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聽說小厮很俊俏

錢道庭顯然沒有少見這種情況, 從座上站起來,笑呵呵相迎道:“鐘刺史大駕光臨,這屋子蓬荜生輝。”

座上其他三人見錢道庭如此亦紛紛站起, 燕淮安心裏詫然,這白褂之人竟然就是頂了原滄州刺史的鐘山魁。她舊時在燕京聽說過此人, 頗有真材實料,卻跟誰也不對付, 眼毒嘴毒手腳也毒,一點兒情面都沒有是出了名的, 官.場上與人打交道的手段不行寸步難行, 熬了大半輩子也只能給後生打個下手,要不是原刺史自己作死,臨危之際得用個敢做事能做事的,大概也就是埋沒一輩子了。

鐘山魁一擺手, “別跟我倆整那套虛的!說吧,這次打算怎麽着?”

錢道庭嘗試着與他說理“鐘大人,滄州水患可是官家的事兒,在下不過一介商人…”

鐘山魁瞪大了眼睛, “一介商人?您錢道庭可不是普通商人!”梗直了脖子“還記得半年前滄州的那次衆商例會上您怎麽說的?!”忽然又變得語氣肅然,字句裏很有錢道庭的風範,“滄州,是我錢道庭白手起家的地方,我錢道庭是要感恩它一輩子的!今兒我是這話兒,明兒我還是這話, 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了,我的子孫後代,也是這話兒!”

鐘山魁一笑,恬不知恥攤開手掌伸出手,“機會來了。”

錢道庭微愠“鐘大人,我敬你是我們父母官,可你打秋風也不能這樣打罷!”他回頭似乎獨有深意地晃過燕淮黎與燕淮安,“可別讓外地的後生看了笑話。”

“笑話?你錢道庭這些年在滄州沒少說那些個大義凜然感恩感德的話,怎麽,真來了事兒就成了笑話了?”鐘山魁扒拉着手指頭,“五年前,因着你這種話咱們刺史府給你頒了塊兒額匾,你成了……”

錢道庭揉揉額角,攔住明顯是厚着臉皮不拔羊毛不肯走的鐘山魁,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能被錢道庭放進懷裏的銀票數值都不能小了,鐘山魁見勢停了嘴,樂呵呵望着錢道庭給那十張十萬為單位的銀票遞給他,拿在手裏查了查,他滿意地連眼角的小皺紋都歡快起來,拍了拍錢道庭的肩膀,“老弟,真不是哥哥坑你,也不是哥哥有私心,實在是這次水患太嚴重了!”

他給銀票揣進懷裏,“你放心,這筆賬哥哥給你記上,改天有富餘銀子了再給你頒塊最大最好的額匾!”

錢道庭十分有禮節地笑笑“沒事兒,該做的,用不着那些個标榜。”

“哎,哥哥就欣賞你這樣的!”

錢道庭送鐘山魁出去了,一腳都跨出去了鐘山魁突然又折返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藍色泛白的本子,在門口大聲笑道:“弟弟放心,這些年受了刺史府表彰與好處的哥哥我都記在這本子上,到了該出一份心力的時候,哥哥我一個不會忘!”

給這個混不吝的送出去關了門錢道庭回來坐下,錢九芳撇了撇嘴,“父親他明明就不占理來騙咱們的銀子的!你怎麽還那樣讓着他!”

錢道庭微微一笑,“民不與官鬥,再說,鐘大人也是為滄州做好事。”

“做好事?!我就不信滄州水患朝廷會不管!還得讓咱們百姓拿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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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淮黎此時接話道:“是啊,朝廷不會下派赈災的銀子麽?”

錢道庭嘆氣,“派了,派了多少到滄州也只能剩九牛一毛,再說聽聞如今國庫也不是十分充實,能派多少呢?”

燕淮黎與燕淮安不約而同望向對方,皆沒有再出聲,心裏都在琢磨着方才的事兒與錢道庭的表現。

錢九芳恨恨道:“這幫揩油的貪官!”

酒過三巡,燕淮安才終于找到時機提一提那小厮的事兒,她抿了口杯裏的青梅酒,沖錢九芳忽然道:“哎,九芳,下轎子的時候你是不是提過一個叫小笙的?是那個随你來送膳食的姑娘?”

錢九芳喝果子酒喝的臉也紅潤潤的,水霧濛濛的眸子遲鈍地望向燕淮安,遲鈍地點點頭,“嗯。”

“我這次回去出來時被一個逃竄的小厮恰好撞到了,他被人壓走的時候我好像聽說了這個名字。”燕淮安用手拄着下巴,望着錢九芳,“你別說,那小厮一身玄衣,長得還真是俊郎,若不是這種人召來當夫婿也不錯。”

錢九芳眸子裏的醉意退了些“哪種人?!小笙出事兒了?!”

