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回來到京都了
候又變成你們交談的籌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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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山的封印加固了,住在岚山山腳的美穗也感應到了。
夜晚的星辰亦不如昨晚那般璀璨,月色昏黃,帶着光暈,在薄雲間穿梭。
而此刻伸出手的同樣還有禦景,他還沒睡着,坐在走廊上,仰望着一輪圓月,“真遙遠啊……”
美穗側身看向坐在不遠處的他,“前輩睡不着嗎?”
“賞月是我每晚必須的經歷,否則就會陷入夢魇。”
“前輩不是神嗎?連自己的夢境也控制不了?”
禦景拍拍腦門,“我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神,神也不是完美的,也是擁有缺陷的。”
“那豈不是和人類沒什麽區別了。”
“……我從未覺得自己會高人一等。”禦景仍然欣賞着月色,若有所思,“相反因為這個身份而做了很多情非得已的事情。”
“是嗎?但我卻很羨慕前輩的生活,總覺得你是最為自由自在的那個。”
“那是因為我可以放下。”
“放下什麽?”
“放下……曾經的妻子兒女,選擇了在人間逍遙,這樣的我……是不是很糟呢?”禦景皺着眉頭。
“我記得前輩你說過自己是政治婚姻。”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做到那麽冷酷的。”
“那您的妻兒們現在過得還好嗎?”
“都挺好的,我偶爾會去看看他們。”
“那還讓前輩無法放下的是什麽呢?”
禦景側過頭來,而美穗正好也看着他,兩個人四目相接,禦景卻躲避開了,悶着頭突然笑了起來,“……你不會懂的。”
嘆了下氣的美穗坐在禦景身邊,“……你不說的話,就永遠不會有人懂了。”
她在等待着,無論禦景說不說,對于她都沒有關系,她只是順口這麽問了而已。
她當然知道神明也會有煩惱,殊不知可能會比人類的更加沉重。
“月亮……很美吧?”伸出手去的禦景卻抓不住,“但我卻碰不到。”
美穗似乎明白了一點,但還不夠透徹,“那是某個人嗎?”
“真是一點即透啊。”
美穗倒是十分好奇,“究竟是什麽人,對于禦景前輩來說也是遙不可及的呢?”
“我也快忘了。”
“忘記了她的模樣。”
“只記得最後一面,她的身形打扮跟現在的你很像。”
“自她離開消逝在這夜色中,我每晚所能做的,只有擡頭看看這一輪明月而已。”
美穗也放眼看向天上的月亮,“……已經很久沒見了嗎?”
“很久了,是一千年還是兩千年呢?”
“你……會相信嗎?”
美穗點頭,“為什麽不信呢?有着同樣經歷的我,為什麽要否認別人的故事。”
禦景伸出手來,所能碰到的只是身邊的美穗而已,“你說得對……”
“有時候心目中最重要的東西,比起一座城池更加重要。”
“所以前輩會幫我和恭平。”
“我只是……在她離開的日子裏太無聊了,想找些事情不斷打發時間而已。”
美穗握住他的手,“前輩需要我的幫忙嗎?我能夠幫到你嗎?”
禦景笑了起來,“很抱歉,你幫不了。”
“她去了哪裏呢?”
禦景指了下夜空,“那裏。”
“您是說月亮上嗎?難道您的意中人名叫輝夜嗎?”
“……是的。”
有些無厘頭的美穗拿着五指在禦景眼前晃了下,“你沒有喝酒吧?輝夜只是傳說而已,在我那個年代就知道是假的了。”
“輝夜姬的傳說固然是假的,但她的名字也叫輝夜,比起那個輝夜,還要更早的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這可是更玄虛了,美穗無法參透,但身後卻想起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是月讀。”
“你怎麽也醒了?”
恭平看向禦景,“我猜對了沒?”
