邊嗡嗡名叫着，連禦景跟她說話也聽不清，只是痛得捂住了耳朵。
“這家夥瘋了嗎？他再這樣放肆下去第一個會殺死的人可是你啊！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恭平絕不會這麽做的。
雖然聽不清楚任何了，但她卻感受到了一種跳動，那是恭平的心跳聲。
“是恭平……在呼喚我……”
禦景扶住了她，“什麽？”
“他說……”
“他的聲音太小了我聽不到！”美穗捂緊了耳朵争取而不受到外界的幹擾，而禦景也明白了，“是宇迦給你們的心靈感應！”
就算身體被占據了，這個人還是想要傳達出自己的本意來。
“……對不起。”
那就是恭平！
他帶着哭腔，與此同時，美穗也落下淚來。
“快離開我……”
美穗拼命搖頭，在內心回應着，不會的……我做不到。”
“……對不起，傷害了你……”
“告訴我，恭平，這個人心底深處的結扣是什麽？讓我去解開它。”
禦景伸手劃出一道結界，溫和的光線将美穗籠罩其中，保護起來，“那個人過來了，我得去迎戰了，保重！”
美穗看着禦景離開兩邊為難，伸手欲言又止，“禦景前輩……要回來。”
禦景無所謂笑起，“……當然，把恭平一起帶回來！”
美穗剛要上前，他卻轉眼就消失在了密林中，不知去處。
☆、彼此的願望
下雪了。
這些飄在空中的雪，被月光點綴着，仿佛黑夜裏發光的精靈，而沿着溪流徐徐潛行的是美穗的腳步。
她仿佛回到了一千年前的那場大火裏，在痛苦的尋找着什麽。
“究竟在哪裏……景之。”
她的愛人明明就在此地，可她卻好難找到。
而在跟怨靈大戰的禦景，也看到了在湖邊徘徊的美穗，在他失神一瞬間，景之的刀刃已經逼近眼前，“神明……也不過如此。”
被刺傷的禦景捂住自己的肩膀，“你這個家夥……要不是長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我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直至現在，他還在猶豫着，不忍傷害到自己的後輩，“你的目的難道就是看到明裏為你痛哭，陪你在這裏化成白骨嗎！”
而咬牙切齒的景之面容扭曲，刀光劍影之間早已失去了心智，“從來都沒有……”
“從來都是我一個人！”
“這一千年來看着她迷失迷路，你能體會到我的心情嗎！”
“所以你才要再次困住她将她留在身邊？”
“我沒能陪她走到最後是我的錯，但這種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暴走的景之渾身都散發着業障的黑霾，“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還有我自己……”
“都死在了這片森林！”
“明裏埋葬了我們的孩子，平家埋葬了明裏，只剩我一個人在此孤獨徘徊！”
“為什麽連死後也不讓我們在一起！”
×
她已經明白了，自己錯在何處。
而此刻不僅是她，連山神也跟随着她的腳步。
“我把景之的頭顱弄丢了，他一定很生氣，我要找回來。”
——你又要開始尋找了嗎？明裏。
“幫幫我，山神大人，我要親手埋葬他。”
——那好，我會發動整個森林的力量一齊去尋找他的蹤跡。
但是經歷千年的骨頭還會在嗎？她有些後悔，現在是否還來得及。
她一邊走一邊哭，腦海中全是過去的種種。
——如果找到了景之，你還會離開嗎？
明裏搖搖頭，淚水灑得到處都是，“我不離開了。”
“是我的錯……”
——還舍不得他嗎？
捂住臉頰恸哭的明裏此刻內心全是悔恨，她現在只想解救恭平，因為恭平不該為她的過錯贖罪，“……恭平。”
——這個答案，是他告訴你的嗎？
明裏點頭繼續尋找，恭平告訴她，在他知道自己所有過往的時候，無疑是被明裏的一切占據了內心，想要拯救明裏，想要保護明裏。
