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下第一的逆襲(7)
鏡長老此刻想打人。
昨天還睡他床呢,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
少年淩空一個翻身,驚起滿地梨花白,他徐徐而落,擋住了姜夏的去路。
一個不防,女孩子磕在了他心口,止住了腳步。
小姑娘擡起頭,不說話。
假裝很厲害的樣子。
“你是不是有病?”桓鏡這樣問着,真的把手貼上她額頭。
“我沒事。”姜夏覺得玩夠了,便打開他的手,似笑非笑道:“鏡長老來找我做什麽?”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來找你了?”少年的耳根猝不及防一紅,便抓住救星般,朝姜夏身後的真面癱喊道:“白左使,原來你在這裏啊?我找你半天了。”
找我?白夜一臉懵逼,停下了去找公子的腳步,他走上前來,站在兩人中間,又把桓鏡推得離姜夏遠了些。
而後他說:“你小子,什麽事?快點講,我沒空。”
桓鏡編不出個所以然。
挨了白夜一個爆栗後,他又聽見那熟悉的三字經:“小桓鏡,皮這下,很開心,是不是?”
少年欲哭無淚,白夜叫他小桓鏡也不是一天兩天,完全是為了湊夠三個字。
猶記得剛來修羅門,他滿身都是天機門那八十一道刑罰落下的傷,足足躺了小半年,才被白夜醫好。
這半年裏,桓鏡天天聽三字經唠叨,這修羅門裏,他只怕一個人,就是白夜。
那“平平無奇”的青年男子又說,“男是男,女是女,你離她,遠一點,記住沒?”
“沒記住,打斷腿。”
“好了好了。”桓鏡捂住耳朵,實在受不了一個大男人用這樣的腔調,還是中原江南那邊的吳侬軟語。說起來,這阮小七不就是江南阮家的小女兒嘛,怎麽不見她說家鄉話?
想到這裏,少年來了興致,對姜夏道:“小堂主,你也說說呗。”
“侬好措氣啊。”姜夏依他的願,罵他煩,倒把一旁白夜惹笑了。
雖然笑得很牽強。
常年面癱,青年男子笑起來時萬分違和,可他還是盡可能不那麽僵硬,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姜夏的發頂,隐有欣慰道:“小七乖。”
姜夏便是一驚,她擡起頭,看見白夜的眼底,盡是寵溺。
“不說了。”男子似乎想到什麽,挪開手,又打響風鈴,去樹屋上見公子。
此刻,那天青色薄衫的少年似在做畫,在一張寫了“衆生皆苦、非我一人”的雪白宣紙上,依稀可看出是一個女孩子的輪廓。
白夜不敢造次相問,只是表明來意道:“禀公子,我求你…”
“不必再說。”那着狐貍面具的少年擡起頭,擱下筆墨,仿若洞悉一切道:“是為了阮苓吧。”
阮家一門七子,五男兩女,在被江湖門派血洗時,傷的傷,亡的亡,只有阮家五少爺,沒有經歷這一切。
因為他幼年時,便“墜崖身亡”。
那被公子的母親所救,繼承了她一身醫毒之術的孩子,正是阮家“英年早逝”的五少爺,阮白夜。
他十年前出了意外,而那時,阮家還沒有生最小的妹妹。
也沒有阮小七。
被公子母親相救的阮白夜亦沒有選擇再回阮家,只是留在了這個美麗的西域女子身邊,隐姓埋名。
他随她度過最美的年華,也随她進宮,看着她紅顏早逝。
然後按她遺願,竭盡全力守護楚懷瑜,這一守,就是七年。
白夜無怨無悔。
只可惜他終究沒來的及庇護阮家,那些名門正派太難纏,阮家一族由上到下又都是高潔,寧死不肯随他來修羅門避難。
到最後,他也只求得公子保下兩個小妹妹,一個阮苓,一個從未見過的,後來白夜記住了,叫阮小七,阮家小七。
而此刻,一個妹妹正外出任務,找那君子劍報“家仇”。亦有消息傳來,阮苓失利了。
所以白夜來求公子,由他替阮苓善後,免去她入慎刑司之苦。
其實白夜本就想自己報家仇,等公子盡掌天下後也不遲,奈何妹妹心裏恨意太深,過急了。
他只好前來求公子。
良久,主位上的少年才開口,十分淡淡:“白夜,規矩不可廢。”
修羅門裏裏外外都是森嚴秩序,哪怕作為門主的公子,想把阮小七帶到身邊教養,也忍住了這意圖,方是方,圓是圓,若容情,修羅門就不是修羅門了。
換句話說,賞可以憑公子高興,就像他對姜夏的那點點特別,但罰,所有人都看着呢,若開了先例,慎刑司以後便起不到震懾作用。
白夜只好起身,告退。
他抿着唇,冷風一過,臉色都蒼白了幾分。
可即便如此,該做的事還得做,他帶着一支精銳離開修羅門,接應白苓,殺了“君子劍”。
殺了阮家的仇人之一。
這本該是件高興的事,如果阮苓不必因為失敗而入慎刑司的話。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姜夏正在作為小堂主被桓鏡使喚。
他真的是區別待遇,對姜夏的訓練格外嚴格。
可一聽說阮苓有事,累得要死要活的姜夏就想跑,因為在原主的記憶裏,阮苓是從來沒有失誤過的,或許多多少少有自己到這個世界導致蝴蝶效應的原因。
這樣一想,不安愧疚更甚。
哪知桓鏡又擋住她,攔在身前,有些無奈又苦澀的說:“你去做什麽?你能做什麽?明日就是三年大血洗之一了,三千活兩千,你能确保自己安然無事嗎?”
