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自古人心難全真

溫玥叫華銘的那聲間酒猶在耳畔, 燕淮安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個間酒是哪個間酒,如今一想,極有可能是縱橫江湖的那個花間酒。若真是他, 那陳暮派的人給她送消息時語焉不詳有意誤導她他不過是一個不值得察的小角色的行為便很有問題了。

樓裏很有可能有溫玥的人,位置還不低。

得空得想個法子試一試手底下這些人, 盤算着,燕淮安縱身一躍翻出窗外俯到就近的屋頂上, 院子外不停地有人在繞着圈兒巡邏,小心左右望了望, 一片漆黑, 只剩下不遠處的院子裏還有一個屋子亮着燈。

飛過去,蟄伏在屋頂,燕淮安小心拿下兩片瓦,底下人正是溫玥, 正披了件衣裳在寫着什麽,燕淮安離得太遠,縱是目力過人也沒能到窺探到他紙上的內容,只能望見他運筆的姿勢, 與紙上那些群蟻排衙的字的大致圖形。

看起來是一封比較重要的信,将瓦片悄悄放回去,燕淮安息身在暗處變幻,繞着這宮殿轉了一周,将宮殿的地形門路都記準了才回來,溫玥已經熄了燈火, 她從窗口翻進去,幾乎足不點地地走到溫玥床邊,他正仰躺在床上睡得熟,約摸是累得狠了,呼吸很重,規律短促。燕淮安将那石子隔了一段距離射在他的睡穴,他的呼吸頓時均勻綿長了些。

用手在不遠處輕輕做出一些聲音,溫玥并無任何反應,燕淮安放了心,到了他書桌前點了油燈,趁着這暗淡的光看着他書桌上的所有紙張。

沒有什麽機密,大多數是溫玥的練字之作,然而在最下方有一背放着的淡黃色信封,封口用蠟封些,上面還印了一個密字,燕淮安将那信封翻過來,上面明晃晃三個大字,致公主。

當朝公主可就她一顆獨苗,燕淮安心頭一驚瞥向溫玥床的方向,他的确是陷入深沉的睡眠,她捏着信封的手緊了緊,終于還是決定将那信打開。

撕開信封,拿出信紙,燕淮安将信紙靠着油燈近了些,上面的确是溫玥方方在寫的那封,上面兩個字清逸流暢,公主。

“若是您見到這封信,便是已經決定了與溫玥為敵,溫玥不想給自己求情,只想再與公主說兩句掏心的話。溫玥知曉公主與皇上是打小的共患難情誼,血濃于水,情深義重。只是皇上如今已成手握大權的帝王多年,公主亦應小心行事。溫玥并無挑撥離間之心,只是的确對公主上心,不願公主受一些無謂的傷害。這殿的南路可通,公主可去。溫玥敬上。”

還說不是挑撥離間,燕淮安将紙小心地放回去,又望了眼床上的溫玥,這人對她也太放心了,竟然不覺得她會将他來滄州以及這宮殿的事兒說出去,一頂謀逆的帽子扣上,他多年的籌謀必然付之一炬。

除非,他別有後手,或者,他的勢力已經大到了燕淮黎就算知道了一些東西也不敢擅自動他。如溫玥之輩,不是那些魯莽地信任別人的人。

他在試探她。

燕淮安将這信拿在油燈的上方燒了,落下的黑色灰燼令燈火跳動一下,她回了自己的屋子,脫了外衣上到床上,她望着床頂與她公主府裏地床頂一模一樣的花紋認識溫玥以來的一件件,一樁樁。

除了尋求庇護,他的确沒有害過她,甚至沒有利用過她,還對她特別上心,若說他真的對她有那種心思,燕淮安又覺得不像。他到底要做什麽,謀逆?他的實力到底已經到了哪個地步了?一個個未解的疑問混在滄州的疑團裏,她一夜未眠。

次日一大早燕淮安簡單洗漱後睜着一雙通紅的眼睛便令侍女領着她去找溫玥,溫玥在她隔了一個院子的院子裏,正在屋子裏用早膳,見她來了沒有很詫異,起身吩咐多加一副碗筷,讓燕淮安在一旁坐了看燕淮安的眼色才又坐下,沖她笑道:“公主如今怎麽想?”

Advertisement

燕淮安擔憂的模樣很單純:“皇兄身陷虎穴,本宮十分擔心,咱們什麽時候能夠去救皇兄?”

碗筷被添上,燕淮安沒有心思動,只盯着溫玥等他的答案。

這提問也算在溫玥的預料之中,燕淮安的反應不算太壞的結果,至少沒到激烈反抗不得不軟禁的地步。他笑了笑,“公主大概是沒有理解臣昨夜的話,皇上如今是非常安全的,深入虎穴也是為了謀定大事,若是咱們去了,反而會壞了他的事。”

燕淮安露出恍然地模樣,“他的大事大概就是對付錢府罷。錢道庭如今如何了?”

