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節課,小女孩在發呆,她在想她的兔子

旁邊不遠處是插着箭的箭靶。可他唯一的玩伴查爾斯,總是站在一旁,用長輩的口吻吐槽他,對他的行為不屑一顧。

視線往旁挪,他才發現簡以萌已經落到了他身後,同樣都雙手插|進口袋裏,天藍色的圍巾擋到了她鼻子,那雙秋水無塵的杏子眼呆滞地往下看着,整個人在光影中游走,好像随時都在流浪。

“想什麽了?”他一手板正她的頭,趁機揉了揉,“擡頭看看,今晚的星空很漂亮。回去以後就看不到了。”

“哦。”她順從地擡頭,細碎的星光下,她的臉上看不出喜悅,甚至還有點蒼白。但唐少炎看着她的眼睛,分明感覺得出她其實是喜歡的。

只是,沒多久,她又低下頭,好像路上會有黃金似的。

好吧。

見狀,唐少炎幹脆把內心的困惑問了出來:“你怎麽會想到馬俊就是那個‘M’?”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M”就是李婷婷戀人的代號,而馬俊是李芳的情人,所以當簡以萌把這兩人聯系起來的時候,他的驚訝已經暴漲成驚吓了。這真的……給他十個大腦也想不出這些喪心病狂的事。

“我只是試着問了下,沒想到真會是同一個人。”簡以萌重新擡起頭,很老實地回答。

“身份差很遠,怎麽才算是遠?年齡相差20年算不算?雖然現在都說愛情面前,年齡都不是問題,但真落在自己的親人身上,就沒那麽輕松了。”

這算是她很不負責任的猜想。

“可不管怎樣,馬俊這個人一定有問題。按老大爺所說的,馬俊和李芳的事全村人都知道,這肯定是沒有假的。而馬俊走了後,李芳不久就失蹤了。大家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是跟着馬俊跑了。可我們都知道不是,因為按照屍骨的死亡時間和已有的結論推斷,李芳是失蹤沒多久就死亡了。我們大可做出以下推斷:

第一個,李芳逃出來,跟上了馬俊,但路上兩人鬧不合,馬俊失手殺害了李芳。

第二個,李芳逃出來,沒有跟上馬俊,路上被其他人殺害了。

第三個,李芳并沒有逃出來,兇手是李明河。他殺害了李芳後,處理了後續,編造了李芳私奔的借口。”

她依舊板着手指數着:“當然,還有其他可能性,這裏就不一一列出了,但最主要的還是這幾個。也許直接問李明河,可能會知道些什麽,可他目前被關押着,我們作為事外人也不能從他那裏得到答案。馬俊是當年第二個最有可能知道李芳去向的人,即使兇手不是他,他也一定知道些什麽。”

而,如果,馬俊真的也是李婷婷的戀人,如此處心積慮,無疑便是真正的兇手了!

“20年前的知青記錄,公安局應該有入檔案的,有名有姓,而且如果馬俊真的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他這些年的主要活動地點還是以S市為主,加上之前的一些相關描述,應該不難找。”

簡以萌邊想邊說: “趁着現在還未正式結案,通知你的‘朋友’,向他透露一下馬俊的事,最好調查一下他這個人是否符合心理側寫,以及他着18年來有沒有經常往李家村跑的跡象。”

唐少炎又吃了一驚,腳步也停了下來:“你是懷疑公墓鬧鬼的事也跟他有關?”

她點點頭,一同停下來,面對面地說:“我一直覺得李明河那個‘醫學背景’有點牽強。結合他當時的情景,大半的日子要在醫院裏做苦力,回到家裏還有個女兒。就算他對李婷婷再不管不顧,也不可能毫無顧忌地在家裏研究标本制作。”

“你想想,”她換回李家村的事上,“先是小家禽失竊,再到大一點的家禽,最後是公墓裏的屍骨。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聯系?”

