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節課,小女孩在發呆,她在想她的兔子
?”
“我給!”遇到請人喝水這種事,唐大少爺搶着埋單的土豪身影永遠那麽高大而且堅定。
給了錢,兩人立刻有了些底氣,不客氣地圍着大爺蹲了下來。一時間,兩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齊齊含情脈脈地聚焦于某一處。
“大爺,剛才過去的是什麽?”簡以萌問。
“這個,”估計被這麽看着,是個人也無法淡定。但老大爺還是非常超然地放下了報紙,用上了某種時候常能聽到的開場白,“說來話長……”
說時遲那時快,唐少炎把手上的水擰開瓶蓋,遞給簡以萌。再把另一只擰開,遞給老大爺。緊接着,他拉開包,拿出三個布丁,每人一個,意思是“沒事,您慢慢講,我們認真聽。”
這識趣得實在有點不像樣,老大爺看着手裏的雞蛋和水,一時感覺有點複雜,但難得有人願意跟他聊天,還是清了清嗓子,說:“那龜兒子……”
“這裏的人不都是姓李的嗎?怎麽還有姓龜的?”唐少炎這次反應得更快,疑問瞬間脫口而出。
“……”*2
老大爺心裏一定在想:卧槽,難得爆句粗,結果遇上這龜兒子!
“好好聽,別插嘴。”簡以萌踢了他一腳,連忙圓場。
老大爺默了下,繼續說:“從前都說‘要想富先修路’。可俺們村裏自從十多年前修了哪條以後,村裏的人越來越少了。年輕人都跑到外頭找工作,只剩下俺們這些老家夥,留守在這裏看孫子、種田。後來孫子也被接走了,就剩俺們這些老了、病了啥都幹不了的,什麽時候死了發臭了都沒人知道。”
這段話好像配不上那句霸氣的開場白……
唐少炎動了動,又想插嘴。簡以萌連忙把手上的布丁去殼,塞他嘴裏。
“老李狗兒家就剩他一個。他家那狗崽子很早就出去做生意,有頭腦卻沒良心。賺了不少,一個子兒也不往回帶。熬死了老娘後,帶着媳婦把兒子接走,全在外頭吃香喝辣的,過年也不回來。”
“老李狗兒身子本來就不好,自從媳婦去世後就更差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在了屋裏。也就發臭了,路過他家的李柱子才發現了。可那狗崽子真是該天打雷劈,連親爹的棺木錢都不願出,撒手不管,人也不回來見上一面。最後,村長只能出面找大家合資,買那種最便宜的廢物料子把老李狗兒葬了。”
這裏還涉及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公墓”和“家墓”的區別。
李家村的土地是分配到每家每戶,除非絕戶了,或者把土地轉讓給村人,發誓永不回來的,其他人基本上都有好幾畝地。
村子設施欠缺,也不流行火葬。從前開始,有地的人,都會把家人的屍體在田邊的隴上專門劃出一處,成了自家的祖墳。每次種地收割,除了祭拜土地,還要拜祖先,以保風調雨順,家宅完滿,豐收大成。
上世紀時,這附近座山一度鬧過山賊,官兵清繳後,留下許多無名屍體。村民們不願這些屍體歸入自家祖墳,便在荒林邊再開了一座墓地。而山裏有些天然岩洞,有些外來人喜歡到那兒“尋寶”。漸漸地,人越來越多。有時候會出現一些無主的屍體,直到十多年前路通了,警察來整治過,才有所改善。
久而久之,這裏的墓葬就分了兩處,一處“家墓”,一處“公墓”。公墓那處一般埋葬那些無名屍,或者被趕出家墳的李氏子弟。
而李狗兒老人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過世了好些天,屍體腐爛發臭,再慢慢挖坑辦禮已經來不及了。加上他兒子也不願回來收斂,別人家的家墓又不能随便開,只能由村裏出資草草葬在公墓裏。
“按俺說的,養條狗都比養了這狗崽子順心!”