但他內心深處還有另一種渴望。
“如果活着一切都無法挽回了，至少……讓我們死後也待在一起吧。”
而景之也說過同樣的話，只要是彼岸，無論在哪裏，兩個人就好。
所以她要找到景之的頭骨，将它與自己同葬在那片曾經的花海裏。
——那裏是你們前世的歸宿。
“是的，我還在那裏等着，他卻過不去……”
山神終于明白了。
——本來已經做好赴死的打算了，臨終前還是想要活下去啊。
因為明裏還在等他。
×
經歷過一場大戰的岚山，已被神力和污穢悔得面目全非，而走得精疲力竭的明裏也跪了下來，最終倒在了靈閃過來的景之懷中。
抱起明裏的平景之暫停休戰，而禦景也氣力衰竭，再打下去恐怕也沒個結果，只能讓明裏先拖住這個人的腳步，然後召喚了山神，“在嗎？”
——是的。
“你去跟着那兩個人的行蹤，我來尋找平景之的頭骨。”
——您能找到嗎？畢竟連明裏也找不到呢。
“那個人根本是個路癡，給她個三年五載也沒可能。但我對這裏的地形已經很熟悉了，讓我來就好。”
——那好吧。
等山神離去，收回天叢雲劍的禦景再次動用了星辰之力，雪花四散飄揚，而月亮也穿過了濃雲現身，“姐姐……指引我一下吧，畢竟你現在是這個世界的主人。”
月光在岚山上流瀉着，比起以往的更加清晰可見，最終指引了一處，“在那兒，素盞。”
而聽到這個聲音的禦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仰望着天空在原地打轉，“輝夜！輝夜……”
“快去吧。”
他已振奮起來，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嗯……謝謝！”
×
睜開雙眸的明裏，看到了在她身邊坐着的景之。
他背對着這裏，望着山下發呆。
明明是個幻想鄉，卻還能聽到山下傳來的放羊聲。
“明裏……”
“你說如果當初我們能逃離這片森林，到了山腳會變得怎麽樣？”
明裏怔住。
“其實那個時候……”
“……我們已經沒有未來了。”
明明知道如此，還是計劃了一場不可能實現的逃亡。
“你會嫌棄那樣的我嗎？”明裏側頭問他。
“……我嫌棄的只是我自己。”
“看到你面目全非的樣子，我就像被淩遲處死了一樣。”
“但你為我堅持了下來，你遠比我要堅強。”
明裏默不作聲，景之站起身來，擦掉眼下的淚水，“我……”
“對不起你。”
“擅自要了你，卻又推開了你。”
這個人現在跟曾經的恭平說着一樣的話。
“以為放手對你是成全，其實只是想自我逃避而已。”
“如果當初的我……能再勇敢一點，我們的結局會不會改變呢。”
明裏也不知道，但是，“我沒有想要責怪你。”
“就是因為你不責怪我，你選擇默默承受，我才更恨我自己！”
景之轉過身來，跪倒在她面前，“你打我一下吧……我情願你打我罵我，也不要再這樣一個人痛苦了。”
“把你身上的痛苦……全都交給我來背負，好嗎？”
明裏伸手擡起他的頭，“你既然明白……為什麽還要這麽說。”
“被命運選中來背負的人是我，那麽我就不想讓你痛苦。”
兩個人都是懷着同樣的心情想要保護對方，而無論苦難在哪方，對方也會受到同樣的折磨。
在明裏懷中哭泣的景之無法釋懷，“你沒有後悔過嗎……”
“我後悔的只是自己太軟弱，不知道拒絕，不知道反抗，但我從來沒後悔喜歡過你，景之。”
“就算經歷了千年重來，我還是喜歡上了未來的你啊。”
景之擡起頭來，溫柔的明裏眼裏全是缱绻的深情，被她注視着，也仿佛被治愈了。
“景之……其實我們……已經結束了。”
而在遠方找到這個人頭骨的禦景如獲至寶，深吸一口氣快速轉移到這裏将他埋入神木地底，此刻在神木結界中的景之也感應到了，“……”
“我現在的名字叫美穗，景之。”
慢慢湊上前的明裏與他額頭相蹭，“所以……能不能把恭平還給我呢？”