聽她這麽說,唐少炎也開始靜下來思考,越想眉毛擰得越緊,突然“啊”了一聲。

看着差不多了,簡以萌點點頭:“按照他對李芳的迷戀,不會在有太多不确定時對她的屍骨動手。這是一個實驗過程,他在一點點地成長,技藝一點點地熟練。直到有一天,他意識到家禽的屍骨已經滿足不到他的時候,那就是……”

“人!”少爺一激動,聲音大了點,幸好田間沒人,否則一定懷疑他腦細胞沒長好。

簡以萌輕咳一聲,示意他低調點:“屍體的偷取也很有意思,選的竟然是公墓。而且能盜取牲畜而不被發覺,這人對李家村一定很熟悉,或者曾經很熟悉。不過,目前還是先得看看馬俊的資料,說不定他可能跟這事一點關系都沒有。”

“我立刻打電話!”在她的幫助下理清了思路,唐少炎幹勁滿滿,說幹就幹。

第二天一早,少爺已經查到了馬俊這個人。

“馬俊家裏也是世代經商,家境還算不錯。”當然,跟他家比起來,只能算是小康。這點從少爺不以為然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不過跟李狗子那種比,是好太多了。

“他目前有一部分生意是在S市開展,人也常年在那裏呆着。”他繼續翻着資料,挪到了最後,說,“而且本人據說是個爬山愛好者,最愛往有山有林的地方跑。”

“這樣算不算是暗示他會往這邊的山裏跑?”簡以萌戳着下巴想着。

唐少炎表情變了變,調出了馬俊的照片遞給她,順便摸摸他的頭,小聲說:“說得那麽正經,實際上不過是換個地方繼續聲色犬馬地過活。”

懶得再糾正他的習慣了,簡以萌低頭看照片。馬俊的長相怎麽說呢,還行,不差,只能說是個沒有中年太過發福的男人,現任妻子是跟他算門當戶對的一個合作夥伴的女兒,育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就比李婷婷小上幾歲。

“如果,李婷婷喜歡上他也不是沒可能。”畢竟在大多數人眼裏,男人的資産和閱歷可以給他加上很多分,遠超長相與愛情。“對方年齡比她大了快20歲,而且家庭幸福,名聲不錯,生意也算穩定,就算有了婚外戀也一定不願意公開。”

相比于李明河,她覺得馬俊更可疑。

“他現在還在S市呆着,我讓人去盯緊他。如果他一有什麽不妥,立刻把他送去局子!”唐少炎在這點上非常上道。

那就好,總算能還她們母女倆一個公道。

簡以萌嘆了口氣,把手臂擡高,仔細端詳着上頭的紋身。

“果然還是不行。”就算查清了案子,也不等于收集了遺言,鏈子還是那個模樣。她轉過頭,對他說:“走之前,我們去公墓那裏看看吧。”

這是最後一個可能有線索的地方了……

****

這事,他們沒有告訴任何人,帶上點必需品,就悄悄從那被堵上的山路爬上去。

那些樹枝和石塊砌成的障礙,對唐少炎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在幻境中,他可是輕易地從比兩個簡以萌疊起來還高的坑上翻了出去。

在他的幫助下,兩人在午飯後沒多久就到達了傳說中鬧鬼的公墓。

所謂的公墓,不過是在一處荒林裏開了幾畝坑地來葬屍骨。兩旁都是些天然岩洞,有大有小,大的開口處比兩個屋子合起來還寬敞,小的可能就一個狗洞大小。有些洞中會有積水,水的溫度比溪裏的要低得多,冰得紮手。

如老大爺所說,這裏都是“亂葬”的,坑與坑之間并沒有嚴格的距離或者劃分,像李狗子開墓那回順帶多挖幾個坑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坑前也沒有土堆,寫着名字或者标記的木牌也早被風吹蟲蛀得不成樣兒了。

許是路被封久了,這裏頭被燒成灰的紙錢早被風不知吹到了何處。地上積了厚厚一層腐葉,呈現出黑棕色的層次感,踩上去時一點聲音都沒有,鞋子還會陷入半邊,被沾濕了外圍。

明明是烈日當頭,但被崖石和樹木擋了擋,濕風一吹,嗚嗚連作,就連氣溫也別處要低得多,反而顯得陰森。

心裏頭隐隐泛起些不安,簡以萌忍不住拉緊了圍巾,往前急走了兩步。待看到幾個被翻過的坑,像是李狗兒等人的傑作,才稍微安心了點。

“這應該是他們先前挖過的墳。”