他的眼中還映射着月亮的光輝,不禁讓禦景怔住了,“……”
恭平繼續解釋,“月讀命乃是高天原最高的三貴子之一,天照統率高天原神界,而須佐之男乃是整個葦原中國之主,剩下的月讀,便是這遼闊夜原的主人,也是月亮的化身。”
這樣一說,美穗也就明白了,“那還真的是……太遙遠了。”
“那個人并非比喻中的白月光,而是真真正正遙不可及的月神。”
禦景哈了口氣,“真冷啊。”
禦景只是神明,而那樣至高無上的神明對他而言也是無法企及的,恭平扶着他的肩膀在他們中間坐了下來,“供奉月讀命的神社好像幾乎沒有。”
“人類瞻仰她的姿容只需在夜晚擡頭即可。”
“說起來神明有婚配嗎?”
“當然,不然我怎麽可能結婚生子了?”
美穗頓悟,“那那個月讀結婚了嗎?”
“結婚?”禦景笑了起來,“你都無法找到她的蹤影,她怎麽可能與婚姻有緣?”
“但前輩會喜歡上她,以前肯定也見過她對不對?”
“那是我很小的時候了。”
“那個時候,是在哪裏呢?”
禦景回想了下,“高天原……吧。”
“現在的高天原呢?”
“現在那裏完全是天照的領地,一年四季不分晝夜,全是光明與溫暖,而月讀那樣冷清的人不久之後也就離開再也沒有出現過一次了。”
“那也就說明,其實她還是有可能出現在高天原或者是別的地方。而且天照作為她的長輩,或許能召回她?”
禦景搖頭,“那也是無用的,你們是打算幫我去伊勢神宮求助天照嗎?”
“天照可不會接見我們這樣的普通人類,”恭平提醒美穗,“而你身為怨靈,就更不能去那樣的地方了。”
此路不通,那就再尋找別的辦法,“對了,須佐之男,那個須佐之男不是她的弟弟嗎?親弟弟應該能召喚到她吧?”
而恭平也想到了,“等岚山的事情過去之後,我們再去伏見稻荷大社那裏求見宇迦大人!”
但是禦景卻站起身來,“兩位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那也是行不通的。”
“難道前輩嘗試過了嗎?是見不到須佐之男嗎?”
禦景愣了下,“他的話……”
“見到了嗎?還是沒見到。”
最終還是一聲嘆息,“他也很沒用,連自己最愛的姐姐也呼喚不到。”
原來如此,看來真的是無路可走了。
“不過沒關系。”
“都過去這麽久了,我也好好的活下來了。”
“我對她的感情只是一種附加值。”
“能得到是我的榮幸之至,得不到也是我意料之中。”
恭平不免懷疑,“是這樣嗎?”
“我是個很差勁的男人,來到了這人間,不斷尋找跟她相似的人。”
“找着找着,最終連她本來的模樣都忘了。”
“或許……這才是她不肯來見我的原因。”
恭平和美穗相視一眼,只能搖頭惋惜。
“但我現在找到了!”
禦景一回頭,恭平馬上警惕的抱住美穗,“你可別打美穗的主意。”
禦景蹲下身來,開玩笑道,“不行嗎?”
“你總是尋找替代的這種想法也太糟糕了吧!現在還要把魔手伸向未成年人,你這個神也當得太失敗了吧!”
被恭平迎頭痛擊的禦景中箭捂臉,“好吧……我錯了。”
“美穗還小,等她長大再說。”
“你休想!”
這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着,美穗倒是陷入了遐想,“我要真的是月讀命的話,豈不是太棒了?”
禦景連忙擺手,“別想太多。”
美穗伸手遮住這圓月,“說起來那個月讀的本領怎麽樣?怎麽才能鑒別誰是真正的月讀呢?”
“月讀命乃是夜原之主,在這夜晚,她能召喚所有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之力,你行嗎?”
美穗用力了一下,“完全不行。”
禦景也不再苦惱,摸了下她的腦袋,“沒有月讀命,有你們倆也就夠了,至少你們一個長得像她,還有一個性格像她。”
美穗頓悟,“難道月讀命跟恭平一樣是個傻白甜?”
“誰傻白甜啦!”
美穗被恭平敲了下腦袋,苦惱的揉了下淩亂的頭發,“對了,要不恭平你試試,能不能召喚那麽強大的力量?”
“試什麽試?怎麽可能!”