閉眼之間，淚水滴滴滾落。
而明裏抽出的匕首已經刺入他的心髒，“結束了，景之……放下吧。”
當匕首捅入的時候，既沒有鮮血，也沒有心痛。
他還記得，這把匕首是他臨終前交給明裏，讓她保護好自己。
他可能沒有這個能力了，明裏不再是當初的明裏，而他的諾言也無法兌現了。
“那個人的願望不僅僅是以死謝罪，更希望的是——”
“死在明裏的手上。”
因為他失去了明裏，而明裏從未苛責過他，是明裏在包容一切，守護一切。
但明裏所遭受的痛苦，比起得到她的原諒，他更希望的是被明裏刺死。
到了這一刻他也終于明白了明裏的目的，“我在等你回到這裏……”
“然後跟你一起死在這裏。”
“我們沒有未來了，景之。”
這可能不僅是景之一個人的願望，同樣也是明裏的。
她也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只能用死來成全彼此了。
“對不起……景之。”
我怎麽能不怨呢？
我怨恨死這樣的命運了。
直到現在回憶起來還像是噩夢一樣。
但是從此以後，就讓這兩個人死在噩夢裏吧，不要再醒過來了。
“明裏……”
“我愛你。”
莞爾的明裏吻上他，“我也是，永別了。”
下一秒，清晨的陽光刺破了這個幻境，而景之的意念也退離了恭平的身軀，随着化為碎片的幻想鄉永遠的消失了。
永別了。
☆、月讀命的禮物
天亮了，下了一整夜的雪也停了。
當走出岚山的地界，外面的世界已經銀裝素裹，無暇美麗。
凜冽的寒風吹過，山間的紅葉無限搖落，仿佛要埋葬這千年的秘密。
橫抱着恭平的美穗走出了山林，最後回望一眼這座迷宮，閉眼陷入決斷之中。
“從此以後還會再來岚山嗎？”
這裏沒有了景之的蹤跡，想來她也不會再度踏入了。
禦景接過奄奄一息的恭平，為他治愈傷痕，他以人類之軀不僅擋下了天叢雲劍的攻擊，還承受了明裏的一刀，如果再不治療，只怕走不到山下就躺在半路了。
而伏見的狐貍也将昏迷的恭平包圍起來，形成一道陣法，“現在我為他做最後的祓禊，但願他以後不會再受到任何來自平景之回憶的幹擾了。”
美穗轉過身來，看向躺在地面的恭平。
“祓禊的過程中，我将取走他屬于平家的所有回憶，包括你的。”
禦景說得沒錯，景之的意念早已成怨，不能再讓這些怨念遺留在後來人的腦中，否則就有死灰複燃的可能性。
美穗點點頭。
“那你呢？”
景之徹底的離世了，而明裏尚在人間。
她的身軀被埋在了那片地，但靈魂還在徘徊着。
“要不要……轉入新的輪回。”禦景這麽說道，站在一邊守候着的宇迦反而瞪大了眼睛，“這樣、好嗎？”
“在岚山的恩怨已經了結了，現在的她只是西村美穗而已。”
“但她的生命活不過十九歲，這樣附在別人的軀體上也不是完全可行的。”
“您——沒有什麽辦法幫助她嗎？”
“我們若再幹涉她和恭平的命數，恐怕會帶來更離譜的結局。”
“那明裏……你想不想成為神明？”
美穗看向禦景，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我可以嗎？”
“你可以跟宇迦修習，以你的資質，恐怕需要好幾百年才能徹底擺脫人世的束縛，你的眷戀太深，我也無法将它一下根除。”
“我會忘了恭平嗎？”
“不會，但你離開了人世，經歷百年修行，會淡忘對他的感情，而且——”結束祓禊的禦景蹲下身給恭平整理好衣襟，“他只是個普通人，再也看不到你了。”
宇迦解釋道，“不過偶爾也可以賦予他神通力，勉強可以看到一兩次。”
“那我的父母親人，還有朋友同學呢？”
“他們也都會忘了你，我可以把屬于你的一切全部從這些人的回憶裏抹去。”
“那前輩——”她決定了，“我不做平明裏了，就讓我用西村美穗的身份活到最後的時限吧。”
宇迦不解，“可是平明裏——”
禦景擺擺手，“我明白了，那就下山去吧。”
