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柳螢,他好像死了

天蒙蒙亮,柳螢摸進自家廚房拿了個大碗走到米口袋前面。

這袋米差不多有二十斤,還是這個月的月初剛買的,不過現在已經見底了。

李雪柔也不止一次嘀咕這兩個月家裏的米沒得太快,念得柳螢心虛不已.

觀察了剩下的米的數量,柳螢一狠心把碗放下,直接拎着那小半袋米回了房間。

路過廚房門口的時候不小心碰翻了一個小凳子,李雪柔的卧室內傳來聲音:“小螢,怎麽了?”

柳螢連忙把自己媽媽應付過去,這才蹑手蹑腳地進屋緊鎖房門。

如果現在有外人在場,定要震驚于柳螢屋內的狀況。

一大群鳥乖巧且安靜地站在柳螢卧室的地上,空間不夠的便站在她的梳妝臺和書架上,密密麻麻的,屋內一股無法忽視的鳥味。

看得出這些鳥都在極力讓自己保持安靜,它們性子大多跳脫嘴碎,天生就喜歡整日地念叨,現在讓它們保持沉默簡直稱得上是酷刑。

不過今天情況不一樣,因為今天是八卦情報社第一次正式會議!

無論是搬來柳螢家門口的肥麻雀也好,被叫去騷擾柳青山一家人的烏鸫烏鴉也好,又或者是還在學校圖書館空調外機的草窩裏睡覺的說書麻雀也好,全都叫着自己的親戚朋友們飛到了柳螢家。

看到這一大堆城市鳥,柳螢雙手合十:“拜托各類不要随地大小便,等會兒打掃起來很麻煩。”

這是鳥類最尴尬的地方,它們都是直接由洩殖腔排洩,吃完東西後吸收極快,幾乎分分鐘就能排洩……

“不要在這方面為難一只鳥啊!我們可以随時提供糞便,不過沒法把它憋回去啊!”

柳螢被肥麻雀說得有些愧疚,她只好捏緊了自己的米口袋:“那就先等這次會議開完了再分早餐吧。”

開完會後天也亮得差不多了,小鳥們排着隊在啄食着袋中的米粒,吃飽後便撲扇翅膀從窗戶那兒飛出去。

一只接着一只鳥不間斷地從柳螢的卧室飛出,這讓早上出來溜達的黑大帥整只貓都驚呆了,爬到樹上搖晃着自己蓬松的黑尾巴,嘤嘤嘤地叫得心癢難耐。

黑大帥是柳螢對門的沈大媽前不久收養的流浪貓,雖說現在已經成了家貓并不需要覓食,但是黑大帥骨子裏仍然保存着作為一只貓的天性。

它看到沈大媽養的那幾只金魚心癢癢,看到柳螢屋裏飛出來的麻雀更是從尾巴尖兒癢到了腦門,恨不得立刻飛撲過去。

黑大帥暗中觀察了好一會兒,柳螢家中的鳥潮仍未停止,它估摸着鳥出來的時間,在下一道黑影從窗口飛出的之後修長的後腿一蹬,整只貓像只炮彈似的猛然射出,直直地沖着那只鳥撲了過去。

“喵!”

沈大媽聽見了一陣凄厲的貓叫,她伸着脖子探出出來一望,只見自家的黑大帥這會兒正被一只烏鸫追着四處亂竄,如果她沒老眼昏花的話,那麽可以确定的就是黑大帥的尾巴毛都快被那只烏鸫給啄禿了。

嗯,動物界真是時時刻刻充滿了腥風血雨呢。

一波又一波的鳥開始入駐長任醫院,只要有心人擡頭看一眼,幾乎在每棵樹上都能看到三兩只互相幫着梳理羽毛的麻雀之類的小鳥。

不過長任醫院的人是沒有時間擡頭擡頭觀察樹叢間的鳥兒的。

時間七點,一群高矮不一的少年少女們從寝室樓邁着整齊的步子往醫院食堂方向走去,明明都是朝氣正盛的年紀,卻個個沉默不語面無表情。

有兩個男生像是剛來的,湊在一起小聲地說着話,排在他們後面的另一個男生立刻舉起手,大聲地喊了出來:“報告!”