“不知曉,不過被夫人派人押解着走的,那那樣綁着,一定不會是好的。”

燕淮安說的時候用眼角的餘光悄悄晃過錢道庭,卻只見到一張絲毫不為所動的臉。

側後方的燕淮黎倏然插話笑道:“既如此,左右九芳中午也喝的略盡興,不若咱們先回去?看看小笙,也看看那個能令淮安欲召為夫婿的小厮長得是何等俊俏,犯得又是什麽事兒?”

燕淮安轉而感激望他,他一雙眸光脈脈,“淮安也老大不小了,若是誤會,也好真正給我召個妹婿。”

燕淮安聽了直覺不好,沒待想好說些什麽彌補一下,錢九芳争搶道:“好!那咱們就先回去!”

四人不急不徐回到錢府時天上的日頭猶正烈着,門房趴在自己的小屋子的桌子上昏昏欲睡,敲到第三下門裏面才傳來應門聲,随即一個穿着中等布衫的胖乎乎的中年人忙裏忙慌過來開了門,錢道庭掀了簾子瞥他一眼面上帶笑,轎子先入,而後是錢九芳與燕淮安的,燕淮黎的。

四人的轎子停在大堂,方方落轎,就聽大堂之後花園的方向傳來一聲男子的凄厲慘叫,令熱得朦胧的思緒一下子清醒到拔涼。

錢九芳最先踉踉跄跄向那個方向跑過去,醉了酒的步伐有些不穩,燕淮安跟在旁邊用心略微扶着,随後是腳步微快的錢道庭,最後是燕淮黎與一衆家仆,跟在錢道庭的後邊兒用同一個速度奔向聲音來源。

轉了三個彎,後花園淋漓盡致暴露在視線,那夫人已經醒了,惬意地令兩個侍女用兩把翠綠的芭蕉扇搭了把芭蕉傘遮在她頭上,手裏還捏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紫葡萄,正剝了一半的皮欲往嘴裏送,她前下方側躺着一個人一屍,那人蝦子般弓縮着身子,正發出痛苦的□□,濕淋淋的衣裳與人的下方一同在一個粗壯家丁的腳下,正是那小厮。

“小笙!”驚喊一聲,錢九芳奔得更快了,燕淮安不得已也随着更快地在熱浪裏奔跑。

這一聲給那夫人喊的唬了一跳,手裏的那顆葡萄一個沒拿住咚地掉在地上,骨碌碌滾了一路沾上不少塵土。她拿起旁邊的手帕一擦手放過去望向這邊,心虛地瞟了眼小厮的位置,站起來伸手揮退了那個踩着小厮的家丁,沖錢九芳與錢道庭盈盈一笑“回來啦。”

錢九芳沒理她直接跑到那女屍旁邊伏蹲下去,望着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兩行眼淚直直落下,一聲沒有的眼淚格外令人心疼,燕淮安跟上了在她身邊定住,彎下腰一下下撫着她的背。

那夫人走到錢道庭身邊兒,錢道庭皺眉指着那一團亂向她厲然道:“小涴,這是怎麽回事兒?”

那夫人賢良憤然道:“小笙這孩子命苦。來府裏沒幾年,就因着姿色過人惹上了這樣的災禍!”她的目光有一些落在一旁靜靜看着的燕淮黎處,伸出手指向那被折磨得已經不成人樣的小厮嗓音裏微微帶了些哭音“老爺,你可得小笙做主啊!她才十幾歲的花一般的年紀啊,就因為不從這個淫.賊,活活被淹死在冰冷的湖裏啊!”

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指向在一旁縮着頭站着的一個陌生的婢女,又指回來“這是小笙生前最好的姐妹,就是她告發的這人的惡劣行徑。”

錢道庭沉默,瞥了眼那所謂的最好的姐妹,那婢女抖了抖身子,哆哆嗦嗦道:“是,是啊。就是錢淵非要勉強小笙,小笙抵死不從,就,就被丢進了湖裏!”她說着說着捂面大哭,“是我膽子小,臨陣脫逃,對不起小笙……”

女人的斷斷續續的咽嗚讓人心煩意亂,錢道庭面無表情走到那小厮與女屍中間,望了望默默垂淚的錢九芳,拉開她,“來人,小姐累了,送小姐回屋子好好休息。”他又左右看了看燕淮黎與燕淮安,“二位小友也累了罷,随着九芳去休息罷。”

這是要關起門來處理家務事,燕淮安答應小厮的已經做到,晃了地上毫無血色奄奄一息的人一眼,他閉着雙眼什麽反應也無,燕淮安與燕淮黎一同應了,送了錢九芳,後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院子後那邊兒一直沒有消息傳過來,燕淮安心頭發慌,總覺得忽略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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