兩人忙點頭。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不嗎?不久前,那李狗子的生意就出問題了,搞得快破産,媳婦把剩下的錢卷了,嘿,帶着孩子跟人跑了。他四處跟人借錢,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歪門邪道,說是什麽風水不好還是犯沖的話,‘錢途’被堵是因為他做過什麽糟心事,遭報應了。”
“聽說他搞了什麽雜七雜八的事,最後有人說那罩着他那瘴影就是他父母,說他苛待自己父母,害得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是大不孝,遭報應了。”
“那狗崽子就一通亂搞,又是端排位、齋戒誦經,又是請了道士開法會超度什麽的。老天爺不長眼,竟然讓他的生意有了點起色。那狗腦子就越發燒了,立刻請人來看風水,要選個吉時開墳,給自己爹娘收拾屍骨,換個風水旺財的地方葬了,要把擋了他財源的那些東西趕走。”
“這樣的人,豬狗不如!”少爺一口咽下了布丁,抗議。
老大爺點點頭,看少爺的眼神瞬間帶了點趣味,“結果你猜怎麽着?”
“是中途出了什麽問題嗎?”對問題的敏銳度倒是簡以萌更勝一籌。
“當時老李狗兒也就是随便葬了的,連土堆都沒埋高,名字也就刻在了木牌上,早就腐了。公墓裏類似的坑,到處都是。那李狗子花錢找了好多人去認,才說是找到了。結果,一挖開,裏面啥都沒有,就一個空蕩蕩的坑。連挖了好幾個都是這樣。在場幾個當年有參與埋葬的人都吓瘋了,直說‘詐屍’,吓得頭也不回地跑了。”
老大爺咂咂嘴,不屑地說:“都說入土為安,老李狗兒死的時候都不能寧靜。這良心被狗吃了的下作東西,竟然還為了幾個臭錢去挖自己爹娘的墳,活該遭天譴!聽那個假和尚搞這搞那,早晚被騙得一個子都不剩。俺要有個兒子是這樣,早推進糞坑裏埋了!”
這話霸氣,老大爺威武雄壯!
“會讓你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獨自經營小賣部。你兒子也不見得好吧?”少爺嘀咕了一句。
沒想到老大爺耳力如此好,當下“啪”地一聲把手上的雞蛋(布丁)給敲了,瞪了他一眼:“你亂說個啥子!俺可是兒子是村長!”
“……”*2
卧槽!
讓你亂說話!簡以萌又踢了他一腳。少爺委委屈屈地看着她,默了。
“俺知道你們城裏人優越。可俺們村裏能出個大學生都不容易,都是村子裏大夥們一起互幫互助供出來的。結果,那群白眼狼畢了業一個兩個愛往外跑,只有俺兒子願意回來,發展村裏生計。”
老大爺顯然是個“兒控”,容不得別人說他兒子半點不好,“村裏跟外頭的通訊聯絡,還有修路、通電、供水,還有做生意什麽的,都是俺兒子帶着村裏的小夥子這麽多年打拼出來的。像俺兒子那麽有出息,又那麽有孝心的人,全天下可沒幾個!”
兩人忙點頭,為自己的嘴賤道歉。
“這鋪子也不是俺的。要不是那老李牛的嫌晦氣,最近都不願開鋪了,俺也用不着在這待。還是俺兒子勸村子裏沒個小賣部不方便,讓俺幫看着。”
說到這裏,老大爺看他們更不順眼了:“俺們這村子又不是旅游景區,你們兩個外地人山長水遠地跑過來幹啥子?別想着什麽偷雞摸狗的事兒,俺第一個就拿掃把杆子把你們轟出去!”
這話說着,手已經要去摸掃把了。
簡以萌一個錯身擋住他的手,言真意切地說:“大爺,我們倆是李婷婷的朋友,她的母親是李芳,繼父是李明河,都是村子裏的人,不過早些年都搬去了S市。你都認識他們的吧?”
她把李婷婷遇害的事簡要說了,但也是為了老人家着想,沒提腿骨的事和李明河被當成兇手捉了的事。
“竟然出了這樣的事?” 老大爺震驚了,看那兩人的目光倒是溫和了一點,只還緊繃着臉,“那你們來的目的是什麽?”
