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琮哥兒
“老爺,琮哥兒的奶娘剛來回話,說哥兒這幾日不大愛吃飯,是不是得請個大夫瞧瞧?”
邢夫人這幾日可謂大起大落。自從老爺和兩個姨娘胡鬧後得病,就對院子裏的花花草草不甚上心,在自己房裏修身養性起來。前段日子,還倒貼銀子把自己沾過手的一衆姨娘丫鬟往外聘嫁,邢夫人雖內心竊喜,但面子上還是勸了一兩句,誰料老爺竟說若是自己願意的話可以和離,另送一份妝奁。
這是要和東府裏敬老爺一般勘破紅塵了麽,把邢夫人吓了個夠嗆,着急忙慌地去找老太太哭訴,老爺才五十出頭,若真去修道了,自己還能依靠誰?幸得老爺聽了老太太一頓訓,才有些回心轉意,不再提和離的事,也未提服食丹藥這些修道的事。
往常琮哥兒的事,邢夫人都不大愛搭理,遇到這種事,不過打發一兩味藥材就罷了。這會子想趁機試探賈赦,才帶了奶娘往賈赦院子裏來。
“琮哥兒?我過去瞧瞧。”季懷遠才想起大房裏還有賈琮這一號隐形人物。
八爺迷迷糊糊醒來,就見兩個小丫鬟伏在自己身邊哭,忍不住煩厭欲嘔。
“琮哥兒醒了,老爺來瞧你了。”奶娘喜孜孜地撩開門簾,一陣冷風倒灌進來,胤禩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快把屋子關上。”季懷遠疾步走至琮哥兒身前,脫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将他圍住。又環顧了一遍屋子,見屋子裏的炭火早燒成了一堆灰沫,床褥被榻上盡是油膩,像是有一兩個月沒洗過,不由怒從心起。轉頭再瞧琮哥兒,見他六七歲年紀,小臉青白,眼神有些呆滞,索性将他抱起來,掩住頭臉,一路回到了自己住處,把他安放在了內室。
其餘衆人見狀,不知賈赦此舉是何意,都望向邢夫人。
“哼,一個個都偷奸耍滑的,連自己家的哥兒也不好生照顧,明日被老爺攆出去,看你們還有什麽臉面。”
聽見邢夫人這般罵,奶娘趕緊跪下讨饒求情。
大房的事情向來都是由賈赦說了算,邢夫人也摸不着賈赦的用意,吓唬了奶娘一句後便趕至賈赦院裏。
小丫鬟端着托盤侍立在床側,賈赦正親手給琮哥兒喂飯。
“這個不識擡舉的東西,老爺親自喂你,還吐出來,你們是死的麽,不會上去按住他?”邢夫人朝一屋子的丫鬟發火道。
原來的丫鬟都被季懷遠賠了銀子聘嫁了,這幾個都是新來的,年紀還小,也不懂老爺太太房裏的規矩,聽了邢夫人的話就要上前。
“滾開,都出去。”季懷遠被她們鬧得頭疼,吼了一句。
丫鬟們吓得一溜煙跑了出去,邢夫人猶豫了片刻,見賈赦正拿了帕子替琮哥兒擦拭吐出來的稀粥,暗想老爺若是突然看重琮哥兒的話,那自己方才不是說錯話了,還是避一避的好,遂領着自己的兩個大丫鬟退了出去。
季懷遠摸了摸琮哥兒的額頭和身子,覺着有些發熱,又喂了一回,見他還是吃不進去東西,便飲了一小碗溫水,将他裹在被子裏。
自己這是再世為人了?胤禩趁着季懷遠出去的功夫,伸出小細胳膊瞧了瞧,皺眉思索了半日。
季懷遠在胤礽身上積累了豐富的育兒經驗,出去命丫鬟燒了一壺熱水,倒進盆裏沾濕布巾給琮哥兒擦拭,又把他的小腳丫放盆裏泡了泡。
“爹,這小猴子是誰?”
胤礽提着一盒糕點進來時,就見他爹正給一個小孩子洗澡。
“胡說什麽呢,這是你弟弟,現下有些發熱,又不肯吃東西,和你小時候一模一樣。”季懷遠嗔道。
“哦,是琮兒,他的奶娘丫頭呢?”胤礽心裏有些吃味。
“他那奶娘是個偷奸耍滑的,連屋子裏都不肯好好收拾,被我攆出去了。”
這是自己的哥哥?胤禩依偎在季懷遠懷裏,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他幾眼,眉宇氣度間隐約有幾分熟悉,誰知下一秒就被掀出來了。
“你多大了?琮兒生病着呢。”季懷遠見胤礽将琮哥兒從自己懷裏拽到被子裏,生氣道。
“我這就給他找幾個靠譜的奶娘丫鬟。”胤礽也覺得自己兩世為人,對着一個小孩子吃醋,有些莫名其妙。
大房裏的人是該整頓了,季懷遠将自己屋裏藏着的賬簿都翻找出來,與兒子一同商議。
胤礽畢竟兩世為人,對這些比季懷遠還熟稔些,趁着榮國府忙亂的功夫,不着痕跡地清點了庫房,将大房的人篩了一遍,打發了一批人出去,又以修園子的名義從各處采買了些丫頭小厮,将大房裏裏外外都換成了自己人。
季懷遠和胤礽說話行事都不避着琮哥兒,八爺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不着痕跡地朝丫鬟們打聽,大致拼湊了一番,這裏是國公府第,自己這輩子的爹雖是襲爵長子,但在父母身前并不受寵,因此住在榮國府的舊園裏。
這輩子兄妹三人,八爺略松了一口氣,喜的是不用見那些個糟心的哥哥弟弟,愁的是小九小十和十四,難道日後再也見不着了麽?為什麽這琏二爺,自己這一世的嫡出哥哥,有時候覺得特別熟悉呢?八爺不由甩了甩腦袋,想把這個念頭甩出去,可是心裏越來越覺得不對,這個二哥怎麽看怎麽別扭。
“琮兒怎麽了?”季懷遠見他一臉痛苦之色,抱在懷裏問道。
果然,一道視線立馬籠罩住自己,八爺不由縮了縮身子,那眼神卻越發淩厲了,這二哥有二十五六歲了吧,怎麽還有臉在父親面前和小孩子争寵,簡直可以媲美膝上王文度了。八爺不知道為什麽,看着他憋氣自己就覺得爽,幹脆窩在懷裏不動了。
胤礽對這個庶出弟弟恨得牙癢癢,索性也日日宿在老爸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