“我不知道。”姜夏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一字一句說:“可要我不去管,我一定會後悔。”
慎刑司是什麽地方?生不如死的地方。
哪怕明日,她就要和三千備用殺手一起入“煉獄”,也要管。
至于“煉獄”,便是人間地獄,修羅門專門用來磨練殺手的鬼地方,從一道封閉的石門入,裏面糧食與水不足,但卻要待夠七天。
等人數銳減到兩千,石門才會從外打開,當然,目的是要他們互相厮殺。
所以桓鏡才會苦惱。
入“煉獄”這種事,哪怕身為首席長老的他也鞭長莫及,更何況,姜夏是個內力不穩定的家夥。雖然這一點少有人知道。
可要是自己欽點的小堂主死了,死在這第一次血洗裏,那可真是笑死人了。
該死,他不要面子的嗎?
桓鏡是這樣想着,可還是松開了手,放姜夏走。
甚至…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後。
·
慎刑司裏,暗無天日。
姜夏卻還沒有看到,她被司命攔在了門外。直到鏡長老看不下去現身,用特權一并把她帶了進去。
裏面很黑,少年走在前面,忽然伸出半截雪白的袖子,說:“拉着。”
姜夏依言,卻心不在此,随意伸過了手,沒有握到袖子,反而握到了少年微微暖的手。
想縮開,卻沒了機會。
桓鏡在黑暗中,緊緊握着那只小手,死活不放,也不出聲,只是耳根的紅悄悄蔓延到雙頰。
這大概就是悶聲發大財的感覺。
二人相攜,走了一路。
慎刑司裏七轉八彎,一層一層往上,刑罰便越重,整整九層樓,每層樓九種慘無人道的手段。
從剔·骨,淩·遲,到扒·皮,烙·煮,沒有能過九層還活着出來的人。
姜夏隐約看見,從房間小孔裏,有被削成人·棍的,也有被養在蛇·穴裏的,更有甚者,被刀刀淩·遲,卻吊着一口氣,等受刑者身上結了痂,再淩·遲。
她握緊手心,隐有顫抖,這時,眼睛上忽然覆上一片柔軟。
桓鏡用手擋在她眼前,說:“別看了。”随即又彎腰把小姑娘打橫抱到懷裏,“也別抖了,我帶你去。”
他穩穩往前走,找到了阮苓。
執行者卻竟是白夜。
正一寸一寸用銀針挑斷她的經脈,慘不忍睹。
桓鏡卻知道,只有白夜親自行刑,把握着分寸,才能留阮苓一命。
他心中的痛,不比妹妹身上的少一分。
少年低下頭,去看懷裏的女孩子,她十分平靜,平靜得出乎意料。
他發現,姜夏不會哭。
至少清醒着的時候。
哪怕此刻她的唇已被咬出血色,眼神也仍舊平靜。
“出去吧。”
姜夏閉上眼,對桓鏡說。如果行刑的不是白夜,她拼了命也會救阮苓出來,可正是白夜,她便知道,沒有再好的選擇。
他醫術高明,會有分寸。
心疼阮苓的眸光也做不得假。
事到如今,姜夏只有試試,試試去求公子。
可她又算個什麽東西呢?有什麽資格去求?
頭一次,姜夏感到心力交瘁。
她就呆呆坐在慎刑司門口,雙目失焦,一動不動。
桓鏡坐在她身邊,雪白的發帶和背後的劍穗一起被夜風卷起。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擡起修長的指尖,解開墨發,拿着發帶放到了姜夏手心。
“我們連夜成婚吧。”少年說:“阮姑娘作為你的姐姐,與高堂無異,是可以從慎刑司出來參加婚宴的,這樣一來,刑罰便不了了之。”
同樣,若你有了名分,明天“煉獄”裏的血洗,便無人再敢動你。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還是沒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