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皇兄的內心白

她的五官長得極好, 驚豔又耐看,那裏面的矜貴幹淨是燕淮黎最喜歡的,最想珍藏的, 也是他最想毀掉的。他在這個時候冷落她是計謀裏的一環,不讓她陷入危險, 也不給那個人一點兒翻身的機會。可是沒等冷落多長時間他便又心疼了,斟酌着, 避開那些暗夜裏的眼睛過來看看她,可她卻說沒有氣。

沒有氣。不在意。她不在意他的冷落, 也不在意他這個人。

燕淮黎眸子裏的色澤愈發秾麗, 浸了各種顏色的深墨雜成幽深詭異的光,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唇.瓣,脖頸。

她的脖頸修長纖細, 像天鵝的頸一般,燕淮黎勾出一抹冷笑,輕輕舔.舐上去,在那裏落下不深不淺, 明早剛剛好會消除的紅痕。

這世上,有人生就是高貴的,有人生就是下賤的。

他輕輕挪開,看着那一枚枚暧.昧的印記,眸色複雜萬分。

他生而下賤,可如今亦是踏上九霄寶殿, 當上這人間帝王,他有時坐在龍椅上,看那些所謂的鳳子龍孫,天潢貴冑對他俯首參拜,便會感覺一道奇妙的感覺在內心裏滋生。

那感覺是毒蛇,纏繞着他,讓他永遠也得不到眼前人。

不過也沒關系。

得不到也沒關系。

他早已經壞掉了,在三歲那年,被康親王從皇後的宮裏肆無忌憚地帶走,知道了自己的低賤身世,而那個女人,一生為了愛情而活的女人,整整三個月,沒有發覺自己的孩子被換了。偌大的宮殿裏,只有燕淮安,當時才一歲的燕淮安,察覺了兄長的不對,聽宮人說,在他被換走的那天之後,直到他回來,不知道鬧了什麽別扭,小公主就是死活不願意親近兄長了。

他開心極了,被放回來後開心地抱着她轉了一圈,軟軟的小團子黏在他懷裏,被逗地咯咯咯直笑。

他看見她明澈的眼睛,映着低賤肮髒的他。

康親王多厲害啊,不然也不會成功蟄伏那麽久讓皇帝抓不住把柄,更何況那時候他的身邊還有那個季洪章。一個小小的三歲的孩子,四分之一的春秋輪回,足夠潛移默化地,讓這個天性就冷淡敏感的孩子變得血腥,陰暗,受他脅迫,為他所用。

他的所有在那雙眼睛裏無所遁形。

他嫉妒她。

Advertisement

嫉妒她是真正的皇女,嫉妒分走了原本就聊勝于無的母愛。等她長大了些,他便開始忌憚她,忌憚她表現出來的聰敏,她過目不忘,她經脈奇佳,她精巧可愛,宮裏所有的人,包括那個帝王,那個他被要挾着一定要把握住的帝王都将她親切地抱在懷裏,笑話着說她是天生的皇帝料。

他與她漸行漸遠。直到那次大變,他抓住機會,成了真正的帝王。所有的知情人都死了,除了那個被蔣遠山不知道藏到哪裏的季洪章。不過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蔣遠山并沒有表現出知道了他的身份的樣子,他逐漸放心,與她也越走越近。

他知曉她防着他,本來也就該防着的。

他壞掉了,從頭到尾,沾染着墨汁鮮血。

所以得不到也沒關系。

只要,她不被別人得到,他得不到就是得到。

他的眸子水光潋滟,幾乎要滴出來,輕輕在她淡粉的唇上引上一吻,他閉上眼睛,虔誠如獻祭,祭品是他與身.下人。

次日燕淮安醒過來總覺得腰酸背痛,想起來前一晚零星的記憶碎片,猶存的黏糊睡意被倏地戳破,她精神一震,上上下下給自己檢查了個遍,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又拿着銅鏡左照右照,才長舒出一口氣。

叫來侍女收拾妥當,她将要去李太傅那裏看李眉雪,沒待吩咐下去備些李眉雪愛的糕點,平時總不會多事的陳暮卻來了她這裏,低眉順眼,冷不丁道:“主子。”

這明顯是有事兒要說,摒退左右,燕淮安挑眉道:“有事兒?”

“溫大人一大早送來的紙箋。”

說着她從懷裏掏出來一張平凡白紙,上面的墨字俊逸規整,是溫玥的筆跡:今日未時一刻誠邀公主往廣德樓二樓元字雅間一敘。溫玥敬上。

燕淮安看完了手一抖,那紙箋瞬間化作粉末,從她手中灑下,落到地上毫無痕跡,沉聲道:“怎麽找到你了?”