“聽說婷婷姐跟繼父關系不好,連家都不回,但是每年都會往李家村跑幾趟。我們就是想了解一下,不能讓婷婷姐死得那麽不明不白。”
她這話倒是有幾分真心。一路追查下來,她的初衷真的有點變了。
面對一個職業演員,老大爺自然看不出什麽異樣,托了托老花鏡,說:“年輕人的事我不懂。反正我兒子也快回來了,讓他帶你們去李婷婷那家去看看。”
其實他留多了一份心眼,畢竟他一個上了年紀的人,修煉成精也幹不過兩個年輕人,引到兒子身邊最妥當。
果然,沒一陣子,一個四十多歲的穿着襯衫西褲的男人,帶着幾個人拿着大掃把,一路清掃着紙錢往這邊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麽麽噠~
☆、關關雎鸠
雙方互相認識了一下。
老大爺的兒子,也就是李家村現任村長,大名李文輝,跟“李狗兒”、“李柱子”這些名字,一聽就不是一個檔次的。他今年未滿40歲,長得濃眉大眼、高大健實,歲月沒讓他發福走樣,常年在鄉土中浸潤也并沒有讓他曬成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大漢。
而最讓他們兩人的好感度大增的是,李文輝的普通話發音标準,咬字清晰。要知道,之前一路問路過來,少爺在“口音”上吃了不少苦,聽人說話時眉毛都是擰起來的。
于是乎,唐大少爺一開心,結合到從老大爺處打聽到的消息,他直接亮出了自己富二代的身份,揚言回去以後要給他們村子拉贊助,資助村裏的發展,尤其是把那條帶石頭的泥路鋪好。
這話說的有板有眼,義正言辭,給衆人的感覺就是一只土豪捧着黃金要來跟他們做朋友。李文輝自然十分開心,對兩人的态度一下子熱絡得就差拉只燒豬來結拜了。知道兩人今晚還沒着落,他二話不說直接邀請兩人去他家住,要好好款待這金主和金主的朋友。
“不會打擾到你們吧?”
“不會不會,我兩個孩子都在S市的寄宿學校上學,要放假才回來。家裏空房間多着呢,就怕你們不習慣。”
“太謝謝你們了!”少爺忙客氣地握住他的手。有對比才知道珍貴,他是真的有打算過去地裏睡草垛的。
就這樣,本來還令簡以萌煩惱了一段時間的住宿問題,就被少爺兩三句話給解決,還另外附送了一個當地最專業的向導——李文輝答應他們,把大路清掃完後,親自帶他們去李婷婷家。
有時候……她看着唐少炎的眼光有點複雜,她懷疑他是不是裝傻的。說他精明嘛,又經常冒出些無厘頭的舉動,說他傻嘛,又好像從來沒惹過什麽禍。
“怎麽了?”感受到簡以萌探究的目光,唐少炎疑惑地回過頭來。當着這麽多人面前,又這麽專注地看着他,他會害羞的……
“沒什麽。”簡以萌淡定地挪開眼。
他真傻還是裝傻,跟她又有什麽關系?
****
村子裏來了只金燦燦的土豪的消息,沒多久就在村子裏轉了一圈。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搶着要請他們吃飯。
後來,還是帶着小夥伴去掃地的村長回來,直接把他們領到李婷婷家附近的一處小“飯館”裏先解決午飯。
果蔬、食材都是村民們送的。這裏家家戶戶都會養幾只雞,或者鴨,并沒有專門圈着,平時都在路上放養。甚至有幾戶的豬也被放到了街上。
李文輝帶着他們走小路去李婷婷家時,唐少爺差點一腳踩進一堆牛糞裏,剛想換個方向,卻看到左邊一堆豬屎,右邊一堆狗屎,幹脆保持金雞獨立的姿勢往後蹦了兩步。簡以萌也小心盯着路走,避免踩到什麽不明物體。
穿過了田壟,兩側是剛插下的小麥苗,在黃土之上冒出翠綠色的尖兒。冬小麥一般在9月中下旬至10月上旬播種,看來少爺想睡在麥田的希望是達不成了。
好在這段路不長,沒多久就重新上了大路,再過了一座淺水橋,就是李婷婷家所在的地方。與一開始的地方相比,這裏的屋子相對稀疏,随着地勢升高,屋子成階梯狀擴散。據李文輝所說,這片區域是重新規劃過的,大部分村民都搬到了“新區”,也就是他們停車的那片村落。
李婷婷家是在中部的第二間,被木栅欄包圍着,一共兩層,比附近的幾家的規格相對小一點。
“你們是要進去嗎?”李文輝試探着問。
眼見欄上挂着鎖,裏頭的實木門上同樣扣着把大鐵鎖,簡以萌搖了搖頭。
這樣當着村人的面,砸了人家的鎖,雖說有土豪光環擋着,但也影響不好。反正知道了地點,這裏又人少,等天黑了去翻牆就好。
“可以進去嗎?”唐少炎倒是不顧這些,清澈的目光直接對着李文輝,非常誠懇地說,“我們保證不會亂碰什麽東西的。”
卧槽,他還真敢說?!這種不可能的事,在心裏想想就好了嘛!