美穗将他的手伸了出去按住,“好了,試一下嘛,說不定有驚喜呢!畢竟傳言三貴子可男身可女形呢!萬一真的是恭平你的話,那我就賺大了哈哈!”
恭平嫌棄的看着自家妹妹,微微閉眼,感應了下周身的靈氣,果不其然下一瞬間竟然掀起了一道狂風,從岚山吹來,将地上雪花揚起無數,而樹木也仿佛經受不住這股神力紛紛欲倒,這下不但是美穗,連轉身要回房睡覺的禦景也停下了腳步,“剛剛……發生了什麽?”
“再試一次。”美穗推了下恭平,“看看剛才是不是巧合。”
她緊張的抱住了恭平,而恭平也張大了嘴,“怎麽……回事?”
他在東京還好好的,怎麽跑到京都沒兩天就變成超能力者了?
恭平再次召喚,神力全部湧入,秋風狂掃落葉,這下不僅是山林樹木,就連腳下的大地都在震顫着,“……”
禦景連忙喊了個“停”字,而恭平也即刻收手,禦景來到他身邊,感應這股神力的來源,“并非是……”
“是岚山之主的神力。”
兄妹倆一臉詫異的看着禦景,而眉頭緊蹙的禦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太奇怪了,為什麽山神突然賦予了你神力。”
“而且這股神力,史無前例的強大,比起美穗身上的更甚。”
恭平瞪圓了眼睛,而美穗也抱着他的胳膊,“那哥哥以後就不老不死,繼承岚山,成為神明嗎?”
“只是臨時賦予的,并非原配的,所以一切還需等到明天進入岚山才見分曉。”
既然禦景這麽說了,看來一切真相,很快揭開。
☆、歸來的景之
祭山儀式始于逢魔之時,整個山林被夕陽的光輝所籠罩。
今日的儀仗比起去年夏天更為工整龐大,當身着白無垢的美穗從殿內走出之際,所有人都驚呆了。
深紅的中衣,純白的打褂,金線繡着綻放的菊花,一朵朵在她身上争奇鬥豔。長發披散,部分繞起绾緊,并且插上銀簪,垂下的碧色琉璃晶瑩剔透,反射着夕晖。
淺紅的眼尾,嫣紅的雙唇,眸色仿若靜水流深,沒有絲毫動容。
最後外祖母為她披上薄紗一樣的角隐,更方便她進入岚山之後觀察周圍的變化。
還有一把扇子,“記住,裏面實際是當初景之留給你的匕首,關鍵時刻再去使用,知道嗎?”
“我明白了。”微微颔首的美穗在衆人的驚嘆中登上神轎,送往岚山。
而回過神來的恭平也按住腰間佩劍,走入送行的隊伍當中,緊随其後。
這次一定,會保護好她。
山上的封印已經穩固下來,将整座岚山包圍,形成屏蔽,只留下了一個出口,等到轎夫将美穗送入山中之後,到達目的地的他們也放下了神轎,沿原路返回了。為首的陰陽師關上出口,召喚各大在山腳待命的陰陽師開始正式封印,“那麽——”
“封印儀式馬上開始!”
×
等這些人全部消失之後,美穗才從轎中慢慢走出,夕陽的光線十分刺眼,林間的小鳥突然四起,将她吓了一跳,而第一個出現的恭平馬上扶住她,“沒事吧?”
她只是有些重心不穩,便搖了搖頭,“禦景前輩呢?”
“他先去前面探路尋找那棵神木了,我們也趕緊過去吧!”
“嗯。”
牽着美穗的恭平此刻興奮又激動,若不是處在這麽糟糕的環境下,真想抱起她轉兩圈,而令美穗奇怪的是,“你怎麽……穿上古代的衣服了?”
