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下第一的逆襲(9)
又一年,“煉獄”石門開。
姜夏仍舊是最後一個走出的,滿手泥,含着一抹笑,對阮苓說:“阿姊,我今年多埋了四十個,破百了。”
她說這話時,清澈的眸中含着嘲諷,叫人疼到心裏。
桓鏡便是這樣覺得,她笑得那樣難看,真難看。
以至于,這雪衣白衫的少年終于是不顧白夜的阻攔,走到姜夏面前,伸出手,抹了抹她臉頰上的灰,一并把人也帶走了。
到無人處,身形修長的少年彎腰附在她耳邊,提防着修羅門中的影子說:“我…送你回去吧。”
回到你原本的世界。
桓鏡能感覺到,姜夏在這裏不快樂。她也本不該屬于這裏,他雖然想挽留,卻更希望她開心。
“你說好不好?”他繼續問。
姜夏卻狠狠愣了愣,她眸光閃爍,仿佛在問:你怎麽知道?
“天機門的首席弟子都能知道。”桓鏡回她,得師傅桓容真傳,少年有能發現異世之人的本事。
這樣耳·鬓·厮·磨的交流後,他才移開她耳邊,以防被其他人知曉。
可到了影子眼裏,記錄在冊呈給公子後,卻惹得那人薄怒。
楚懷瑜自己又生起了悶氣,心裏又酸又澀,莫名其妙得很。
他想,阮小七如今已是十三歲,差不多可以當個孩子的娘,真的不小了。
男女授受不親……
少年只覺越來越不是滋味。
他揉了揉額角,摘下狐貍面具,忽然想這樣去見見姜夏。
可也只是想想。
少年唇角漾起苦笑,來來回回翻覆着手心和手背…對楚懷瑜而言,拿起和放下從來由不得他。他再不理智,也知道什麽必須去做,這是他的責任,容不得半分松懈。
九年了,他不能在最後功虧一篑,更不能辜負那些白骨和血·肉。
桓容,必須死。
少年重新戴上面具,攤開桌案一角的宗卷,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周密謀劃。
這兩年裏,修羅門已相繼刺殺了桓容手下的親信,任務便多是桓鏡做的,他從沒失誤。
楚懷瑜本想尋着他的錯處,卻不想對方滴水不漏。
只是現在,讓任何一個人去刺殺桓容都不夠有十足的把握,他也不能冒着桓鏡和桓容可能是用苦肉計…所以讓桓鏡成為叛徒,才入修羅門來的風險。
刺殺桓容,必須是別人。
而白夜和明媚的武功都不如桓鏡,就更不如桓容,也不合适。
阮苓的話,是個好人選。
她平白無故多出五十年的功力,倒能和桓容旗鼓相當。
唯一的問題是,她會不會對桓容動心,影響任務?
公子思來想去,最合适的只有一個,阮小七。
亦是姜夏。
可他忽然舍不得。
桓容那樣天姿絕色,要是阮小七這木頭也開竅了的話,他一定會後悔。
深吸一口氣,少年公子重新坐下,也決定了,姜夏去。
他後悔,是他的命,他自己受,可他同時背負着其它,沒資格任性,一下都不可以。
有時候,除了喜歡,總還有許多更重要的事必須去做。
天下、蒼生,他走到今天,已不全是為自己而活。
那些背負的鮮血,第一個就不允許。
楚懷瑜,你是太子。
你要記住。
·
消息很快傳達下來,衆人眼中的榮光,到姜夏眼裏卻成了煎熬。
她沒想到,因為自己許多事都變了,刺殺桓容本該是阮苓的任務,現在卻落到她頭上。
不行,她必須拒絕。
這完全違背她任務的原則,桓容作為這個世界的男二,是姜夏萬萬不能傷害的。
她若接了任務,就不能陽奉陰違,失敗便是阮苓之前入慎刑司那樣的下場,或許更慘百倍,可不失敗,殺了桓容,她也徹底完蛋。
公子呀公子,你是有多恨我?
姜夏苦笑一聲,事已至此,她只有最後一個方法——
提前打擂,脫離修羅門。
從此恢複自由之身。
如果再給她一年,她或許有十全的把握,可是現在,姜夏不敢保證能一個人單挑完八部部首,再對上十長老,四司命,還有二使。
她需要挑戰的是,二十四個人。打敗一個,再去打敗另一個。
若中途不慎死了,也得認命。
可她卻這樣做了。
這是姜夏困在死局裏唯一的機會,也是她能做的、最好的選擇。
便試試吧。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也很好嗎,她笑,想着:
——廢物的自我修養,第三式、面對強者的壓迫,咬牙堅持。
假裝,自己也能贏的樣子。
·
打擂戰書呈上後,
公子第一次亂了分寸。
他拂袖推開桌案上所有東西,一并扯掉了臉上的狐貍面具。
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臉上都是兵荒馬亂,還有…痛。
不會的,不會的。
楚懷瑜這樣告訴自己,甚至違背以往所有的原則,在修羅門這個秩序森然的地方,給了姜夏第二次選擇。
無異于打自己的臉,可公子還是想聽她說一句,錯了。
然後他順理成章,做做樣子罰她,打擂的事便這樣揭過去。
可是沒有,她沒有改口。
少年的心,第一次惶恐,如許多許多年前,父皇的頭·顱從臺階上滾下,掉落他眼前一樣。
他害怕了,不知道為什麽。
·
然而,害怕的,何止公子一個。
桓鏡收到姜夏的打擂戰書時,還在外執行任務。便是馬不停蹄往回趕,他是多麽愛幹淨的一個人,生生把一身白衣染得全是灰塵。
可他渾然不顧,只是去找到姜夏,拉起她便走,一句又一句說:“我要送你走,立刻,馬上。”
“他會有辦法的。”
這個他,是桓鏡的師父,國師桓容,天機門的掌門。
只有他,可渡異世之人。
姜夏卻掙脫開來,眼眶微紅,扯出一個微笑,對他說:“我不走。”
“為什麽?”桓鏡那副模樣終于像堕·仙的人了,聲聲诘問道:“不走做什麽?留在這裏等死嗎?你知不知道,我……”
少年的話終究止于唇齒。
他拔·出背在身後的長劍,橫到她面前,說:“你想去打擂的話,先殺了我。我也可以不管你了。”
姜夏拼命搖頭。
“拿着!”他怒吼,這是第一次,清清冷冷的少年發這麽大的脾氣。甚至仗着男子的氣力,把劍強行塞到了她手裏。
“桓鏡…”姜夏擡頭看着他,叫少年的名字,“你放手,好不好?”
“除非我死。”
少年定定立在她面前,任由劍鋒指着心口,僅離半寸。
雪白的劍穗依舊揚起。
桓鏡忽而笑了笑,鳳眸裏含着水光,在姜夏錯愕的視線中,撞上了劍鋒,他說:“這是我所能做的…全部了。”
——首席長老病危,門下其餘長老輪流侍疾于跟前,不得參加其他活動。也別想去打擂。
少年以最絕決的方式,替姜夏幾乎解決了一半麻煩。
她要挑戰的,就只有八部部首,四司命,左右二使。
長老系全軍覆沒,主動棄權。
桓鏡總是能找到門規的漏洞,就像他說要連夜娶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