沒有回應。

意識到後頭安靜得太過了,簡以萌強作鎮靜地回過頭來,卻發現本應懶懶散散地跟在她身後的唐少炎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

被樹擋散的光線下,一個高大健實的人扛着把帶血的鐵鏟,徐徐而來。

淡淡的血腥味飄入了她的鼻孔,刺激着她的全部神經,簡以萌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

“果然是你!”她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卻比哭還難看。

作者有話要說: 獨居老人死在家中無人發現,墓地屍體被盜,這些固然是劇情需要,但是也能從新聞中找到真實案例,只能說很可悲,現實遠比小說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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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死之局

逆着光走來的那人, 逐漸露出了面容,濃眉大眼,不說時顯得文質彬彬的臉,即使幹着重活,也會穿着襯衫的男人。

不是李文輝,還能是誰?

“怎麽?你早就知道了?”他的氣息有點重, 語氣卻并不急。

簡以萌的笑更加勉強了。

是的, 她早就覺得不對勁——因為一切都太順利了。他們想去李婷婷家, 就有人開門帶路。他們想找些證據或者推測李婷婷回家的原因, 就發現了李芳出軌的證據,還得出了“情人是個文青”的結論。最後,他們想确定嫌疑犯時, 馬俊這個各方都符合的理想犯人就被順理成章地揪出來了。

可即便是這樣,直到這一刻前, 她都始終未曾懷疑過李文輝。不是他不可疑, 而是她潛意識就把他剔除在外。因為她相信老大爺, 對這個進村後第一個遇見的、是非分明的老人抱有極大的善意。

……

“像俺兒子那麽有出息, 又那麽有孝心的,全天下可沒幾個!”

……

這是她所知道的親情中最讓她動容的,如今也成了最讓她痛心的。

如果撇開這一切, 從頭開始想,也許從他得知他們進村的意圖時,這個局已經設下了。他剛開始可能還沒有對他們起殺意,畢竟從他的犯罪行為上看, 他是一個極有耐心,也是極有原則的人,他在乎的只是李芳“完整”的屍骨,只要得到了“她”,他就不會輕易再下殺手。

所以,一開始時,他只是試圖在誤導他們。那裝在盒子裏的情詩,肯定是他備好在那兒的。大娘願意開門放他們進去的行為本身就不妥,更別提一件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屋子怎麽會被她一碰就碰出了“關鍵證據”。

然後便是“無意中”說起幾件貌似風馬牛不相及、但只要一打聽就能知道的事,博得他們的信任,再把事情往鬼神方面引,企圖澆滅他們的好奇心,讓他們自己走人。

可他沒想到的是,簡以萌兩人是有備而來的,他們知道的遠比他以為的多。恐怕就是她提到“M”的時候,便是他真正動了殺意的時候。

“馬俊”這個人真的是李芳的情人,還是他臨時拿出來的煙霧|彈已經不重要了。備下李芳出軌的證據也許只是出于為自己留條後路的心理,但他供出這個名字時,已經下了心思讓他們有去無回。

正是看出了他們的不死心,一路上有意無意地指出去公墓的路,早上再假意支開人,恐怕就是為了這一刻。

那碎落了一地的拼圖終于能夠拼起來了。只有身為村裏掌舵人的他,能控制村裏的消息和言論,使大家對李婷婷和李明河的事一無所知。也只有他能以接送子女或者外出交流的名義自由地進出村子,而無人懷疑。同樣地,李婷婷趕回來的原因也有了解釋——為了見某個人。他是村長,在這片快全部遷出的舊區裏,他們就算一同活動,也不會有人懷疑。

如果不是她太自以為是,太自作聰明,被感情蒙蔽了眼睛,做不到理性、客觀思考。如此多的疑點,她不會到現在才想通!

