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道歉

那頓飯吃得不太愉快，白青亦沒怎麽說話。雖然自己就是一個“惜字如金”的人設，顧芷寒也覺得這種冷淡不正常。白青亦的眼神裏沒有溫度。

哪怕顧芷寒對情緒不敏感，也能察覺出白青亦的異常。

兩天後，顧芷寒避開白青亦，跟鐘穎開了一個秘密會議求助。

“怎麽哄女人？白青亦最近對我生氣了。”顧芷寒皺着眉頭，如同在應對十位數的項目。

鐘穎驚訝道：“白青亦竟然敢對你生氣？！你竟然還想哄她？！”

顧芷寒開始倒數：“三——二——”

鐘穎連忙舉起手，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顧芷寒回憶：“跟秦彥君吃過飯後，白青亦回家就不同我說話了。一旦對上視線，她也會很快轉開。這很反常，我推測她生氣了。可是為什麽？莫非是秦彥君私底下對她說了什麽？”

“不不不不，在秦彥君眼裏，她是老板，你才是自己人。哪怕要挑撥離間，也只可能私底下對你說什麽。”鐘穎無奈道：“那天我也在場。我倒是覺得，從白小姐知道你拉黑她爸爸之後，心情就非常低落了。你為什麽要拉黑她爸爸，之後有對她解釋過嗎？”

“她朋友圈裏的人我都不認識，方便起見，全都拉黑了。”顧芷寒說：“從那天之後，我們沒有進行過一對一談話，所以我沒有解釋過。”

“那你把她爸爸放出來了嗎？”鐘穎問。

“沒有。”

“你擅自拉黑白小姐的父親，卻一句解釋都沒有，也難怪白小姐生氣，你這是不尊重人……”鐘穎吐槽：“如果她拉黑了你爸爸，你怎麽想？”

顧芷寒說：“随意，我本就與他沒有交流。”

“……”鐘穎說：“如果她擅自拉黑你的工作夥伴呢？”

顧芷寒這才發覺了問題的重要性，皺起了眉頭。

過了一會兒，顧芷寒問：“我該怎麽做？”

鐘穎說：“雖然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你需要記住一點，正常人都在乎情感聯結。道歉吧。”

顧芷寒：“我不正常嗎？”

鐘穎默不作聲地看着她，用眼神反問：你說呢？

顧芷寒猶豫地問：“一定要道歉嗎？”

鐘穎說：“如果你想哄她的話。大多數時候，女人都需要這個。”

顧芷寒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聲音都快低到聽不見了：“怎麽……道歉……”

鐘穎斬釘截鐵：“叫住白小姐，看着她的眼睛，說：‘對不起’。”

……

顧芷寒向來喜歡簡單直接的操作方案，但當鐘穎給出三句話的指導意見之後，顧芷寒才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晨跑前，她想在白青亦穿鞋的時候說兩句話，結果白青亦一出房間就已經收拾妥當，然後徑直出門跑步；

晨跑中，她想跟白青亦一邊聊天一邊跑步，結果發現白青亦一旦不放水，跑得比她快多了，可以整整甩開三條道；

晨跑後，想在早餐時說兩句，結果白青亦一邊喝粥一邊看劇本，顧芷寒不好意思打擾對方工作；

公司裏，白青亦恪盡職守地扮演“顧大總裁”的人設，一句多餘的話、一個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好不容易下了班，顧芷寒終于打定主意，要敲響房門，将人堵在房間裏溝通。

可萬萬沒想到，白青亦一回家就洗澡睡了，門縫裏根本沒有光透出來。

顧芷寒将手搭在門把手上，明知道一推開就能進去，腦海裏卻全是鐘穎說的兩個字：尊重。

如果白青亦是因為尊重才生氣，那麽自己就這樣推門進去了，豈不是讓事态更加惡化？

鐘穎太可惡了，竟然沒有教教，要怎麽樣才能叫住一個人，讓她安靜地聽我說話。

正在顧芷寒腦內瘋狂斥責鐘穎的時候，白青亦的房門打開了。顧芷寒愣愣地擡起頭，表情很是驚訝，沒了霸道總裁那副高貴冷豔的死樣子。

白青亦想出門上廁所，但顧芷寒正巧擋住門口，沒有一點兒讓路的意思。白青亦只好禮貌地問：“顧總，請問您有什麽事情麽？”

顧總。請問。您。

三個詞，清清楚楚地昭示着兩人關系回到原點。顧芷寒有些挫敗，卻不知道說什麽。

她看了白青亦一會兒，突然低下頭，操作手機。

白青亦：？？？

專門堵在門口，就為了玩手機？

下一秒鐘，白青亦的短信鈴聲響了起來。白青亦低頭一看，頓時驚了：“顧總，您這是幹什麽！”

【您的賬戶4601于20：43入賬款項，人民幣200000.00。】

顧芷寒沒說話，又按了幾個鍵。然後她把手機屏幕豎起來給白青亦看，上面是微信轉賬記錄。

顧芷寒給白青亦爸爸也轉了二十萬。

白青亦皺起眉頭，說：“顧總，您這是做什麽，您這樣也太不尊重人了。無功不受祿，我和我爸不該收這筆錢。”

