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誰親

顧芷寒一彎嘴角就是一個毛骨悚然的冷笑。

白青亦突然有點心疼黃宏那群人：“……您的手下真是受苦了。”

顧芷寒明白這是吐槽，立刻把表情收起來，問：“你父親真的能辨別出，你是真笑還是假笑？”

白青亦：“我不知道他認不認得出我，但你這個笑容肯定不行。”

顧芷寒：“怎麽辦？”

顧芷寒像是在談論某個絕密商業項目一樣，眉眼間是滿滿的專注。白青亦看着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認真或許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特質之一，能讓任何人變得魅力無比。

白青亦想了想，說：“活到這麽大，你最開心的事情是什麽？”

顧芷寒：“大學畢業，我可以獨自掌握一個公司了。”

白青亦：……

一個上進的富二代，她真的理解不了。

白青亦：“除此之外呢？一想到就會笑起來的事情？美好的童年回憶也可以？”

這一次，顧芷寒沉默了很久。

她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顧芷寒緩緩開口，說：“小時候，媽媽教我折紙船。我們用三張大小不一的白紙折了三條船，媽媽說是我們一家三口。我父親将那三條船裱框起來，擺在書櫃裏。我個子太矮，墊着腳也夠不到。父親讓我騎在他肩膀上，終于可以拿到了。那可能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了。因為等我可以夠到船的時候，那船已經變成了四條。”

這是顧芷寒埋在腦海深處的記憶，不知道為何在這個時候浮現出來。

是因為白青亦問“幸福”嗎？幸福原來是這麽微小而久遠的東西嗎？

顧芷寒不由自主地笑了，但微笑裏充滿難以名狀的悲傷。白青亦沉默了一會兒，說：“手伸出來，掌心朝上。”

顧芷寒不知道白青亦想要做什麽，但還是照做。

白青亦一手拿着手機，打開攝像頭對準顧芷寒。顧芷寒不太自然地低頭，小聲問：“你幹嘛……”

白青亦調皮地笑了一下，把手放在顧芷寒的手裏，然後……撓起了手心？！

顧芷寒也愣了一下，但手心傳來的癢意完全壓制不住，這幾乎是不可抗拒的生理本能。顧芷寒笑歪了身體，躲閃着說：“你幹嘛！”

而白青亦則趁機拍下了照片。她非常清楚自己的癢癢肉在哪裏，幾乎百試百靈。

這下子，沉默又悲傷的氣氛蕩然無存。顧芷寒笑得形象全無，眼淚都快出來了。

顧芷寒又說：“你幹嘛！”這一次，語氣有難以察覺的嬌嗔。

白青亦将照出來的照片給顧芷寒看，說：“你看，你是不是笑得很好看？”

顧芷寒愣了一下，她沒想過自己可以用那種語氣說話，也沒想到自己可以做出這種表情。而這一切，只不過是因為白青亦撓了癢癢。

顧芷寒不太自在，扭頭說：“這是你的臉，你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白青亦語氣誇張：“我賣給誰啦！”

顧芷寒嘴比心快，說：“我。”

這話一出，兩個人都詭異地沉默片刻。顧芷寒暗道糟糕，她幾乎沒有跟別人插科打诨的經驗，沒想到第一次自由發揮就這麽失敗……

顧芷寒說：“我……我不是說簽了合同就是賣身的意思……”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是在誇我好看。”白青亦笑了一下，說：“不過我現在總算知道，顧大總裁是真的不會說話了。別擔心，我沒瞎想。”

別人叫“顧總”，顧芷寒覺得理所當然。白青亦叫“顧總”，顧芷寒覺得非常別扭。

但當白青亦用調侃的語氣叫“顧大總裁”的時候，顧芷寒又覺得，這好像是可以接受的。

白青亦低頭，将照片發給爸爸，随後将手機交給顧芷寒，說：“我發了張最燦爛的，我爸爸應該不會再打擾你了。謝謝。”

顧芷寒拿了手機，還是沒走。白青亦擡起眼眸，奇怪地看着她。

顧芷寒躊躇片刻，說：“我們和好了，是麽。”

白青亦更加奇怪了，說：“我們又沒吵架。”

顧芷寒心裏猛地松了一口氣，面上卻不動聲色。她擺了擺手，說：“晚安。”

然後飛快地逃回了自己房間。

剛一關上門，白爸爸的微信又傳過來了。

【白爸爸】：這背景沒見過，看着比你的公寓好太多了，你搬家了？

【白爸爸】：不對，你兩只手都空出來了，誰給你照的？

顧芷寒：……

白家人都這麽難搞？！

經過鐘穎兩天的忙碌，藝人經紀部的歷史都被摸清楚了。

鐘穎對顧芷寒彙報：“一直以來，這個部門都是較為扭曲，并且藏污納垢的。而黃宏當上總監後，情況愈加嚴重。從管理上說，經紀人和藝人的分配比例懸殊過大。有的經紀人只帶一個頭部藝人，頭部藝人不太需要拉資源，經紀人與助理的職能差不多。有的經紀人帶很多個小透明藝人，拉到的資源有限，僧多粥少。”

“另外，黃宏管理風格過于強硬，藝人沒有自主權，不能以較低價格選擇自己喜歡的工作，也不能接人情片，以至于少了很多合适的角色，也少了很多實質上的資源置換。”

“從私德上，黃宏假公濟私，把自己的藝人塞到別的劇組裏。好比羅素素事件，他也沒考慮羅素素跟《萬世游》的女主形象不符合，給劇組造成很多困擾。有些片方跟我們公司合作的時候，心裏有顧慮。潛規則就更不用說，随便問公司任何一個藝人，都能知道幾件‘風流逸事’。”