這衣服還跟景之臨死前穿得差不多,太不吉利了,跟她的白無垢簡直形成了鮮明對比。
“是不是很奇怪啊?”恭平回過頭來。
“嗯,頭發卻短短的,很怪。”
恭平無力吐槽自己,“外祖母還特地讓我把頭發染回了黑色,感覺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我也認為你棕發好看,外祖母的審美不行了。”
“出去以後重新做一下。”
因為走動的速度有些快,美穗稍稍撩開了點角隐,這樣看來就像披着頭紗一樣,恭平忍不住多回頭了幾下,結果一下子被叢生的灌木絆倒,“……呃。”
美穗轉身輕笑,恭平也無語,慢慢的爬了起來,“真遜……”
“要小心點啊。”
當美穗再回過頭,他的身影卻不見了,美穗上前三步,确認他剛剛是摔在這裏無疑,她再擡頭,不僅人沒了,連周圍的景色也發生了移位,“……怎麽回事?”
就剩她一個人了,天也慢慢暗了下來,心跳頓時加速了起來。
“恭平?”
“景之——”
她在內心也喊了兩聲,根本無人回應。
握住扇子的美穗提起有些冗長的裙擺,慢慢向前走去。
走的時間有些長了,角隐被樹枝勾走了,連長發也漸漸散亂了,而山間迷霧卻蒸騰了起來,很快将視線包圍,十米之外一片昏黃。
“景之——”
×
他看到了。
雖然身處黑暗之中,但還是看到了在林間慢慢穿行的美穗。
這個至今連東京地下交通都沒摸透的路癡,就這樣像沒頭蒼蠅一樣在亂跑亂撞着,“景之!”
“景之——”
她的聲音也越發急促,可是恭平卻無法動彈,究竟是什麽東西纏住了他,他也看不清楚。
周身的空氣仿佛凝結了一樣,漸漸冰冷着,但他的意識還在,還很清晰,“誰!”
“山神大人嗎?”
怒吼的恭平得不到任何回應,只能這樣站在上帝視覺一樣看着在迷宮裏徘徊的美穗。
她一定急壞了,得快點回到她的身邊。
“放我出去!”
掙紮了幾下仍舊無濟于事,他甚至連自己的手腳也看不到,只覺得意識還是存在的。
而這種意識也在被某個人的回想入侵着,蠶食着,而視野裏的美穗一會兒變成明裏的模樣,一會兒又從黃昏變成了深夜。
這是怎麽了?
——明裏,我的明裏。
——又見到你了,明裏。
被侵蝕的回憶充斥着整個大腦,而這些可怕的過往仿佛利劍在身體裏穿梭,強迫他記起當初的一切,“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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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我帶你去更遠一點的地方,等到夏天來了,我帶你去岚山上抓螢火蟲怎麽樣?
……它們飛在湖面上,與湖水中的光亮點綴着,仿佛形成銀河一般……
——明裏、明裏……我愛你……明裏。
……她身上大大小小傷痕不下一百餘處,沒有一塊地方是完好的……
——就我們兩個人,無論彼岸在何處,只要我們兩個人就可以。
……只要逃過這片森林,然後放一把火,就可以将追兵阻攔,然後徹底逃出生天……
——明裏……她是我一生所愛,也是我臨終之托。
……如果還有來生的話,再也不要遇到我這樣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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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不是結局。
結局不該是這樣的。
這遠不是他想要的結局!
明明她就這麽近,怎麽能這樣就放手!
在夢魇和現實的夾縫中痛不欲生的人痛呼起來,“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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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呼聲的美穗回過頭來。
她剛剛好像聽到了恭平的聲音,離得很近,但轉身卻什麽也沒看到。
“恭平!”
“恭平——”
彷徨的美穗也在回應着他,但卻無用功,仍然看不到一個人影。
她的步子加快了很多,她害怕恭平遇到了危險,剛才那聲怎麽聽都像是被困在了絕境當中所發出的,“恭平、恭平!”
她以為遇到危險的會是自己,沒想到第一個倒黴的卻是恭平。
她跑得太快太急,穿梭在光線和迷霧中,直到有樹枝劃破了她的臉頰,她才停了下來。
鮮血順着流下,輕輕觸碰一下就疼得不得了,四處張望的美穗早已泫然淚目,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恭平……”
“……恭平。”
“妹妹!”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呼喊了一下她,擡起頭的美穗看到奔跑過來的禦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恭平不見了……怎麽辦?”
“先不要着急,”禦景穩住她的情緒,“我已經觀察過這附近,果真有古怪。”
這是明顯的事實,否則這森林不會變成了迷宮一樣的地方,讓人迷失錯亂。
“你能找到神木嗎?”