雖然他們是打着“李婷婷朋友”的旗號來的,但這名頭有多大威力,大家心知肚明。
對上這個二缺,別說李文輝了,簡以萌的表情也僵住了。不過,事情好像沒她想得那般難,村裏的人對他們還是滿滿的善意。
只見,人群默了一下。靠門側的一個五六十歲的大娘緩緩從腰上的鑰匙上摸了一根,有些尴尬地走上前來:“也難得有婷婷的朋友來。她之前倒是給了俺一條鑰匙,托俺有空去她家裏打掃一下衛生。”反正這屋子一窮二白的,裏頭有什麽她都清楚,看這些人穿得光鮮亮麗的,也不像是光明正大來當賊的。
鑰匙扭了兩扭,門鎖就啪咭一聲開了。
李婷婷對這裏的感情真的很深,托人打掃,是為了常回來住嗎?
進去時,想不通的簡以萌故意落下了幾步,走到剛才的大娘身旁,小聲問:“婷婷姐回來後都會做些什麽?”
“沒啥的,有時候就住幾天,打掃了一下衛生,給她家的家墳上上香,再喂下她家的狗。”
“她有沒有跟你們提過在城裏的事,或者說她繼父的事?”
“沒有。她回來了就在屋裏呆着,要不是留點錢給俺,俺都不知道她回來過。”
再問別的,大娘直搖頭,是一問三不知了。簡以萌嘆了口氣,看唐少炎和李文輝正聊着,她決定先去二樓看看。
一樓是大廳,左側是廚房,旁邊是主屋。二樓的面積比一樓還小,只有一間雜物間和一間房子。雜物間上裏頭堆了很多東西,類似廢木桌、用不上的鐵器,而且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估計很久也沒來了,也不再清掃的考慮範圍,他們透過門縫掃了兩眼,就轉去了旁邊的小房間。
這估計是李婷婷小時候的房間。之所以說是小時候,是因為她5歲那年就搬走了,再回來時至少也是18、19歲,裏頭的東西卻一直沒更新過。估計李婷婷回來以後,也沒住在這裏。
如此,二樓就觀察完了,似乎都被用來堆雜物,沒什麽發現。
“你果然跑樓上去了。”
剛踩着有些單薄的梯子下來,就看到唐少炎有些幽怨地湊過來,好像在埋怨她一個人行動,沒叫上他。
“李婷婷回來後,應該都沒怎麽上二樓。”她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跟他交代了自己的推測,“你有發現什麽嗎?”