顧芷寒沉思片刻，說：“部門裏其他人怎麽樣，有适合提上來的嗎？”

鐘穎彙報這幾天得到的另一結果：“目前适合這個位置的，有三個人。第一個是個老經紀人，人脈廣，有廣電背景，缺點是保守，最喜歡手下的藝人拍諜戰劇；第二個是留洋海歸，擅長大數據分析和營銷，奉行流量至上，藝人自由，但在影視劇方面沒有人脈，顯得捉襟見肘；第三個入行十年，擅長制定發展規劃，因材施教的典範，總能給藝人争取到最‘合适’的資源，缺點是太低調了——在娛樂圈低調不是好事——所以手下藝人的熱度通常不夠。”

顧芷寒聽完這些，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文娛産業不能故步自封，我們又不是國企，第一個派去公關部，跟廣電對接，以後我們公司自己開戲的話，審核上應該能寬松些。第二個……影視劇人脈可以發展，但藝人不只是數據，還得實力為王。但第二個正好可以彌補第三個的缺點。那麽，讓第三個當經紀總監，第二個當副手。”

鐘穎：“第三個是秦彥君，這也算是某種緣分吧。”

顧芷寒愣了一下，說：“舉賢不避親。”

鐘穎笑了一下，說：“秦彥君是你哪個‘親’？”

顧芷寒：“……”

顧芷寒：“現在就把這項人事調動通知下去。”

黃宏最近很焦心。

鐘穎在部門裏查了很久，末了又把工作記錄拷走了。再結合顧總那天問的幾個問題，黃宏覺得自己要被搞了。

被誰？被秦彥君嗎？

白青亦到底怎麽回事兒，明明鐘助理親自下達了□□，結果轉頭又與顧芷寒姿态暧昧？顧芷寒到底是中意那姓白的，還是不中意呢……

這秦彥君也真是，說着自家藝人絕不潛規則，不還是爬上了大佬的床？不過這女人和女人，要怎麽搞？

不不不，自己對姓白的說，是顧芷寒封殺她的，她不會告訴顧芷寒了吧？顧芷寒是因為這個生氣，所以才要搞我的？

黃宏一拍腦袋，覺得自己找到了關鍵所在。大佬都不喜歡被狐假虎威，自己得想辦法認個錯，刷個好感值。至于白青亦？無關緊要，這樣的玩物要多少有多少，顧芷寒喜歡這型，那自己送幾個就是了。

而這時，黃宏接到一個電話。

“宏哥，我剛剛聽說了個大消息！你肯定感興趣！”那邊是黃宏在飯桌上認識的狐朋狗友，在《萬世游》劇組當選角導演。要不是有這層關系，黃宏也不可能把羅素素塞進去當女四。

“說。”

“你不是想讓羅素素當女一嗎？我跟你說，死了這條心，不要再碰這個角色了！絕對不可能是羅素素！”

黃宏有些不耐煩，說：“這角色內定了，我知道，不就是白青亦嗎，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不不不不，怎麽可能是白青亦，是苗湘媚好嘛！”那頭特別興奮：“苗湘媚啊！金駿影後啊！你們鐘助理親自安排的！有逼格有演技有後臺，這個比白青亦和羅素素都厲害多了，劇組賺到了！”

那頭特興奮，黃宏聽着卻不太高興。怎麽，劇組跟紅頂白到這個地步了？甚至要到我面前來說這個？

黃宏語氣冷淡下來，說：“哦，知道了。”

聽你吹，還苗湘媚，我看你們能有白青亦就不錯了！

那頭也反應過來了，停頓一會兒，說：“我也就是聽說，仔細想想，苗湘媚那麽高傲的人，也不太瞧得上我們劇組，哈哈哈……宏哥加油争取，我也多跟制片人說說好話。”

兩人默契地寒暄了一會兒，然後挂斷電話。

黃宏坐在辦公椅上，越想越氣。

不就是一個破網劇嗎，怎麽事情這麽多！煩人。

又過了一會兒，羅素素的電話也打過來了。“哥哥，哥哥，我怎麽聽說苗湘媚看中了我的女一號，想要截胡啊？這是真的嗎？你知道詳細情況嗎？要真是苗湘媚可怎麽辦啊，哪怕我有後臺，也完全沒有競争力吧……”

羅素素語氣依舊嬌媚，黃宏卻已經開始嫌棄這聲音尖利刺耳。什麽叫“哪怕有後臺也沒有競争力”？老子就這麽沒用？

就算苗湘媚真的争取這個角色，憑我的手腕，也不是不可能拿下來。

黃宏回想了羅素素在他家“留宿”的幾個晚上，突然覺得索然無味。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會膩，何況羅素素算不上極品。那就扔了吧，黃宏冷漠地想，拿這麽愚蠢的女人去趟雷也挺好的。

于是黃宏說：“哪能啊，我剛剛跟劇組導演通過電話，他說苗湘媚不可能瞧上這劇，他會去制片人那兒活動活動的。至于苗湘媚的謠言……根據我多年的經驗，肯定是白青亦那邊放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吓退競争者，讓她自己成為唯一的選擇。不要怕，以你的資質，跟她還是能競争的。再不濟，有哥哥我嘛。”

羅素素喜形于色，道：“真的？哇，那我想到了一件事情：既然白青亦把競争者都吓跑了，那如果我把她擠下去了，我的女主是不是就穩啦？”

黃宏敷衍道：“那當然。只要白青亦那邊出岔子，這角色就一定是你的了。”

羅素素說：“哥哥，我會想辦法的！那剩下的事情就拍拜托你啦！”

黃宏說：“好。”

心裏卻想：顧總的女人看上的東西，恐怕很難出意外。

除非，羅素素能爬上顧芷寒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