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名記

“不！我不允許！”

還沒等顧芷寒說完, 顧井軒突然大叫道。随後, 他幾乎是本能地抱住了白青亦的腰，用帶着哭腔的語氣又說了一遍：“我不許！”

面前兩位女性, 一個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姐, 相處雖然有些別扭，但絕對還算“融洽”；另一個是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嫂子，喜怒哀樂還了解得不多，但人溫柔又包容。

更重要的是, 白青亦幾乎對顧井軒這小孩沒有抵抗力。

白青亦僵硬地舉起雙手, 用一種非常無奈的眼神向顧芷寒求助。

顧芷寒說：“顧井軒，手。”

原裝冷酷老姐的氣場就是不一樣, 顧芷寒就用了四個字，就讓顧井軒噤若寒蟬，并立刻放開了白青亦的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行為也的确不是那麽地妥當。

顧芷寒是一個行動力超群的人，表現在生活中是兩點：一是做決定很快, 二是執行決定很快。

就拿今天舉例子，醒來發現換回來的時候, 顧芷寒其實沒有想到要離婚那麽多，她只是想着《萬世游》，盤踞在她心裏最大的陰影終于就這樣消散了。但是當白青亦問出“離婚”的時候，她瞬間反應過來，這個提議是關乎利益、合乎現實的。所以她立刻做出了決定。

離婚是必然的，并且早離晚離并不會影響什麽。在這樣的前提下, 顧芷寒的性格決定了，她會選擇當天、即時、此刻。

這是一條很自洽的邏輯鏈，是基于顧芷寒這麽多年的過去所決定的。幾乎是慣性推着她向前走，其間産生的令人困惑的情緒，雖然已經被顧芷寒注意到了，卻不足以改變什麽。

顧井軒問：“為什麽要離婚……”

那語氣活像得知父母離異的孩子一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對她倆有多少感情呢。白青亦竟然有些想笑。

偏偏在這個時候，顧芷寒禍水東引，淡淡地說：“你問她。”

顧井軒立刻看向白青亦：“要離婚了還笑得這麽開心……嫂嫂你果然是被姐姐的不浪漫給氣到了嗎。可不可以不要離婚，她不會的浪漫，我可以教。你給她一個機會吧。”

白青亦：“……”

突然跳戲到請求學校收回開除懲罰的卑微弟弟了。白青亦更想笑了，她突然發現，要是顧家不介意，顧井軒說不定可以踏入娛樂圈混個年輕影帝當當？

顧芷寒：“顧井軒。”

顧井軒這一次沒有屈服于姐姐的威壓之下，而是怒噴回去：“你住口！你這個沒用的姐姐！”

話一出口，顧井軒就反應過來了。他瞪大眼睛，躲在白青亦身後，小聲地說：“嫂子救我……”

顧芷寒向前走了一步，白青亦将顧井軒攔在身後，說：“小孩子不懂事，你別跟他一般計較。”

劇本又變了。不自覺領了“為闖禍孩子賠罪求情的家長”角色的白青亦後知後覺地想：顧井軒分明更适合編劇！不知道沐光收不收助理？

顧芷寒便轉而看向白青亦。她眼睛很黑，便有一種捉摸不透的距離感。她說：“那麽，還離婚嗎？”

白青亦：……

一大一小兩個顧家人都望着白青亦，白青亦頭有點大。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顧芷寒将手裏的文件袋又遞還給白青亦，說：“選擇權在你。”

等等，怎麽搞得好像是自己非要離婚一樣？離婚難道不是為了顧芷寒的利益嗎？

白青亦頭更大了。

正在這時，一樓大門開了。三人站在扶手處，向下探頭看，發現了舒靜理。

舒靜理一臉疲憊，望着三人停頓了一秒鐘，問：“你們在做什麽？”

顧芷寒叫道：“繼母好。”

白青亦親眼見識到了叫“繼母”的驚悚一瞬，頓時不知道自己該稱呼什麽。

顧井軒就沒有那麽多顧慮了，他連忙爬下樓梯，因為跨步太大，還差點摔了一跤，被舒靜理一把扶住。

顧井軒對舒靜理告狀：“媽媽，姐姐和嫂子要離婚！”

聞言，舒靜理看向顧芷寒和白青亦。顧芷寒也看向白青亦，白青亦突然亞歷山大。

舒靜理身上氣場太強，不同于顧雄知和顧芷寒那種外露的霸氣，舒靜理更像是一座不動聲色的山。這或許與她的職業有關，她要客觀公正地記錄一切，因此她只能是亘古存在的山，甚至不能是綿流不息的河。

舒靜理對白青亦笑了一下，說：“白小姐，你好。昨天沒來得及正式自我介紹，希望白小姐不要怪罪。”

白青亦連忙說：“不會不會，舒……阿姨您好。”

舒靜理若有所悟地看了顧芷寒一眼，接下來道：“芷寒，白小姐，你們确定要離婚麽？民政局周一到周五上班，今天周六，如果真的想離婚，恐怕也只能考慮兩天再去。”

啊……白青亦略微懊惱，倒是忘記了這一點。昨天顧井軒才放假呢。

顧芷寒看白青亦一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舒靜理說：“如果兩位不着急，方便同我聊聊嗎？這本是昨天就該進行的流程。”