顧芷寒從白青亦的語氣裏察覺出不對，慌張地想：怎麽，我又做錯了？該死的尊重，到底是什麽東西！

打錢，這是顧芷寒從自己父親身上學會的唯一一個增進感情的方法。

顧芷寒出生在一個典型的嚴父慈母式家庭，父親忙着生意，媽媽則是家庭的潤滑劑。在媽媽意外去世之後，顧父不知道如何與女兒溝通，索性不管不問，只是打錢。顧芷寒的賬戶裏有一串長長的數字，與顧父之間卻只有深深的裂痕。

顧芷寒停頓了幾秒鐘，說：“這……這是我拉黑你父親的補償。”

她還是不會說“對不起”。

白青亦怒極反笑，正要說話的時候，顧芷寒的手機震動起來，是白父發來的微信視頻請求。

顧芷寒看着白青亦，求助道：“怎麽辦？”

白青亦當機立斷搶過手機，拒絕了視頻申請。

開玩笑，以顧芷寒的演技、表情和說話風格，爸爸肯定會以為出了什麽事情！不如自己文字回複來得靠譜。

【白青亦】：不方便接視頻，爸爸，怎麽了？

【白爸爸】：怎麽突然給我轉錢？我還有錢，你自己留着用。

白青亦擡頭看顧芷寒，發現對方臉上有些彷徨的無辜。這時候，她突然有點知道顧芷寒為什麽要打錢了。

交換身體之後，顧芷寒自顧自地安排好所有的事情，那時候她給白青亦的優待就是錢。現在她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給出的補償方案還是錢。

或許不是她輕視人格，只不過，錢對她來說是唯一擁有的、最重要的東西而已。

白青亦一邊打字一邊說：“你想道歉？”

【白青亦】：擔心你錢不夠花，給你打點。我最近剛剛發了工資，夠用得很。你不要太節省了。

顧芷寒說：“錢……你讓你爸爸盡快确認收款。”

白青亦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歉不是這麽做的，以我對我爸爸的了解，他不會收，我也不會勸他收。”

話音剛落，白爸爸的消息就回過來了。

【白爸爸】：我哪用得着這麽多錢，娛樂圈裏需要用錢的地方多，你先顧好你自己。錢我就不收了，你留着買點衣服，買點熱搜什麽的。

白爸爸不是圈內人，什麽都不懂。只知道明星的衣服和熱搜很貴，需要花很多錢養着。

顧芷寒：“那……”

那你們，拒絕接受我的道歉了嗎？

白青亦說：“如果真的想要表達歉意，那我希望聽到你親口說。”

明明知道只需要說三個字而已，顧芷寒卻感覺萬分艱難，怎麽也開不了口。她張了好幾次嘴，也只能說出一個“對”字。在白青亦溫和的注視下，她換了個說法，說：“如果你有什麽不滿，請直接告訴我。我會盡力去改，哪怕改不掉，也會告訴你不可以。”

只要傳達了願意改正的意思，就等同于道歉了吧？

白青亦看着顧芷寒難受的表情，便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是難為對方了。

二三十年的價值觀，怎麽可能一朝一夕就改變呢？

白青亦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我暫時原諒你了。”

一聽到這句話，顧芷寒的表情頓時明媚起來，甚至露出了一個她本人并不知情的笑容。

可白青亦并沒有看到這個笑容，這個時候她在回複爸爸的微信。

【白青亦】：不收就算了，沒錢記得跟我說就行。注意保暖，注意安全。不要貪小便宜，不要總吃路邊攤，不衛生。多點外賣。你女兒養得起你。

白青亦打字的時候，表情十分溫柔。顧芷寒一直看着她，這一刻有些心動，有些羨慕。

正常家庭的親情，原來這麽美好。

【白爸爸】：女兒，我問你一件事情，你跟我講實話。聽說你最近被公司封殺了，是真的嗎？你得罪什麽大人物了麽？實在混不下去了，就回家。你爸還能工作，養得起你。

【白青亦】：當然沒有！

可惜白青亦否定得太快，反而令白爸爸起疑。

【白爸爸】：你為什麽不跟我視頻？有什麽不方便的？你是不是被綁架了，有人逼你這麽說的？

同樣不靠譜的猜測，秦彥君來了一遍，白青亦爸爸又來了一遍。顧芷寒剛要原封不動地毒舌回去，就看見白青亦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裏寫滿二字警告：你敢？！

顧芷寒生生将吐槽咽了回去，心裏默念：尊重、尊重……道歉、道歉……

白青亦這才低頭，思考要怎麽回複爸爸。

顧芷寒伸手拿過手機，白青亦詫異地看着她打字。

【白青亦】：我在上廁所，不方便視頻诶……我沒事，你先睡吧，晚安。

這借口倒是找的天衣無縫。

誰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爸爸不動如山地發了一條語音過來：“那行，等你完事兒了發張照片過來。收不到照片，我不會睡覺。哦別想騙我，你要是強顏歡笑，我看得出來。”

顧芷寒：“……”

白青亦：“……”

兩人對視良久，半晌，白青亦試探道：“顧總，笑一個？”

顧芷寒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白青亦痛苦地捂住了臉：這個微笑好可怕！

今晚可能要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