“沒,就是感覺很空,冷冰冰的,一點人氣都沒有。”唐少炎說的是感受。
“很正常,她本來回來的時間都不多,就算托了人打掃,頂多也是一個月一兩次。”
她本以為李婷婷時不時往老家跑,定是因為這裏有什麽東西吸引着她。可她回到了家,又沒到處跑,也沒在家裏留下些什麽,很奇怪。
村子的人對他們真是信任得很。這房子一大群人呆着太擁堵了。此時,陪着他們進來的幾個人,包括李文輝,都退到了門口聊天。這無疑方便了他們的行動。簡以萌戳着下巴想了想,先在大廳裏轉了一圈,之後是廚房,最後再到主屋,裏裏外外都細細察看了一遍。
“大娘打掃得好盡職。”她坐在床上嘆了口氣。換而言之,她什麽都沒發現。
“也許本來就沒什麽。她只是沒處可呆,才回來住幾天,調整好了心情再回去。這裏怎麽說,都是她的家,比起跟繼父那一個,這裏有她的父母,”唐少炎指了指對着床懸挂的照片,“更像是她的家吧。”
照片大部分是李芳的個人照,各個階段的,和少部分抱着李婷婷的照片,還有她們母女和李明河的全家福,倒是沒有李婷婷生父的照片。
他繼續看,發表評價:“李婷婷的母親真的很漂亮。”
“是這樣嗎?”簡以萌也擡起頭看,眼裏透着些羨慕。對于她來說,“父母”這個詞遙不可及,所以她思考的時候,總會無意識地略過這一塊。
她有些喪氣地站起來,結果落腳不穩,往側邊蹦了兩步,一擡手,突然“啪”地一聲,好像撞落了什麽東西。
是個小木盒,火柴盒大小,原本好像是藏進木板床的架子縫隙處,被蚊帳兜着,被她剛才那一撞給抖了出來。
“不會吧?”唐少炎也傻了眼了。
抑制住心裏頭那點快噴湧而出的小興奮,兩人瞧了下外頭還聊得火熱的一群人,默默地蹲在地上,把盒子打開。裏頭是幾張薄紙片,已經有點泛黃了。
他們取出這些有一定年紀的紙張,小心翼翼地在手掌心上攤開:
“關關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求。”
“《詩經》。”簡以萌立刻認出來。
接着,再翻了兩張,都是類似的,不過時期有點不同,現代詩也有。字跡是漂亮的歐體,謄寫如拓印一般漂亮。
“這是情詩吧?”唐少炎一路看下來,也有點感慨。他終于知道查爾斯為什麽總吐槽他不學無術,論這技能,他真的甘拜下風。
“看年代,應該是李芳那輩的。看字跡和內容,不像是李芳寫的,倒像是寫給她的。”她把紙重新疊好,放回盒子裏,“可從資料上看,李明河雖然學問不低,但不像是會給老婆寫情詩這麽浪漫的人。”
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詞”,或者說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
☆、疑犯現身
唐少炎那個“你要不要再到處撞一撞”的提議被簡以萌一巴掌否決了。
不過,他們還是一人看風,另一人把桌底、床底、櫃底這些地方都認真搜索了一遍,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商議好後,小木盒由衣服穿得很寬松的唐大少爺收着,兩人裝作一臉失望地從屋裏出來。門外只剩李文輝一人等着,大娘已經趕回家帶孫子了,鎖門的活兒交付給了村長。
“有找到什麽嗎?”問話時,李文輝雙手用力一扣,把鎖壓上了。
“沒有。”簡以萌思考了幾秒,還是選擇否認。不是她信不過他,而是覺得這種別人家的桃色新聞,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他們沒有義務傳播。
“對了,剛才大娘說婷婷姐家裏養過一條狗的,怎麽不見了?”一挪開視線,她就看到兩三只狗狗追逐着從巷子裏竄出,立刻用先前未來得及提及的疑問來轉開話題。
“就是那種灰黑色的土狗。”李文輝解釋,“後來他們搬了,沒把狗帶走。村裏什麽都不多,就狗多。而且這狗又不是什麽好種,還特兇,加上李明河的‘晦氣’名聲,自然就沒人願意認養。它就‘野生’了。那段時間,村裏陸續有些小家禽失竊,大夥們還以為是這狗做的,一度想把它圍剿打死。”
“後來怎樣了?捉到了嗎?”唐少炎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
“沒。”李文輝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後來又有些大家禽失竊,連養在欄裏的豬都會被人偷。這總不能都是那條短腿的瘦狗幹的吧?大夥們懷疑是那些在山洞裏幹不法事情的人又回來了,還報了警。可連着幾天,巡山了一輪,也沒發現什麽,只能作罷了。不過那次以後,倒是沒再聽說有家禽失竊了。大家都說,那些混蛋是被吓跑了。”
“可是,沒過多久,又出了一樁事。”他的表情卻突然嚴肅了下來,聲音透着種陰森,“公墓那邊鬧鬼了。”
“鬧鬼了?”這下,簡以萌也露出了訝色。
李文輝指向他們前方的那座山。他們現在是原路返回。從淺水橋過來,其實有兩條路,一條就是通向李婷婷家的,另一條被些樹枝、石塊封住了,若是一路沿着走就是上山的路。
“從前,村裏的撿柴人就是從這裏上山的,抄近路的話就會經過公墓。有人路過時看到有東西從那些填了一半的坑裏爬出來。”
“多久之前的事了?”