美穗想了想,搖搖頭,“我只能憑着感覺去找,但不能确定。”
“你應該能找到,但這山中怨氣太重了。”
“是我的錯嗎?”她明明已經放下了千年的怨恨了,怎麽還會阻攔到自己。
“不是你的,是另外一個人的。”禦景認真道,“這裏的怨氣,大部分都是來自另一個人身上的,并且徘徊了千年之久,也不曾散去,恐怕連這裏的神明也受到了污染。”
抓緊美穗的禦景告訴她真相,“那個人……是平景之!”
美穗睜大了眼睛,“你是說……哥哥的。”
禦景點點頭,“我終于明白了,這裏的山神會變得古怪的原因。”
“想必在千年之前,還有些事情的真相是你和恭平都不懂的。”
“這座山被強大的陰陽師強行超度過,一切死去的生靈都升天了,但除了還未死去的你。”
美穗也明白了,“當時景之死在了這片森林,所以他也被超度了?”
“是的。”
“可能王上是想除掉你,沒想到将怨恨更深的平景之給超度了。”
“他的靈魂雖然離開了,但怨恨一直在此地盤旋,沒有被化解過。”
她終于知道山神為何眷顧明裏了,這可能并非的山神的本意,而是來自另一股力量的教唆。
所以當她成為怨靈的那一刻,這股力量是随着她的,因為景之也想毀掉這樣的世界,毀掉拆散他們的平安京。
黯然落淚的美穗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我該怎麽做……現在真正的哥哥又在哪兒呢?”
禦景彎腰安撫她,讓她坐下來,“你先好好想想神木的方向,然後再想想,景之生前有什麽遺願?”
“在天亮之前,我們一定要替他達成,否則的話,他的怨恨若利用了這裏的山神之力,恐怕會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
“他會傷害到恭平是嗎?”
“現在看來,他應該是帶走了恭平,企圖複活了。”
美穗深呼吸着,“他如果複活的話,是不是恭平就——”
“所以不能讓他複活,得讓他的怨念自此消散,成為雲煙,我們才能破解岚山千年以來的迷宮。”
美穗點頭,雙手握住了手中的扇子,閉上眼睛開始感應神木的方向。
“這裏的神賦予了你靈力,你要相信自己,你可以感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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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明裏了。
明裏還如十四歲初見那年一樣明媚美麗,可當他伸出手,卻碰不到。
——明裏……
因為看到美穗跟禦景彙合了,突然放松了一下警惕的恭平馬上被這股黑暗所吞噬,意識也消失在無盡的回憶之中,“……美穗。”
——等着我,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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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樹林的迷霧慢慢散開,天空也開始清晰可見了。
突來一陣狂風,将紅葉四散吹起,覆蓋在了前行的道路之上。
美穗指着西北的方向,“在那裏,我好像聞到了花香。”
禦景馬上拉起她,“那事不宜遲,趁現在視線通透了,我們趕緊過去。”
但美穗左顧右盼着,她還在感應着別的存在,“禦景……前輩,我好像在那個方向,還嗅到了人類的氣息。”
“是恭平嗎?”
美穗不敢确認,“這裏的怨氣太重,連我也無法辨清。”
“先過去看看!”
美穗緊跟着禦景,可走了不久她就累了,她剛剛在樹林裏無意義跑了很久,沒找到恭平,這會兒身為人類之軀的她早就氣力耗盡了,禦景拉緊了她,“別這麽快就不行了,恭平還在等着我們!”
等到美穗一下倒在地上,禦景才發現了不對勁,“你的……你的靈力沒了?”
失去靈力的美穗俨然是個普通人,而這些神力都在往某處彙聚,怨念卻在侵擾着她,讓她呼吸困難,更別提奔跑了。
她臉色煞白,如白紙一般,有氣無力。
“妹妹!妹妹!”
扶着她的禦景無法将她原本的靈力召回,只能将自己的神力注入給她,“堅持一下,妹妹!”
“前輩……沒關系嗎?”