“啊……”白青亦短暫地頓了一下，說：“應該的！”

顧芷寒便一言不發，轉身朝書房走去了。那是顧家人正經聊天的地方。

白青亦躊躇地愣在原地，她不知道這個小習慣，因此顧芷寒突然轉身離開，對她來說就像是留她一個人面對舒靜理一樣。她覺得壓力很大，但又覺得不能學顧芷寒那樣硬氣。

顧芷寒停下腳步，轉身面無表情道：“書房在這邊。”

雖然還是很別扭，但是也算解釋了。

舒靜理看着兩人背影，神色也柔和了許多。她優雅地邁開步伐，朝樓梯走去。顧井軒抱緊了舒靜理的腰，說：“媽媽，我也要跟姐姐嫂嫂聊天！”

舒靜理說：“這是我和她們之間的對話，你未經允許，不可參與。”

顧井軒委委屈屈地說：“那好吧，但媽媽，你一定要阻止她們離婚。”

舒靜理說：“我就事論事。”

顧井軒又開心起來，道：“但你剛剛就拖延了兩天，媽媽你真棒。”顧井軒擔憂地放舒靜理上了樓。

舒靜理走進書房的時候，顧芷寒和白青亦已經在沙發上坐好了。她倆并排坐在沙發稍長的一側，而沒有分開坐，光是這個情景，就足以讓舒靜理判斷出許多東西了。

舒靜理關上書房的門，坐在兩人對面，開頭第一句便問：“所以，你們知道交換的原因了嗎？”

白青亦：！！！

這一句話就是個重磅炸彈，當即讓白青亦體驗到了五雷轟頂般的酸爽感。她下意識轉頭看顧芷寒，顧芷寒的表情卻依然滴水不漏，于是連白青亦也稍稍冷靜了些。

只是……舒靜理知道交換的事情了嗎？她怎麽知道的？

慌亂只是那一瞬間的事情，因為白青亦根本沒想到有人能夠看破這個秘密，何況加上今天，舒靜理只是見過自己兩面而已。白青亦只是單純被驚到了，但并沒有因此感到不安。

因為顧芷寒在身邊。

因為識破這個秘密的，是顧芷寒的繼母。

那麽顧芷寒可以處理好，白青亦根本沒有懷疑過。

顧芷寒看向白青亦，言簡意赅地安撫道：“沒事，不用擔心。”

白青亦深吸一口氣，更加平靜了。她看着舒靜理，好奇地問：“舒阿姨，您是怎麽知道的？”

舒靜理笑了一下，說：“因為芷寒根本就沒想過刻意隐瞞，對不對？”

顧芷寒不說話。

舒靜理解釋道：“你見我第一面，叫我‘阿姨’；你将本應送給軒軒的禮物遞給了我；你選擇了嶄新的拖鞋，而不是芷寒常用的……這些細節足夠我判斷了。更重要的是，沒有任何鋪墊，芷寒同你結婚了。”

白青亦很快反應過來。以顧芷寒的性格，很難與誰一見鐘情——話又說回來，白青亦甚至覺得顧芷寒很難與誰生情。這樣冷清的顧芷寒毫無預兆地結婚，只有可能是為了利益。而自己身為撲街網劇演員，能帶給顧芷寒什麽利益，或者什麽威脅？這種事情反向推導一下，也不是猜不出來。

舒靜理身為名記，當然觀察入微，思維敏捷，同時見多識廣。既然能有這一起事故，為什麽沒有更多的案例呢？

不過在這所有的品質之前，都有一個最重要的先決性條件——舒靜理對顧芷寒很熟悉。

否則舒靜理不可能知道，顧芷寒會給顧井軒買娃娃；不可能知道，顧芷寒常用的拖鞋是哪一雙；更不會清楚顧芷寒的脾氣秉性。

白青亦忍不住道：“啊……看來你們關系很好呢！”

舒靜理說：“白小姐反應也很快。”

震驚之後，還能迅速地從那幾句話裏推測到這一步，也很不錯了。

而顧芷寒全程沒有說話，看着這兩人你來我往。

舒靜理從包裏拿出一個盒子，說：“這是我送給白小姐的見面禮，還望白小姐不要嫌棄。”

白青亦下意識接過，打開一看，發現是一個古樸翠綠的手镯。白青亦不懂翡翠和玉，但也看得出來這手镯成色很棒，并且有些年頭了。

白青亦連忙說：“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無功不受祿，我沒有立場！”

舒靜理說：“婆婆送媳婦禮物，理所應當。昨天因故沒能送出，今天就該補上。”

白青亦有點尴尬，說：“我們只是契約結婚，況且……我們要離婚了。”

白青亦轉頭看了顧芷寒一眼，發現顧芷寒神色冷淡，像是對這起贈與非常有意見的樣子。白青亦想：那自己更不能收了。

舒靜理卻說：“離婚歸離婚，結婚歸結婚，這是兩碼事，并且你們現在還在婚姻存續期。”

白青亦說：“不……”

舒靜理說：“不過依我看來，你們還不知道為什麽會發生那種事情吧？那麽我建議，暫時還是不要離婚得好。若是離婚之後再交換一次，又該如何？複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