李文輝想了想,才答:“也有八|九年了。比李狗兒那事兒早得多。所以,李狗兒那事一傳出,很多人都說他是自己從墓地裏爬出來的。他那狗兒子更是吓得連夜跑出村,去廟裏求了好多平安符,貼了自己一身。”
不是說埋進去的時候都爛得發臭了嗎?要變異,早就變異了。雖說經歷了《遺志》一事,她算不上是個絕對的無神論者,但她還是更相信事實和證據。
在留意到李文輝的神色後,她更确信這一點:“可你一點都不信吧?”
被說破了,李文輝尴尬地笑了兩聲:“怎麽說都是讀過幾年書的,對這些神神鬼鬼總有點排斥。當時事情一出,我找了幾個膽大的,一起去公墓守過幾回。不過,再怎麽辟謠,撿柴人寧願繞多一段路,都不願意從那裏過了。”
這村長當得還是挺無奈的……
“之後鬧鬼的事,還有傳嗎?”
“村裏娛樂少,這些都是談資,倒是經久不衰。家長們都愛拿這些去吓孩子,就怕他們到處亂跑。不過,還是有幾個11、12歲的孩子跑到那裏玩試膽大會的。當時,5個人去了……”他低下頭,沉默了一下,才繼續說,“只有4個人回來了。”
11、12歲的孩子正值叛逆期,熊上加熊,可誰都沒想到結果會這麽嚴重。
“全村的人都出動去找了,幾乎把山都翻了一遍。最後在山崖下的溪邊找到了他……大家都說他是失足從上頭摔下來的。那家人傷心過度,祖墳都不要了,從李家村搬了出去,發誓永遠都不要回來了。”
聽後,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子,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多久之前的事了?”簡以萌嘆了口氣,問道。
“不算久,三年前的事。我帶頭,把去公墓的那段路都封了。”李文輝這次答得很快。
拐彎時,簡以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條被堵上的路,只見它一路傾斜,最終輕巧地轉身,帶着蒼白的秘密,消失在林海裏。
****
在李婷婷家裏還是耽擱了一段時間,來到李文輝家已經是傍晚時分,在夜的潤滑下,夕陽徐徐滑下地平線。
老大爺給他們指了兩個房,分別是他的兩個孫女的。李文輝家不僅算是村裏的“書香世家”,人才輩出,兩個孩子都在重點中學上學,還是少有的“絕戶”,即沒有兒子的。這不是生不出,據說是李文輝為了起帶頭作用,響應國家號召,才不想再生。
這些八卦自然是老大爺跟他們唠叨的。簡以萌想去廚房幫忙,但被非常熱情好客的村長夫人請出來以後,就跟知道自己要睡女生房間後十分別扭的唐大少爺一同跟老大爺說話。
沒一會兒,李文輝也安排好事情,回來了。上菜以後,一邊吃,一邊跟他們介紹了村裏的情況,還提議帶飯後帶他們去看村子裏的“景點”——知青牆。
這是對于他們來說很重要的紀念牆。多年前,村裏的發展遠比現在貧窮且落後,是知青的到來,改變了這一情況,給他們帶來了文化知識、科技文明,還幫他們鋪路建房。村民都很感謝他們,特意把以前的一些留影和物品都收集起來,建了間房子專門存放。
老大爺對這個提議也是贊不絕口,飯桌上喝高了,路上還即興跟他們講了些比較有意思的故事,除了些怎麽解決建橋時遇到的困難,竟然還與時俱進地有愛情故事。
兩人聽得津津有味的,沒多久到了,還鼓勵老大爺繼續講。
只見,這間用來存放紀念品的地方不遠,就在村委會旁邊,牆壁用白灰粉刷得很漂亮,裏頭的橫木雖然有點歷史,但始終被打掃得很幹淨。
一張張照片按照年份整整齊齊地挂在牆上,正下方對應着些小物品,如捏的泥人、木刻的雕塑和房子,還有幾塊意味不明的石頭。而且最內裏竟然空出了一塊來點長明燈的。
簡以萌按着順序,一張張細細地看,內心的感動無法言說。
“咦?”她疑惑地回過頭,“最後一批知青是30年前?”
