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人震驚的聲音在四周的喧嚣中如沉大海。

自争奪渭州以來,衛攸和斐庭便隔三差五在戰場上争鋒相對,彼此都穿着盔胄甲鱗,面孔在滾滾沙塵中布滿灰土,基本看不清對方長什麽模樣,只依稀知道大概的輪廓,認人全憑交手過招。

更別說此刻斐庭手裏還握着束韞劍,就算纏着布條它也非尋常劍可比,劍尖離衛攸的脖子只有分毫之差,那股子寒氣順着脖頸一直蔓上人的脊背。

斐庭怎麽也想不到他養傷數月沒動過手,一出劍接招的還是這人,一時間他恍惚又回到了洛水戰場,衛攸傾盡全力的一擊他避無可避,仿佛胸部的傷口再次撕裂了開,幾度瀕臨死亡暗無天日。

他問出了兩人心裏共同的疑問:“你怎麽在這裏?!”

衛攸率先反應過來,他也不作答,擰了眉,收了桃枝,目光複雜地退了幾步,竟是要隐入人堆中。

斐庭當然不會放過他,追上問:“你不是該護送安和長公主和親嗎?車隊明明都已經進北境了你怎麽……”

衛攸聽他說話,眼皮子一個勁地在跳,心裏轉過無數個念頭,又想着怎麽甩開他。

可人算不如天算,當他看見莊婵撥開人流出現時,知道一切都完了。

莊婵喚了一聲:“衛攸,你……”接着她一頓,看見離衛攸不遠處站着的斐庭,和他手裏那把劍。

斐庭自然也看見了她,目光在她和衛攸之間轉了一圈,既然衛攸會在這裏,那這個女子的身份再顯然不過,“……安和長公主?”

他似乎花了好一陣工夫才理清思緒,不可思議地道:“……你們這是私奔?”

在這片市集中,三人達成一種詭異的寂靜。

衛攸怎麽也料不到會發展到這種局面,竟像是有一條無形的線,從那壇酒開始,把幾個人連在一起。

這時正前方一夥人走過來,簇擁着中間一位穿着錦袍的中年男人,他的後面幾個手下正押着那個偷酒的布衫人。

來人朝他們一拱手,對衛攸笑吟吟地道:“鄙人劉傅,在這城裏做點小本生意,自上次燈節見過俠士的身手,頗為賞識,一直想請您一敘,只是俠士似乎事務纏身行蹤莫測,一直無緣得見。”

“方才倒是巧了,我手下抓到了這個亂竄的賊人,一打聽竟是偷了你的東西,特地壓來任你處置。”

他一番話說完,但衛攸正棘手于怎麽解決斐庭,根本聽不進他在說什麽。

沒人答話,局面陷入僵持,一時就連劉傅都察覺到了這種詭異的氣氛。

衛攸冷靜下來,打量劉傅一番,此人身份不明,這麽巧和斐庭前後出現一定有着某種聯系,但是看兩人反應應該是互不相識,意味着這是一個變數,可能将場面引導向另一個方向。

他看了一眼劉傅手下壓住的布衫人,再串上剛才對方所說的話,心裏有些發笑。

只怕這賊人壓根就是他派來的,偷酒将自己引來這裏,再施以援手,好欠下他的人情。

若要是普通人早就一腳踩進去了,可遇到的是衛攸,這一套手段在京城,早就是人玩剩下的了。

劉傅看着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心裏打起鼓來,額上冷汗直冒。

好在衛攸打定主意,桃枝在手心一敲,打破這片詭靜,開口道:“劉先生是吧,您可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啊,我還以為這賊人早跑沒影了,幸好您幫我把他抓回來,以洩在下一肚子火氣,讓我想想,該怎麽處置他呢?是剁了手……還是砍了腳?”

最後一個字落音,劉傅臉色微微一變,而布衫人的兩條腿都吓軟了,大概都沒想到,他的作風竟如此狠辣。

劉傅很快笑起來,他倒是挂得住臉,“不如鄙人幫俠士處理掉,免得髒了您的手……”

衛攸打斷他,“在下姓衛,劉先生不必跟我客氣。”

劉傅只得招呼手下把布衫人押上來,仍笑道:“那人就交給衛公子了。”

衛攸擡手,桃枝從布衫人的身上一劃,一圈圈綁着他的麻繩脫落在地。

對着劉傅驚訝的眼神,衛攸一笑:“在下今天遇上劉先生心情好,也不跟這賊人費功夫了,姑且放過他。劉先生不是邀我一敘,我們走吧?”

“好好好,請。”劉傅一拱手,他那夥手下便走在前帶路。

衛攸的目光落在斐庭身上,氣定神閑地道:“斐公子,我們故人相逢,不如你也來喝一杯茶?劉先生不會介意吧?”

“當然當然,衛公子的朋友鄙人自然歡迎,剛才有幸見到這位斐公子的劍法,真是驚人至極。”

對于劉傅的吹捧,斐庭漠然置之,只掃了眼衛攸,信步跟上。

衛攸在幾人看不見的角度,對不遠處的莊婵打了幾次手勢。

她便走過去跟在對方的後面,衛攸側過頭對她道:“就跟在我後面,別說話,這件事我會解決好的。”

莊婵點了點頭。

一行人去了一座繁華熱鬧的酒樓中,一眼望去雕欄玉砌、歌臺舞榭下人影幢幢,路過的丫鬟看見劉傅都停下來行禮,上了四層,絲竹之聲才消失。

屋內擺了高幾,放着蘭花,正前擺了萬馬奔騰的屏風,左右兩邊置着紅木雕紋的座椅。

衛攸大刀闊斧地一坐,莊婵立于後,斐庭坐在對面。

門外轉過來一手下,将托盤捧給劉傅,劉傅笑吟吟地一撇胡子道:“衛公子,您是個直爽的,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請你來,是因為我手下的商隊有些貨要送去北境,只是關口難過,需要有能人相助。”

衛攸到此刻才是明白為什麽斐庭會出現在這裏了。

昭國北境邊關一向地勢險要,人流混雜,燒殺搶.劫層出不窮,洛水一戰過後才得以轄制,但是仍不休止,還隐隐有擴大的勢頭。

斐庭恐怕來此是為了揪出關口那裏應外合的源頭,先前他在集市阻止衛攸毆打那布衫人,那人應該就是斐庭抓出來的尾巴,卻沒有想到會遇見本早該随車隊已進入北境的鎮南大将軍和安和長公主。

衛攸擡起眼,和斐庭鋒利如刀的目光撞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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