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程紳的自行車不能載人,晏子桉只好掃開了一輛共享單車,騎在前面帶路。

程紳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要是能騎一輛車就好了,吹着風抱着腰什麽的,簡直不能更幸福了!他在心中哀嚎,嗚嗚嗚,程紳你這只笨烏龜,當初為什麽要買山地車!

他一手扶車把,另一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有些迷茫了。

他是要賠我一個初吻才親我的嗎?

他真的是直男嗎?淩月說是,雜志上的采訪都寫了,他喜歡成熟的職業女性。我既不成熟又不是女性……

直男的邏輯是這樣?好像也不是說不通。

哪裏不對呀……徐志帆親我,我親他,那他豈不是要去親徐志帆?!!!不可以!

诶等等?他說這是他的初吻?!

程紳的眼睛“——叮”的一聲亮了。

賺翻了啊啊啊啊啊!男神的初吻!最想被擁抱的男人的初吻!

嗷嗷嗷!程紳的周圍像是加了動畫特效,綻開了大朵大朵粉色的花,還加了bling bling的小星星。

太幸福了,簡直是太幸福了!親到就是賺到呀!值了!圓滿了!

程紳的笑容漸漸猥瑣,開開心心地蹬起了自行車,加速并到了晏子桉旁邊。

“你……有沒有對象呀?”程紳鼓起勇氣問,聲音被風吹散了一些。

晏子桉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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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紳眼裏亮起了小星星。沒有!沒有!那我是不是有希望!

他認真嚴肅地問:“那……你想不想……找一個對象呀?”

“不想,”晏子桉面無表情地蹬車,“也許當總統以後吧。”

“喀拉拉——”程紳聽見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哦,不想談戀愛。拿美亞史上最年輕的總統是45歲。好的。按照這個标準,還有16年,如果一個可愛的小零到了四十還不開張,會不會被開除gay籍?

程紳又郁悶了。一路悶頭猛騎,也不吭聲了。

騎了好一會兒,晏子桉在一棟公寓前停下。

站在電梯裏,程紳好奇地問:“我們去哪裏呀?”

“我家。”

“——叮!”電梯門開了。

程紳徹底風中淩亂了,直男的暧昧,真的是毒藥啊!

他一邊腦補着奇奇怪怪的東西,一邊看着晏子桉開了房門。

一進門,晏子桉就脫掉了西裝外套,又扯松了領帶,解開襯衫最上頭的兩個扣子。

程紳偷偷瞥着他敞開的領口,只覺得臉燙得厲害。

“喝點什麽?”晏子桉打開冰箱,随意地問道,“果汁?可樂?還有酒,喝酒嗎?”

“牛奶可以嗎?”程紳有點緊張,聲音小小的。

“當然。”晏子桉拿出一盒牛奶,插好吸管,遞給程紳。

程紳道了聲謝。

氣氛有一絲絲的尴尬,程紳坐在沙發上,悄悄打量起晏子桉的家。

這是一個裝修現代的公寓,面積不大,處處幹淨整潔。透過落地窗,能看見華仁市星星點點的燈光,不遠處,金沙河如一縷飄帶,在城市間緩緩穿行。

沙發一陷,晏子桉拿着一聽啤酒,坐到了程紳身邊。

程小龜同學非常緊張,他的手緊緊地揪着褲子的布料,心髒像是快要跳出喉嚨,恨不得一頭紮進自己的龜殼。

說點什麽?該說點什麽?

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會發生些什麽?無數小黃片的片段在程紳腦海中飛速閃過。

程紳的臉又開始紅了,他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直男也是可以對男生有感覺的吧,貌似看到清秀的少年也會升起性沖動?古希臘的部隊裏就是這樣,貌似亞歷山大大帝還和一個波斯少年有過段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

可是沒有愛的性他又沒辦法接受……

晏子桉率先打破了沉默,将程紳從沒有下限的腦補中解救出來。他禮貌地問:“最近工作不順心?”

“嗯?”程紳愣愣地側過頭來看他,尾音還有點輕飄飄地上揚。

“不知道自己選擇的路是不是對的?”

“嗯嗯。”程紳終于清醒了些。又把非洲之行的所見所感複述了一遍,這幾天來回來去地在說這件事情,他覺得自己都快變成個複讀機了。奈何這件事真的困擾的他不行,不吐不快。

晏子桉時不時地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程紳說到後來,又有些難過:“我也快博士畢業了,以前也糾結過是要繼續走學術路線,還是進各種國際組織,可是如果,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個很虛無的地基之上,絲毫無意義,我寧可去做完全不相幹的事情。”

晏子桉側過頭來看他,眼神很溫柔。

房間裏很安靜,他久久沒有答話。突然,他拉起程紳的手,走進了書房,開開燈。

書房裏有一整面牆的漫畫,美漫日漫國産漫,應有盡有。程紳實在無法将晏子桉與看漫畫這兩件事挂上鈎,他疑惑地問:“這是什麽?”