“風平浪靜。”

在這地下宮殿裏整整住了十天,除了第一日,每一日溫玥都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見燕淮安的面不超過三次。

第十日午後,屋子裏的熏香袅袅,她靠着床頭持着話本,頭一點一點,困乏得一個字也讀不進去,到最後直接将手一松,那話本掉了下去輕輕砸在她的肚子上,她昏睡過去。

屋子的門在又一炷香之後被推開,溫玥先走了進來,跟着他進來的竟然是原本應在公主府裏好生待着的柳凡,柳凡手裏拿着一個普通的醫箱,裏頭不少珍奇藥材,以及一些奇門異術的輔助工具。

二人走至床頭,溫玥回手用袖子一揮給門帶上,臉色凝重,總是帶笑的嘴角此時抿成直線,沉穩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動手罷。”

柳凡清冷點頭,将醫箱放在桌上,燈火燃上,往用銀針在火上烤了烤,在燕淮安的經脈開始布針……

有一只手握着她的手,那手修長堅韌,總是涼涼的,此時卻被用內力溫熱着,燕淮安努力克服昏沉的睡意睜眼,燕淮黎。

燕淮黎估計是太累了,坐在凳子上,一只手墊在頭下,趴在她的床邊就睡了,濃密的睫毛放松垂下,在她睜開眼地時候顫了一顫,霍地瞅過來,“淮安!如今覺着怎麽樣?”

燕淮安的記憶還停留在那處跌落的荒野,猛地見他仍有些猶疑,仔細打量也不像假的,遂一笑,“挺好的,身強體健,精力充沛。”又拿眼在這屋子裏晃過一周,“這裏是?”

燕淮黎捉住她的手未松,眸子裏的喜意蓋過了乏意,令他的目光如炬,“這裏是鐘刺史的府邸,咱們在這兒借住一晚,待明兒給錢府的事情解決了,朕就帶淮安回去。”

錢府的事情這就解決了?!“皇兄,你的身份暴露了?”

燕淮黎看她這樣說話費勁,給她扶起來半靠在床上,“是啊,早三天找到了錢道庭那四個窩點,朕便逃了出來,即時通知了鐘刺史,令他出兵圍剿。”

“三天?”

“淮安,你可知道你都昏睡了十來天了。”燕淮黎見燕淮安滿目的迷茫嘆了口氣,“朕是在今兒下午一處農家院裏找到你的,回來找人看了,疲乏過度所以一直未醒,那收留你的一對夫妻亦說你這十來天一刻也沒醒過來。”他伸手,給燕淮安提了提被子,又給燕淮安連被子帶人全抱住,緊緊摟在懷裏,他彎着身子,下巴抵在燕淮安的發心,“淮安,是朕的錯,本以為那人不會讓你受傷。”

這樣的姿勢正在過頭與不過頭的那條線上,燕淮安猶豫了下,沒有躲避掙紮,接着燕淮黎的話道:“那人?那個黑鬥篷?他是誰?怎麽望着與錢道庭有些淵源。”

燕淮黎的聲音未變,低低沉沉,不可抗拒,“陳年往事了,無需再提。睡了這麽久可餓了?”

燕淮安被緊緊箍着的手在被子裏艱難地摸了摸肚子,沒覺着怎麽空.虛,反而覺着好像比之前多了些肉,驚詫之餘心中愈發對昏迷的這些天起疑,她默默搖頭,悶悶道:“不餓。”

燕淮黎終于給她放開,望進她的眸子“真的?”

燕淮安肯定點頭,“那錢道庭和九芳他們如今怎麽樣了?”

燕淮黎的眸色突然地有一瞬間陰沉,臉色也微微轉冷,“錢道庭跑了。錢九芳如今帶着他們的人全都被圍在錢府裏,不過不足為懼,沒有那四個窩點的炸藥,他們被拿下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燕淮安詫然,“錢道庭丢下錢九芳他們一個人跑的?”

燕淮黎簡短地“嗯”了聲,顯然不想再提這事兒,轉移話題笑道:“淮安雖然精力充沛了皇兄可還疲乏得緊,陪皇兄再睡一會?”他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再過三個時辰就該去錢府收網了。”目光又不懷好意地盯着那露着的半張床。

正在燕淮安斟酌該怎麽拒絕時,外邊兒突兀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匆匆的腳步聲從門外逼近,随即是咚咚咚急切的敲門聲,鐘山魁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皇上!錢府那邊兒出事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柳凡是溫玥的人~刺針配合藥為了讓她失去這段時間的記憶。那熏香從她來一直在熏,很難覺察到,單獨聞着也沒什麽,配合針法才有效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