如果她肯深思一下,馬俊這人根本就經不起推敲。他的大女兒只比李婷婷小上幾歲,說明當初他一從村裏出來就立刻結婚生子,不可能是對李芳用情至狂的人。

一方面,她對自己的邏輯推敲十分自信,從不想萬一;一方面,她又因為自己的“業餘”,得出結論後,一旦與所知不符,就立刻服從現實。

如果她再自信一點,再果斷一點,直接把李明河和馬俊都否定,或者她再猶豫一點、膽小一點,做事留點後路,不自己往公墓裏跑,就不會落得這個進退兩難的地步,而且……還連累了唐少炎。

“你把唐氏集團的大少爺殺了,那一百萬的贊助費不想要了?”簡以萌努力地把視線從鏟子上的血跡移開,佯裝鎮定的問道。

“還有心思開玩笑,你的心理素質不錯。”李文輝也終于從先前的那段打鬥中恢複過來,喘順了氣,“不過你放心,很快就能去下面跟他團聚了。”

如果方才還抱有些希望的話,現在全碎了。

簡以萌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咬緊牙關,在這危機的時刻,頭腦反而離奇地冷靜。她控制着自己的語調,像平常聊天時一般地說:

“我早該想到的,像你這樣的人,怎麽會舍得離開這裏,前往S市呢?”

察覺到她的意圖,李文輝倒是沒多大所謂,在他看來,一鏟子把那青年砸死後,眼前這個女人對他一點威脅都沒有。

所以,他并不排斥這點聊天的欲望,聳聳肩,說:“那又怎樣?再聰明,到最後,還不是一抔黃土。”

“在此之前,我能問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你跟李婷婷又是什麽關系嗎?”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她悄悄按下了手機的錄音鍵。

這是她最後能做的,在這之後就看天意了。

“發生了什麽?”李文輝下意識地重複了她的問題,眼裏閃過些興味。這些只能埋在回憶裏的事,一下子翻出來,找個人吐露或者說是炫耀,他的第一感覺竟然是激動。

“我喜歡她很久了。”他的手暧昧地撫摸着鐵鏟,溫柔地像是撫摸着情人的肌膚,只是眼睛仍是警惕地盯着簡以萌,不給她一點機會。

“我一點都不在乎她是個已婚婦女,可她總說我是個孩子。明明李明河可以,連那個外來的馬俊都可以,卻偏偏是我不行。我看着她嫁了一個又一個人,我好不容易大學畢業回來,她卻要跟馬俊私奔……”

他頓了一下,突然大笑,眼裏浸出瘋狂的淚:“我怎麽能允許,怎麽能允許她離開我,哈哈哈哈……”

到了這一刻,簡以萌終于感受到了李文輝斯文外表下的瘋狂,一種因李芳而入髓的瘋狂,好像只能有她,其他人都是無物。

“讓我猜猜,當年是你借着馬俊的名頭約她出來。她看到了是你,一定很驚訝吧?她說了什麽,讓你很傷心。接着她讓你離她遠一點,別再管她的閑事,就往回走。”

簡以萌勾着嘴角,聲音故意壓低,顯得暗沉而魁惑,說是猜,卻好像她當時正在旁邊看着一般。

“你就這麽看着她背對着你,越走越遠,終于,你忍不住了。你沖上前去,一腳踢斷了她的腿骨。她很痛,大聲地咒罵你,說得很難聽,把你貶得一文不值,好像大街上随便拉個人都能比你好,她跟誰都能過,就是不會跟你過。等她好了,她就走,走得遠遠的……”

“你憤怒了,身體裏好像有一把火再燒。你捂住了她的唇,不讓她再說。她掙紮得很厲害,一直在推你、打你。可你不能放開她,因為你知道,你只要一松手,她就會跑。她就再也不屬于你了。”

李芳的死亡方式是她推出來的。因為換的只有左腿小腿骨和右手中指,所以她大膽的推測李芳身上,至少是骨頭上沒有其他外傷。而李文輝約李芳出來前,不可能抱有要殺了她的心思,因此也不可能攜帶刀具之類的兇器。所以李芳極大可能是死于窒息,且是被人捂住口鼻殺死的。

“終于,她不再動了,那雙美麗的眼睛瞪得很大,眼裏全是你。她再也不會走了,不會離開你了……”

聽着她越來越缥缈的聲音,18年前的一幕仿佛在眼前生動地重現,李文輝茫然地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正是這雙手貼着她的肌膚直到冰冷。手一松,鐵鏟突地掉落到地上。

簡以萌見時機已到,立刻想趁着他失神時逃跑,怎料才一個瞬間,李文輝便重新振作起來,眼裏浸透了更恐怖的瘋狂。他沒有彎腰去撿鏟子,事實上要對付簡以萌,完全不需要武器。

“差點就着了你的道了。現在的年輕人不得了啊。”他毒蛇般的眼神死死地落在她身上。

簡以萌只能放棄了這個意圖,逼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攀談:“你故意去勾引李婷婷,就是為了等她23歲生日後取她的骨頭?”