“我的秘密武器。”晏子桉牽着程紳來到了書架前,笑着說。

他讓程紳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自己倚着桌沿坐下,低頭看程紳。書房的燈是暖黃色的,照在他身上,有一種別樣的溫柔。

“秘密武器?”程紳迷茫地看着他的眼睛。

“嗯,”晏子桉說,“專治不開心。”

“你也會有不開心嗎?”

“經常。”

程紳一時不知如何接話了。或許在他看來幾乎毫無缺憾的人,也會有屬于自己的孤獨時刻?

房間又陷入一陣并不令人尴尬的安靜當中。

“其實……我其實很佩服你,”晏子桉注視着程紳幹淨的眼眸,緩緩開口,“在樹上的那天,我們聊了很多是不是?我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的那種感覺。”

燈光灑在晏子桉的發梢,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金色。程紳喜歡極了這樣的晏子桉,有種說不出的成熟魅力。

晏子桉繼續道:“當然,我有很多和你截然不同的觀點。但是我們之間,最大的區別在于,你在做你相信的事情,而我只是在做大部分人都相信的。”

程紳坐在轉椅上左右晃了晃,疑惑地說:“我不是很明白。”

“你看,你想要讓所有人的生活都變得更好,所以你去條件艱苦的地方,你付出心血,去幫助他們。但是如果我以後去競選的時候,說要幫助那些貧困的國家,只會是因為選票在那裏。”晏子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如果民調顯示大部分選民不想浪費錢支援別國,那我就會迅速改變立場。”

”見風使舵?”程紳微微皺眉。

晏子桉失笑,頗為無奈地說:“政客不就是牆頭草?“

他的手指覆上程紳的眉心,想要展開那一點點褶皺:“所以我不會去糾結你所糾結的那些事情,因為我并不在乎。這事兒對不對,這事兒好不好,我都不是很在乎。我不相信絕對的好壞和對錯。”

程紳沉默,他需要時間來思考。

“等等……你不相信好壞對錯?”程紳試圖反駁,“可是律師不就是非黑即白的嗎?”

晏子桉一怔,又哈哈的笑了起來,眼睛都笑彎了:“想聽故事嗎?我可以給你講一百個殺人犯無罪釋放的例子。再說了,我是做專利的,錢就是立場呀。”

晏子桉的手移到了程紳頭頂,揉了揉他軟軟的發絲,說:“我羨慕你,你真的有自己相信的事情。”

“可如果我相信的事情是錯的呢……”

“有什麽關系,”晏子桉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漫畫,指着封面在程紳眼前搖了搖,眼角向下彎出個可愛的弧度,“拯救世界的超級英雄們都要分成兩個陣營,我們一介凡人,選對選錯又有什麽?”

晏子桉随手翻了翻那本漫畫:“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愛看漫畫嗎?”

程紳搖了搖頭。

“漫畫裏有一種絕對,有理想,有正義的光輝,熱血正能量簡直就是精神鴉片,”晏子桉擡眼,看着程紳的眼睛,那裏面有自己清晰的倒影。

“我一直以為生活中不會有這樣的純粹,直到我遇見了你。”

夜色卷攜着月光,點亮了璀璨繁星。在這樣的秋夜裏,程紳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這話聽起來像是一句動情的告白,然而程紳明白并不是這樣。

這樣的感觸與心動無關,與愛情無關,全然是一種欣賞。就像是他欣賞晏子桉侃侃而談長袖善舞的本事,或許晏子桉也很認同他傻愣愣地往前沖的舉動。

“我想讓世界變得更好。”程紳如是說。

“果然,”晏子桉合上漫畫書,一副了然的模樣,“就連這種不合時宜的天真,都挺可愛的。”

可愛也要有人愛才行呀……程紳默默吐槽。

“看在你這麽可愛的份上,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程紳擡頭看他,就見他笑得一臉狡黠。在他疑惑的目光裏,晏子桉拉開了書桌的抽屜,拿出了一個文件夾。

“這是什麽?”程紳翻開文件夾,裏面有幾張照片和一沓标好重點的文件。

“那個高爾夫球場,或許真的建不成了,”晏子桉說,“市政廳裏面,有人手不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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