陳暮恭敬道:今兒早出去采買時候正巧遇見了來送紙箋的溫大人,便順道兒給帶進來了。

“溫玥倒是信任你。”

陳暮聲音平平無波“溫大人是個願意相信別人的。”

燕淮安垂下眸子,陳暮從來不是多做多餘事的人,也是她的樓裏最得力的老人了,到底是溫玥借此挑撥離間,還是真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兒,破釜沉舟,狗急跳牆,不得不動用這個棋子?

這信若是別的人送到這她一定不會去。如今燕京形勢不明,迫不得已她才不願給自己找麻煩,不過若是陳暮來送…她擡頭一笑,眸子緊盯着低着頭的陳暮,也歇了去李府的心思“那便去看看這個溫大人想要做什麽罷。”

陳暮諾了一聲便要走,燕淮安給她叫住,“陳暮,你也跟了本宮五六年了罷。”

陳暮腳步一頓,“五年零十一個月。”

“想一想還是剛見你的時候你比較可愛鮮活。”

“是。”

燕淮安定定望着她,望了許久,一嘆“去叫西津來我這兒一趟。”

“是。”

西津也是燕淮安救回來的姑娘,因為救的晚,平時辦的事兒也不屬于陳暮大多時間負責的情報方面工作,只憑着一身武藝暗殺在樓裏得到了一定地位,除了東青那個看上人家美貌總纏着人家越打越纏的,與樓裏人的接觸都不算多。

燕淮安坐回凳子上,拿起桌上的茶靜靜地喝着,待喝完半盞,一身兒黑色緊身衣褲的西津突然出現在緊閉的屋子裏。

“主子。”

“擡起頭來。”

西津擡頭,露出一雙冷冽的眉眼。

“知道禮部尚書溫玥麽?”

西津的聲音也平靜,卻與陳暮的不同,平靜中含着光明正大的冷意,幹練明脆,“知道。”

“今日未時在暗處到廣德樓元字房守着,待本宮一落座就刺殺他。見機行事。若是本宮出手,不論場面如何,只管跑。”

“是。”

“好好準備,我與你說的話不可外露,只可與陳暮要張溫玥的畫像。好好記住,別殺錯了人。下去罷。”

“是。”

西津近來從未失手。燕淮安将那剩下的半盞茶喝光,蓋上茶蓋,一聲輕響。

未時的約如燕淮安所願沒赴成,卻不是因為陳暮通風報信,而是刑部尚書與大理寺卿突至,拿着燕淮黎的手谕,到了溫府将堂堂的禮部尚書綁了就扔到了天牢裏,還是嚴防死守誰也不允許探望的那種。

罪名是私相授受。

被一起降罪的還有太傅府,李太傅是兩代帝師,燕淮黎給他個面子,只罷了官,也沒将李眉雪怎麽樣,只是這一下子,李眉雪的名聲,李府的名聲算是徹底完了。

燕淮安彼時已經坐上了轎子正打算赴約,陳暮告訴的她消息,她說的時候很是平靜,一點兒也沒有燕淮安揣摩中的焦急。

涉及到的這些人怎麽說與燕淮安還有些情分,李眉雪更是當年如今無數次維護過她的,燕淮安聽過了眸色一沉,當即下了轎子,取了馬一路快馬加鞭就到了宮裏。

入宮當下轎,入宮當下馬。一切規則在燕淮安身上都被打破,她一襲紅裙,眉目少見的堅凜,似戲文裏的三味真火,燒破一切魑魅魍魉,桎梏枷鎖。

很多人想攔她,沒人敢攔她。她在禦書房停了馬,常如海正守在這裏。

她将馬交給一旁哆哆嗦嗦的小太監,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沖常如海道:“皇兄在這裏。”

常如海神色有點兒不對,沒待他說話,燕淮安聽見裏邊兒清脆歡快的聲音蹦跳着傳出來,“黎哥哥,你可真厲害。”

一個溫和的男聲“多贏你一局便厲害了?”

“黎哥哥在瑤音心中永遠是最厲害的。即便不贏瑤音也是最厲害的。”

“小丫頭,倒是會說話。”

蔣瑤音什麽時候與燕淮黎這麽親了?燕淮安蹙眉,欲進去,卻被常如海攔住,他的神情惴惴不安,顯得很難辦“公主,皇上說,他正在處理緊急政務,誰也不能進去,包括公主。”

燕淮安心裏突然蹿出來一團火,那火給她眸子燒得锃亮。燕淮黎這是故意下她的面子。她抿了抿唇,将那無名火壓下去。

常如海長年浸.淫在這宮裏察言觀色的本事最厲害,知道這位是真生氣了,一時之間也沒招,只能将頭低了有低,手臂不易察覺地往回縮了一縮,燕淮安見此一笑,“既然皇兄在忙,那淮安便不打擾了。”

作者有話要說: 燕淮黎:與我交易?将計就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