筆直的長隊伍立刻停下來,只剩下那兩個說話的男生無措地看着眼前的場景。

“批準報告,說!”

最前面穿着白色長袍的一個“醫生”從隊伍前端走過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剛才舉手的那個男生,等待着他的回答。

舉手的那個男生面無表情地大聲彙報:“他們兩個人竊竊私語,行為過分親密!”

這種打小報告的事情讓那兩個被舉報的男生頓時怒目而視,卻礙于“醫生”在邊上無法紅臉動手或者罵人,只是小聲地反駁了幾句。

邊上其他人的反應則更耐人尋味,這種放在外面絕對會被排擠敵視的行為到了長任醫院裏面再正常不過,甚至都沒有人回頭看一眼,這條長長的隊伍只是冷漠地望着前方,整個空間內寂然無聲毫無生氣,有些不像人間。

“你們出列,現在去13號室接受教育,然後再去11號室面壁思過。”

白大袍并不多猶豫,簡單地給出了自己的處理結果,而後面向那個舉報的男生,随口道:“舉報有獎,等會兒去食堂找廚子領一個白煮蛋。”

那男生原本毫無波動的眼神終于有了波瀾,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感恩戴德地對着這白大袍鞠了一躬,大聲致謝:“謝謝醫生!”

白大袍不在意地微颔首,複又返回隊伍最前列,這條長長的隊伍在少了兩個男生後繼續前進。

這隊伍還未抵達食堂,不遠處的十三號室忽地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卻沒有一人頓足回頭,大家只是麻木地朝着前方走,去領屬于今早的那個饅頭和那碗粥。

當然,有個人擁有一個白煮蛋。

“我覺得這地兒太邪門了。明明這些人類感覺跟學校裏的人長得都差不多,但是他們在做什麽我完全看不懂。”

枝頭的說書麻雀難得沒有學着語文老師咬文嚼字,它擺了擺自己的尾巴,一對烏黑似豆子的眼睛眨了眨,疑惑道:“而且我在學校待了這麽久,白煮蛋這種東西好像很不受學生待見啊,怎麽在這兒就變得這麽稀罕了?”

“很簡單啊,你看前些日子我們剛從鄉下搬來城裏的時候還不會覓食,連草籽都吃挺香,現在搬家住到了會長大人門口以後誰還稀罕那玩意兒?天天大米要多少有多少,偶爾有興致了啄兩條蟲吃點野味,誰還稀罕那些草籽?”

那對肥麻雀大概是跟柳螢久了,智商也跟着提上來了,甚至還會用推理分析了。

“他們的夥食哪裏有海城中學的食堂好,肯定都餓傻啦!”

讓這些鳥兒們奇怪的事情越來越多,它們大多都是在海城中學定居的鳥類,見慣了學校裏的氛圍,再猛地看到明明都是人類幼崽卻截然不同的長任醫院諸人狀态,自然是充滿了違和感。

好在這些鳥兒對柳螢很是信服,一只只老老實實地按着柳螢的指示行事。

長任醫院每天早上都會有一次戶外大集會,所有學生都會輪流上去報出自己名字和自己的“病症”,再談談自己昨天在醫院“治療”和聽各位教授的教導後的心得體會。

每人一分鐘,時間極短,但是每個人都得上去說,這樣幾百個人積累起來幾乎就是整個上午都在做這件毫無意義的事情了。

麻雀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每只記住一兩個名字,回去挨個彙報給柳螢。

就連傅洲寒都沒辦法潛入管理森嚴的長任醫院弄到具體的在院人員名單,但是柳螢在自己這幫鳥類屬下的幫助下卻輕而易舉地就辦到了這件事。

盡管鳥兒不識字沒有辦法确定名字具體是什麽,但到時候有了讀音也能知道個大概了,這次調查的進展想來可以提高一大步。

更好的消息是,柳螢再次去了一趟陳秋賢家附近,這次從他鄰居的口中得知他父母搬家後的地址了!