李文輝似乎在衡量,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我當年還太小了,遇到這種事不知道怎麽處理。慌亂之下,想到的是掩飾。偷偷回家拿了把鏟子,在山裏挖了個坑,把她埋了。等我冷靜下來,有了足夠的處理能力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年了。到了當初标記的那個地方,再把她挖出來時……”

“中指不見了?”她打算換種方式,“為了得到完整的她,你就把目光放到她的女兒身上。”

他點點頭,對她的打斷有些懊惱,但沒發作。

“那麽李婷婷手上的紋身‘T&M’代表着什麽?‘T’是指婷的話,‘M’指的是你嗎?”簡以萌問出了自己最後的一點困惑。

讓她驚訝的是,面對這個問題,李文輝竟然露出了罕見的囧色,頗為難堪地開口:“是我的小名。”

不會是李馬兒吧?在以相信賤名好養活的地方,似乎一切皆有可能。

不過這不是重點,她很快就跳過了這一塊:“讓我猜猜,李婷婷殘缺的屍骨被你挂在了彩虹橋,因為你在意的不是她。那麽李芳的屍骨一定被你好好珍藏起來吧。會在哪裏呢?”

沒理會李文輝一瞬間變得極難看的臉色,她戳着下巴自顧自地說:“你借口把去公墓的路封了。這之前,那孩子一定是看到了什麽,才會被你滅口的吧?你我都很清楚,那失足落崖的是完全是扯淡!一個11、12歲的孩子在驚恐不安的情況下,能跑到哪裏去呢?”

“聽說山裏好多岩洞,還一度成為犯罪窩點。那麽你的窩點,會在哪個洞裏呢?”

她的手指裝作不經意地到處點着,餘光一直打量着他的表情,語氣不急不慢。

“你那麽愛她,一定是經常來看她。所以,一定不會太遠的,就在這裏附近,對吧?否則你老往這裏跑,早就招人懷疑了。”

“不,這麽多年了,他們又不是傻子,朝夕相對,一定有所懷疑了吧?”她馬上搖頭,“只是你太會掩飾了,或者他們太相信你了。可你卻騙了他們!”

“是這裏吧?”捉住他表情變化的那一刻,她突然朝某個方向全力跑去。

李文輝終于意識到自己還是着了算計,立刻大吼着追了過去。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會狡猾至此,明明是必死之局竟然還想法設法地掙脫。

別說他了,簡以萌也沒想到自己真的做到了。

此刻的她,雙手緊捂着自己的嘴,背靠着一塊山岩,蹲在地上,聽着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盡管努力地想抑制,可一直以來積累的恐懼還是讓她不由自主地全身發抖,杏眼圓睜,牙齒也在打顫。

這個場景那麽地熟悉,不就是《黑夜中的戀人》裏寧凝第一次遇到梁傑文時的情形嗎?

都說戲劇來源于生活,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要真實地面對這一幕。

她會死的,她差點就死了。

緩緩地把手放下,簡以萌大口大口的喘氣,身後真真出了身冷汗,浸得她渾身力竭虛脫。不敢再等了,李文輝發現沒人後一定會立刻返回的,她沒信心能從他手上逃脫,所以……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即使逼着自己要冷靜下來,手還是不受控制地發着抖,簡單的一條短信,她編輯了幾次才發了出去。把手機藏在交代好的位置後,她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更加虛弱了。

唐少炎,你不會真的死了吧?

她的雙眼開始發澀。還沒脫險,她就開始擔心他了,開始想他了。

然而,站起來,還沒跑出幾步,一只手臂拉住了她頸上的圍巾,把她往石頭上甩。

背狠狠地撞到山岩上,手臂被刮出了一道傷,五髒六腑震得她一陣氣悶,整個人快昏死過去了。

她歪着身子,強打起精神,虛着眼望過去,只見一個李文輝一步一步地走近,獰笑着看着她。

“你以為在這山裏,你會比我更熟嗎?”