“……好的。”
×
宇迦的狐貍将受傷的石川早就送到了外祖母家，不久之後禦景也抱着恭平和美穗一并回來了。
明裏剛要開口，可是外祖母從她身邊走了過去，仿佛沒看到她一樣，走去了恭平身邊，“我家……恭平沒事吧？”
明裏轉身看向将恭平交出去的禦景，“已經……全部拿走了。”
“現在後悔來不及了，妹妹。”
就算被岚山之主賦予過意念的外祖母都不記得關于平明裏的一切了，看來禦景是比她想象中更為強大的神靈。
夜晚來臨之際，恭平還未醒來，禦景解釋說，“他的執念很深，可能需要一些時間，而且在他腦海裏有美穗和明裏共存的記憶，為了取走它卻不讓記憶斷層，修複的時間可能會長一點。”
“說起來，你究竟是何方神聖？你昨夜召喚的那把神劍，好像是天叢雲劍吧？”
被抓到關鍵的禦景撓了撓腦袋，不知如何作答。
“而且你說，我若成為神明，就無法在留戀人世了，為什麽你還在這兒逍遙自在呢？”這一連串的疑問也是走出岚山之後，美穗才發覺的。
但從宇迦大人對這個人畢恭畢敬的态度，她似乎猜到了，“你該不會是——”
禦景連忙堵住她的嘴，“噓。”
“你要是呼喚了我的名字的話，我就會消失在你和恭平面前了，知道了嗎？”
美穗一副生疑的表情，“會那樣嗎？”
“會的，我知道你可能不會特別在意，但對于人類一個的恭平就不同了！”
“所以你才要抹掉他關于景之的回憶，跟你交戰的時候，他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了？”
禦景無所謂道，“反正現在不記得了。”
美穗也想通了，怪不得這個人會這麽神通廣大，這次岚山之行倘若沒有了他，她跟恭平都無法平安歸來。
想到這裏，美穗颔首道，“謝謝你。”
“只有口頭上的嗎，妹妹。”
“那……恭平就在房裏，趁着我元氣還沒恢複，你想怎樣就怎樣去吧，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了。”
“有你這樣犧牲自己的戀人來回報恩人的嗎？”
美穗莞爾，“你有意中人了，我當然就不必擔心恭平的處境了。”
老實說，她從故事的開端就懷疑這個人對恭平有着不同于普通人的情愫，只是沒想到一切都是空想。
說起意中人，禦景倒是想到了，他坐過來一點，靠近美穗，擡起她的下颚仔細打量着，“真是太像了。”
“什麽？”
昨晚他利用月讀賦予的神力召喚出了星辰的力量，而在那個瞬間，也記起了屬于月讀命的回憶，“……你跟輝夜。”
“你的輝夜早就是個老婆婆了，我才十六歲，怎麽可能相似。”
禦景忍不住想要敲她的腦袋，最後只能輕輕撫摸了下她的頭發，“說起來，昨晚能得到她的幫助，也是我的意料之外，真沒想到她會在意着岚山的動态。”
“她是夜神，應當時刻在天上關注着吧？”
“我怕她大部分時間都躺在月亮上睡覺，根本忘了自己是神這回事。”
禦景也開起了玩笑，沒想到美穗卻慢慢拿開他的手，“誰說我在睡覺了。”
她的聲線突然變化了一點，等禦景側身再看，她的眼眸也化成了銀月的色彩，變得清晰透明，“我可是一直專注着這個世界的，不像某些人整日在人間鬼混。”
“輝夜？！你是輝夜嗎？”
眼看着禦景就要抱住她激動的确認，附身美穗的月讀命先一步閃避，輕扣手指之間，整個世界的時間就停住了，唯有她慢慢站起身來，走向了庭院裏，看着水中的自己，“都過去這麽久了……”
“好像跟一千年前的也沒差多少。”
禦景做夢也不會想到夢寐以求的人會真的出現在眼前，“一千年前的意思是——”
他還動不了，只能這樣口頭上交流着。
“一千年前，這個小丫頭也在這個位置，看着水中的我，跟我說話。”
“她跟你說話？你是說明裏嗎！”
月讀命轉過身來，“正是明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