陳秋賢的父母在賣掉房子轉讓掉之前的牛肉面館後搬到了海州市附近的一個小縣城,柳螢一路打聽過去,最後停在了一個城中村的出租房前。

她有些遲疑,不過想到又被送進去的陳秋賢,柳螢終于不再猶豫,上前一步敲了敲門。

她想試試看能不能說服陳秋賢的父母把他接出來,根據陳秋賢當年提過的他跟他父母關系很好,想來将醫院裏面的非人手段告訴他們後,心疼兒子的他們會狠不下心讓他繼續在裏面。

開門的是個極其憔悴的婦女,陳秋賢的年紀與柳螢相仿,想來他的媽媽也跟李雪柔差不多年紀。可是眼前這女人頭發已然花白,臉上盡是層層褶皺和點點斑,就連那雙眼睛都愣愣的沒有絲毫神采,只木然地盯着柳螢:“什麽事?”

她看起來太老了,柳螢不知道該叫奶奶還是該叫阿姨,只好直接開口:“您好,我是陳秋賢的朋友……”

柳螢的話音剛落,那女人原本還黯淡的眼睛終于亮了亮,她局促地擦了擦手想拉過柳螢進屋,又像是不好意思,只能錯身讓她進來:“快請進請進,沒想到我們家秋賢還有你這麽漂亮的朋友!”

她意有所指,柳螢覺得有些尴尬,卻也明白對方這麽高興的原因。

陳秋賢是同性戀的事情他家人已經知道了,所以他才會被送進長任醫院“治病”。他的父母原本要求他不要專心學習考個好大學,在得知他喜歡男生後态度大變,逼着他去認識更多的女孩子。

今天來的是柳螢,要來的是傅洲寒,鐵定要被陳母用掃把打出去。

柳螢打量了一眼這小小的出租屋,沒有獨立的衛生間,只有一間小小的廚房,也沒有客廳,進門便是狹小又雜亂的卧室。

陳母給柳螢倒了杯水,不好意思地笑:“家裏笑讓你見笑了,我家秋賢……生了點病送醫院去治了,要不你留個電話,等他出院了我就讓他給你打電話,你們到時候再一起出去玩。”

她說的含糊,并不提陳秋賢生了什麽病,也不提在哪個醫院。柳螢溫和地笑着,裝着不知情的樣子并不追問,只略過這兩個問題好似無意道:“阿姨,秋賢什麽時候出院呢?”

陳母眯着眼睛笑了笑:“醫生說再過兩個月就可以出院啦!小姑娘多找他玩啊,他先前生病了也沒去讀書了,你多幫着他補補課!他成績也不差,初中那會兒一直是年級前十,補補課說不定也能考上海城中學呢。”

陳秋賢的确是個很好的男生,特別是在幾乎人人性格都有些扭曲的長任醫院裏,他依然像個正常人似的保持着做人的底線和善良。柳螢還記得自己有次打掃大廳落下了一根頭發絲,被檢查的人舉報後沒有得到晚飯吃,陳秋賢便把自己晚飯分下來的饅頭藏起來給了她。

聽到陳秋賢還有兩個月就可以出院了,柳螢松了口氣。

這樣的話她可以再過兩個月回來找陳秋賢幫忙了。

離開之前陳秋賢的父親正好推着賣面的小推車歸來,聽到是兒子的同學過來探望,立刻拉着柳螢不放,給她現煮了一碗拿手的牛肉面讓她嘗嘗。

“我家秋賢可喜歡吃我做的牛肉面了!他那會兒每天都會帶着同學來我家店裏吃面,誰吃了都說好,我們家三代都是做面的,那家店都開了三十多年了。可惜為了給他治病把店給盤出去了……唉,總之秋賢的病能好就成!小姑娘你多吃點,不夠我再給你煮一碗!”

那碗牛肉面的确很香很好吃,無論是勁道的面條還是炖得軟爛的牛肉都讓柳螢贊嘆不已,難怪陳秋賢在長任醫院吃白水面的時候總愁眉苦臉的。

知道陳秋賢還有兩個月就能出現後,柳螢心情輕松不少。

她琢磨着下次來找他的時候可以帶上傅漣,讓他也嘗嘗陳家的牛肉面……不過傅漣過來可能會被陳家叔叔打?還是給他打包回去好了。

可是回家後,從醫院歸來的肥麻雀卻給柳螢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柳螢,陳秋賢好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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