“我沒事,你先在原地休息一下,我等你。”
揪着他衣襟的美穗也很心焦,只可惜自己此刻力不從心,“我……先別管我了,去阻止景之,前輩……”
“還有……我知道景之的遺願……”
“我……大概是跟我一樣的,所以他不會……傷害我的,前輩你先去找他……”
美穗還在推辭着他的照顧,可禦景現下也兩面為難,“神木在前面不遠處嗎?”
“不到五百米了,快去……”
“那我抱你過去!”
三下五除二抱起美穗的禦景往目标沖刺,誰知周身的迷霧猛地撲面而來,仿佛在阻攔他一樣,讓他寸步難行,“怎麽搞的?”
他四處轉了一圈也看不到人影,直到頭頂有一個聲音傳來,“放下明裏……她是我的。”
是恭平的聲音!
興奮的禦景剛要告訴美穗,沒想到美穗已經在她手裏陷入昏迷了,他便連忙放下了美穗,拍拍她的臉試圖讓她清醒過來,“喂喂!恭平來了,你聽到了嗎?”
“放開明裏,不要碰她,不然殺了你。”
這不是恭平。
盡管是恭平的聲音,但恭平不會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禦景站了起來,“恭平……麽?”
“趕快離開這兒,離我的明裏遠一點!”
禦景識相的後退了好幾步,“你是……平景之?”
他大概猜到了,只是沒想到當這個人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會讓人如此震驚,他的瞳孔泛紅,渾身上下散發着不祥之氣,顯然已經不是人類了。
“你——”
這個人果然利用恭平複活了,并且現在還試圖染指美穗,禦景想要阻止,可是這個冷漠的男人随手揮出了一道業火阻止了他的步伐,“不準再上前一步了,你。”
但看平景之抱起了沉睡的美穗,禦景試圖阻攔,“你要帶她去哪裏?”
“跟你無關。”
禦景追及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兩個人消失在迷霧深處,“喂——”
“恭平!”
他喚不回來了,這個人根本就不是恭平。
☆、景之的幻想鄉
天黑了。
按照流失的小時數來計算的話,這個時候天早該黑了。但當美穗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到了一覽無餘的晴空。
“這裏……”
坐起身來的美穗這才發現身後有人站了起來,那個背影極為熟悉,明明已經期待了千年,但等到相認的時候卻覺得莫名恐懼,“……景、之。”
轉過身來的平景之感受着穿越過身邊的清風,張開雙手,“你看,我們到達了、彼岸。”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裏應該是一千年前景之讓她逃離去的花原,是山神的駐地。
可是經過了一千年,這兒早就消失了,早被密林所包圍,并且長出了一棵巨大的楠木。
所以現在的她,究竟在哪兒?
“明裏、不開心嗎?”
美穗連連搖頭。
坐在花叢裏的美穗還穿着白無垢,聖潔美麗,吸引着平景之的視線,“明裏……終于要嫁給我了。”
美穗也從沒想過,自己作為山神的祭品,居然嫁給了一個被怨氣附身的恭平。
這個平景之跟當初是一模一樣的,連她伸手撫摸到的肌膚,也是溫暖的,捏了一下他的美穗讓景之皺眉,“好痛。”
看來他是真的得到恭平的軀體了,那問題就大了。
看到美穗呆坐着不動聲色,平景之靠近她,試圖與她親密,但美穗卻後仰了一點,并且随着這個人的攻勢,往後退了幾步,“明裏……怎麽了?”
她在思考很沉重的問題,此刻不想卿卿我我。
平景之回來了,這原本就是她的願望,也是她徘徊在迷宮一千年的根源所在,但等這個人真正回歸了,她卻不寒而栗,因為這個人奪走了恭平。
他們是同一個人嗎?
“明裏,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是我沒能保護好你。”
“能不能……原諒我呢,明裏?”
當他的手指撫摸過美穗的臉頰時,之前的一點擦傷也完全消失了,疼痛也不複存在,“我的明裏……還是完完整整的,太好了。”
這個人又想親她,但美穗還是偏轉了一下腦袋,躲開了。
“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他似乎有些傷心,因為明裏居然不給他碰了。
“能出去再說嗎?”
“這裏不好嗎?”