這與老大爺描述對不上,而且最後幾批留下的資料比起從前的都要少得多。
“這個,”李文輝猶豫着,好像有點難以啓齒,“其實還有一屆,只不過……”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麽不好說的!”老大爺哼了一聲,“讀那麽多書就讀成這個鬼樣,還用怕人說?”
李文輝忙點頭答“是”,支吾着對他們說:“當時傳過一段不好的……”
“算了,俺來說!”老大爺應該真是喝高了,一巴掌就呼過去。
“就是當時有個知青跟村裏的婦女好上了,要帶上她私奔。這些年,年代在更新,這些讀書人的素質倒是一代不如一代,到村裏也不是幫忙搞建設的。仗着會幾個臭字,捧高踩低,只會瞎使喚人。俺們一氣之下,就把那幾個龜兒子全趕了出去!”
喘了口氣,老大爺再接再厲:“不過,那李二蛋家的媳婦也不是個好的,水性楊花,敗壞婦德。改嫁了也不省心,沒多久就自己溜出村子,跟人跑了。”
額上的青筋猛地一跳,簡以萌深吸了口氣,問:“那李二蛋媳婦是?”
“就是李芳,李婷婷的娘。”
李芳竟然是自己跟人跑的?
唐少炎也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他們想着幫她掩飾出軌的證據,結果人家倒好,當年已經如此高調,鬧得人盡皆知。
原來李二蛋就是李明河……他真是個可憐的男人,本來因為職業的原因,已經被人嫌“晦氣”,還娶了個帶着綠洲和拖油瓶陪嫁的女人。
可是,他們不知道,按時間推斷,李芳當年該是沒跑多遠就被人殺了。
“您還記得那知青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揉着太陽穴,簡以萌虛弱地開口。
“都隔了快20年了,俺這上了年紀的人哪會有那麽好的記憶裏。”老大爺非常坦蕩地說。
“……”好吧。
突然,她愣了下,眼睛了閃過一道光,向來不驕不躁的語氣帶上了急切:“您再想想,這很重要。他的姓跟‘M’有關,或者是名字裏有‘M’開頭的字嗎?”
唐少炎猛地回頭,張大了口,說不出話,顯然也是被她這“驚人之語”給鎮住了。
“這個……”老大爺見他們這麽認真地請求,摸着頭想,想得有些燥了,“有吧……幹啥子呢,俺真的不記得了。別再問俺這種陳年舊事了。”
見老爹這麽為難,李文輝斟酌了一陣子,突然一拍膝蓋,喊道:“我記得當時有留下一些通訊件沒丢掉的,我去查查!”
他立刻跑去了隔壁。好一陣子後,他才拿着個泛黃的條兒回來,激動地吼道:
“查到了,那個知青叫‘馬俊’!”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最後猜兇手的機會啦,有人要猜嗎?
==============================
少爺:萌萌,我今晚跟你睡>_<!!
以萌:……跟我睡也是要睡女生房間
少爺:別攔我,我要去麥地裏睡草垛!
以萌:好啊
少爺:╥﹏╥...你真不攔我
以萌:……
☆、果然是你
村裏向來吃飯得早,待從村委會處回來,也不過是九點多。對于他們這些“城市人”來說,實在是未到睡覺的點。于是,謝絕了李文輝的陪同,兩人借了個手電筒,在鄉間小路上并肩晃悠着。
鄉村的夜晚,寧靜而祥和。空氣中是帶着點點冰冷的草和泥土的腥味。路邊的路燈彼此間相隔都很遠,不過偶有些屋裏透出的光,倒不算是暗。而且手電筒的光發散得并不厲害,一束光打向前方就能照亮一段路。
而更耀眼的,是晴夜裏的星空。廣闊的夜空,一擡頭便是一片星海,密密麻麻地擠着,如散落的珍珠。因為中秋沒過去多久,月亮還很圓,銀色的光映照出了一片無星的光帶,再遠處又是閃亮的銀河。
許是許久都沒體驗過的惬意,又許是心裏頭想着事,兩人走着走着,慢慢地從肩并肩到落下了一臂距離。
唐少炎打着飽嗝,懶懶地用手臂夾着電筒,雙手都插在褲袋裏,擡頭看星星。這樣的情形,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美國郊外無拘無束的那段日子,仰躺在麥垛上咬着面包欣賞着天上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