他拽住了她的圍巾,一點一點地收緊,看着她無謂的掙紮和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發出瘋狂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在活力上,日更~

☆、落幕之景

窒息原來是這種感覺……

林子都靜了, 漸漸要走向落幕的世界只剩下一線天。簡以萌被迫張開口,全身用不上一點力氣,腦袋卻殘忍地清醒。她能感受到一切,卻什麽都做不了了。

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突然,一道淩厲的風聲響起, 随之, 一只利箭劃破了長空, 紮進了李文輝的胸口。

刺進的那一刻, 李文輝因着沖力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扯着圍巾的手也順勢放開。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着胸口上銀白色的箭羽,雙手還維持着半握拳的手勢。

“n……”他瞪得快裂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但一個字也沒能說出,晃了兩下, 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從死亡的魔掌中恢複自由, 簡以萌順勢跌坐在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息。她很想回頭, 可還沒恢複對身體的控制權,只能任由眼淚如珠串般從眼眶內掉落。

“唐……少……炎……唐……少……炎……”

嗓子終于好了點,能斷斷續續地發出些聲音。她看着那個逆着光向她走來的男人, 很沒用地哭成了個淚人。

“別哭……我還沒死。”

雖然這麽說,可事實上,唐少炎的狀況一點都不好,因着剛才勉強彎弓射了一箭, 他頭上的傷口簡直在湧血,一下子染紅了他半邊臉。此時,他右手拿着青羽,左手拿着塊從衣服上截下的布死死地捂着傷口,一刻也不敢放松,搖搖晃晃地朝她走來。

“他死了嗎?”雖然一副随時要昏倒的樣子,但更因為這樣,他比平時更加警惕。

簡以萌也知道事情輕重,胡亂抹去臉上的淚,連忙爬起來,跌跌撞撞地靠近李文輝,見他沒動靜,才試探着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還有一點點氣,不過很微弱了。”箭正中他的胸膛,雖然避開了心髒,不至于立刻死亡,但他倒下時砸到了頭,喪失了行動能力。

她去剛才藏手機的石塊下挖出了手機。果然有好幾條未接來電和短信,但她沒心思理會,分別報警和叫了救護車,并且詳細描述了傷員的情形。做完了這些,她馬上轉身去扶唐少炎。

少爺非常配合,幾乎整個人都依到她身上,很委屈地抱怨:“那家夥太兇殘了!在我身後偷襲,照着我腦門就是一拍。要不是少爺我反應快,卸了大半的力的話,早晚得爛在這墓裏。”

抹去了臉上的血,他又難受地哼了兩聲:“我現在看東西都有重影,而且惡心犯吐,肯定腦震蕩了。”

“你沒事就好。”無論他說什麽,她都毫不猶豫地點頭。

她又想哭了,但不行。現在行動力最強的就剩她了,她必須要堅強。

兩人找了個有地方靠背,又能看到李文輝的地方暫時休息着。簡單處理手上的傷後,簡以萌讓唐少炎微着側頭靠着岩上,小心地挪開血布,先觀察下他的傷口。

她小時候從障礙木上摔下來過,也是砸破了頭,流了一臉血。這種傷不一定很嚴重的,只是看起來可怕。奇怪的是,她自那次以後,但凡對上這種粘稠的東西,都會下意識的難受和回避,可她現在卻能集中精神幫他處理傷口。

也是唐少炎不幸運,縱使他躲得快,也卸了絕大部分的力,可是鐵鏟邊緣都是很鋒利的。二戰的時候德軍就喜歡拿鏟子開打,一鏟一個。雖然這種農用的鏟子沒那麽高能,但他額角到腦側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她想到了自己的圍巾,加上他背來的包裏的一些藥品,勉強包紮了一下。至于李文輝的傷,他們都不會拔箭,也不敢移動他。等待救援的這段時間,容不得半點意外,所以,雖然有點缺德,但是他們還是果斷地把他綁起來。