“這裏有電視機嗎?”
“……沒有。”
“那游戲呢?”
“……也沒有。”
“那還是出去吧。”
得出結論的美穗就要站起身來,沒想到從地底突然生出的藤蔓絆倒了她,讓她一下撲倒在了平景之的懷裏,“……”
當她再回頭确認,這藤蔓卻消失了,“這裏……”
“這裏是你制造的幻想鄉嗎?景之。”
抱住她的男人與她耳鬓厮磨着,“不好嗎,明裏?為什麽想要離開我了呢?”
“你以前很聽話的,明裏。”
這個人的劣根性明裏以前沒有察覺到,這下算是确定了,至少恭平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以前很年輕,很天真,被你欺騙了。”
平景之瞪大了眼睛,“……明裏,你說什麽?”
“我不想再聽你的話了。”
平景之抓緊了她的肩膀,雖然有些疼,但美穗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我們的關系應該對等的,偶爾也該聽一下我的,不是嗎?”
“你不愛我了嗎,明裏。”
“我不喜歡你盛氣淩人的指使我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希望你能反過來好好聽我說話。”
“可——”
美穗的眼神一直望到他的眸色最深處,“聽我的,離開這兒,景之。”
“可我想跟你在此處永遠溫存下去。”
“這兒只是個幻想鄉,實際是不存在的。”
“但我可以摸到你,這就是真實的!”
貪婪的平景之猛地将她抱緊,似乎要将她揉進骨血裏,“這一千年來,我一直在看着你,可我呼喚不了你,甚至連伸出手也做不到!”
“我等了這麽久,好不容易能再次碰到你了,為什麽不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美穗隔開一點距離,冷靜下來,“我也在思念你,我同樣也渴望着再次遇見你,景之。”
“可我在你的眼睛裏看不到一點喜悅。”
“因為我等的太久了,忘記了什麽是重逢的喜悅了。”
“你在說謊!”怨氣逐漸彰顯的平景之終于露出了真容,“你根本就是厭倦了!所以你才逃離了,丢下我一個人逃出了這片森林!”
美穗萬萬沒想到會在這裏跟景之吵起架來,“原來将我困在此地的人是你嗎。”
她的眼神冰冷,令景之心寒,“我只是想要陪你在身邊而已。”
“你是這麽自私的人麽,景之。”
“我……我碰不到你,也呼喚不了你,所以沒有辦法……”
“所以事到如今,你還要做同樣的傻事嗎?”美穗伸出手來,握住他的,“如果你不想再失去我,就讓我出去,這裏不該是你我的歸宿。”
但是景之卻松開了她,“你不能出去。”
“……為什麽?”
“你的雙眼已經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所迷惑了,你不會再回來了。”
誠然如他所說,美穗對當初明裏的一切已經淡忘,她更加喜歡現在所處的這個現代世界,更是因為她已有了牽挂之人,“有人在等我。”
“但那個人不是我!”大吼一聲的景之試圖讓她清醒過來,“那個人雖然長得跟我一模一樣,但他的意念不是我的。”
“他不是我啊!”
美穗握緊扇子,“你要否認未來的你嗎?”
“連自己的內心都不敢确認的人,不可能是我。”
“他只是變得更加謹慎小心而已,現在的這個世界規則很多,擅自破壞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那就不要回到那樣的世界去!跟我在這裏不好嗎?”
美穗撇過視線,不想再跟他争辯。
“說到底……”平景之似乎放棄了,“你只是被外界所迷惑了,你不該跑出去的。”
他說的沒錯,倘若當初的明裏并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人,可能也不會給這個人希望。
她如果面對景之能強硬一點,有機會出去走動走動,遇到更多的人,經歷更多的感情,就不會這樣輕易交出自己的真心了。
“你後悔了,是不是,明裏。”
低頭閉眼的美穗落下眼淚,“嗯……我後悔了。”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我不會再輕易接受任何人的邀請了。”
“不管是你的一片真心,還是王上的死亡游戲。”
當她說完這句話,周身猛地吹起的狂風将這美景撕成了碎片,唯獨要撕毀她的時候卻靜止了,“明、裏。”
“沒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