而餘下的這點時間,他們本打算就這麽耗掉的。簡以萌坐在唐少炎旁邊,調好角度,讓他能靠在她的肩膀上休息。

然而,突然傳來了一陣狗吠聲,“汪~汪~汪~”前頭響亮,中後不繼,格外地刺耳。

兩人起初都沒當一回事。村子裏野狗跟家狗一樣多,有狗吠聲一點都不稀奇。

可仿佛知道了兩人的想法似的,沒多久,一只灰黑色的短腿瘦狗從樹叢中蹿了出來,停在他們5米外,依舊用那呻|吟般的獨特嗓音朝他們吠着。

見兩人注意到它,它立刻轉過身往前跑了兩步,見他們沒跟上,又轉過來繼續吠叫。

“它好像想讓我們跟它走。”遇上了有趣的事,少爺萎靡的神色一掃而清,好奇地看着它。

“我記得李婷婷養了條狗,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的。”簡以萌對上了它那雙混濁的黃眼睛,想了想,輕輕推推唐少炎,說, “我跟它去,你在這裏休息一下。”

她剛站起來,就被他扯住了衣角。

“我跟你一起。”

他明明痛得要龇牙咧嘴了,卻還那麽固執,仿佛不帶上他,就哪裏都不許去。猶豫了一陣子,簡以萌只能妥協了,抱住他的腰,把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往前走。

狗狗好像也能明白他們這個“慘狀”,跑得并不快,有時看距離拉得遠了,還會停下來吠兩聲。

“不是說建國以後不許成精的嗎?它怎麽都突破天際了?”看來腦袋被砸破,并不能阻止少爺繼續天馬行空。

簡以萌全幅心思都在如何維持平衡,不摔着他,根本沒心思想那麽多。只見,狗狗帶着他們七拐八彎地往前,竟然就是方才李文輝試圖追擊她的方向。

大概15分鐘後,他們撥開了樹叢,跌跌撞撞地來到一個兩人寬窄的山洞前。洞前有條2米寬窄小溪隔着,想要過去,必須得蹚水。

“那只狗去哪裏了?”少爺歪着頭,問。

“不見了。估計把我們帶到這裏,它的任務就完成了吧。”簡以萌往四周看了看,沒發現。不過這裏樹叢和洞都那麽多,随便蹿進一個地方,他們也不會知道。

“要不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唐少炎打斷了。配合着那點沒擦幹淨的血,他難得顯得惡狠狠地說:“你想都別想,要去一起去。”

“我只是想先去探探路,沒想丢下你。”不過,她還是沒說出口,只是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從這個角度根本看不出洞裏有什麽,她承認自己是怕了。經過今天,她終于知道自己會有多怕。

從包裏拿出些塑料膠袋把鞋子和褲腳都包住,再拿出了手電筒。做好準備工作的兩人,選了水流最淺最窄的地方,相互扶着踏了進去。

一下腳,冰冷陰森的感覺即使隔了層袋子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幸好他們靠的近,溫暖彌補了些許寒意,相觸的肌膚也燥熱了起來。

“沒錯的話,這裏就是李文輝用來‘收藏’李芳屍骨的地方。”關于“收藏”這個詞,她真的斟酌了很久,還是找不到別的詞替換。

裏頭的一段還是有水的,最深的地方能過膝,而且越往裏走越冷,呼出的空氣也漸漸泛起了白霧。兩人耗費的體力越來越多,特別是唐少炎,嘴唇都發白了。可是這時候再把他放下,也不現實。幸好,沒多久,水越來越淺,他們終于踩上了碎石地。

唐少炎腳一軟,簡以萌連忙抱緊他,讓他能靠坐在石上,蹲下來幫他暖手。

“你看那裏。”他搖搖頭,示意她放心,打着手電照向她身後。

隐約猜到了什麽,所以當回頭看到那副被懸挂着離地大概20厘米的骸骨時,她異常地平靜。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人的骸骨。在電筒的微黃的光下,它看起來醜陋卻又美麗,慈祥而悲憫,因為被長時間地把玩過,全身平滑幹淨,白皙中還帶着點半透明的夢幻。

在她的周圍,還有些被拼湊起的動物标本,狗、牛、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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