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在廊下、低頭盯着繡鞋看的姬嫆。聽見腳步聲,姬嫆擡起頭,卻發現寧清主動朝她走過來,她立在原處沒動。
一直走到姬嫆的跟前,寧清先行了個禮,之後面色平靜問,“殿下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他微彎下腰,仔細看看姬嫆的臉,似專心致志在觀察她的氣色如何。
姬嫆臉頰微紅,輕咳一聲掩飾不自在,“不是不舒服……在宮外受了點傷,想來找寧太醫拿一點傷藥。”她揚起鴉翅長睫,望向寧清,“不知寧太醫方便與否?”
寧清便又似關心非關心問,“殿下怎麽受傷了?”
姬嫆何曾受傷?不過是聽到寧清那樣的話,忍不住替自己胡謅了個理由罷了。被追問受傷的原因,她唯有硬着頭皮說,“一點小傷而已,擦點藥便無礙。”
“殿下受傷了,如何可以輕視?”寧清說着,嘴角勾了勾道,“殿下先到屋裏坐一會,微臣去取傷藥。但即使是小傷,也不能随便對待,殿下應愛惜自己的身體。”
寧清說着折回藥房,姬嫆看着他的背影,好一會才徑自進得他指的那間屋子。這是平日裏寧清起居之處,布置簡單,卻幹淨整潔,乍看過來頗為井井有條。
屋子裏有股和院子裏類似的藥香味,姬嫆一雙眼睛雖然四下亂看,但沒有去亂動寧清的東西,同樣沒有往裏間走。擇了張椅子坐下以後,姬嫆把禮物取了出來。
☆、32.學習
聽說宜春郡主來了時, 郁淩峰正在後院練劍。他雖為文官, 但幼年時體質瘦弱,家人擔憂, 便請先生教他武功, 以強身健體, 于是習武的習慣一直保留到現在。
郁淩峰停了動作, 收起長劍, 立有仆從上前雙手接過。
他一面往自己的房間走,一面問傳話的小厮,“只有郡主一個人?”
小厮便道, “是,但宜春郡主領着不少宮人,說是專程與少爺送謝禮來了。”
既用了送謝禮的由頭, 必是為了前兩日的事情。
郁淩峰心中清明, 知姬媤此番到郁府是為什麽, 因而不再多問。
他徑自回了房間,梳洗過、換得身幹淨的衣服才去往正廳。
Advertisement
甫一見到郁淩峰, 宜春郡主便是眼前一亮。
穿着墨青竹節暗紋秋袍的人眉眼疏朗,舉手投足愈顯通身意氣風發,壓不住的風姿潇灑,止不住的賞心悅目。
她的眼神太炙熱, 有一瞬間, 郁淩峰以為自己變成了砧板上的一塊肥美鮮肉。
站在砧板前的人虎視眈眈、摩拳擦掌, 勢必要用盡所有辦法将他吞入腹中方罷休。
這是一種讓他并不怎麽認為舒服的感覺。
郁淩峰掩下心思, 走得上前與宜春郡主行禮。
原先坐着喝茶在等他的人随意起身,待免了郁淩峰的禮,便說,“上次在九龍山,多虧了郁大人出手相助。小小謝禮,不成敬意,還請郁大人不要推脫,千萬收下。”
郁淩峰正要開口,又聽得宜春郡主道,“這也是陛下的意思。”
他的話被堵回肚子裏面,一時唯有緊閉嘴巴,低首躬身道,“多謝陛下恩典。”
宜春郡主笑了笑,命宮人将東西一一擱好,又讓他們退下。
她滿面春風,走到郁淩峰的身邊。
來回踱了幾步後,她問,“郁大人為何這般拘謹,是看到我不好意思了嗎?”
宜春郡主在封地長大,近十年來初次到邺京,因而在此前,哪怕是關于她的傳聞,郁淩峰都沒有聽說過。當聽到她的這句話時,他首先想起那天她一打四的畫面。
哪怕對方是郡主,郁淩峰也不喜自己被一壓再壓。
他對姬媤露出絲笑容,卻別有意味說,“微臣雖非不好意思,叫郡主失望,但看到郡主,的确很容易想起一句話。大約是因郡主英姿如此,究竟百聞不如一見。”
那一天,她一個人對四個大男人,郁淩峰必定看見了,否則他不會特地用上了“英姿”這樣的詞,還偏添上一句百聞不如一見。講道理,她在邺京哪有什麽傳聞?
不過,這也沒有什麽。
她身手很好,難道是丢人的事情嗎?
宜春郡主含笑望着他,佯作不知他話中意味,問,“不知是什麽話?”
郁淩峰斂笑,徐徐道,“人不可貌相。”
宜春郡主聽聞,忽而變得興奮,“郁大人,我必須說,你這句話非常正确。以及,希望郁大人可以向我學習!”
“因為我不僅中意你長得好看,還看見了你美好的品質啊!”她似興致滿滿,且笑容越濃,“束脩我便不收了,郁大人請我喝杯茗香樓的茶罷。”
·
宜春郡主沒有等到郁淩峰請她到茗香樓喝茶,楚妤的娘親謝氏卻在兒子楚安遠的主張下,以最快的速度從平江侯府搬了出來。
楚妤不希望謝氏回到謝家,是因考慮到當初她的娘親出嫁,謝家是明知楚元鶴房中有一個即将臨盆的侍妾,卻依然讓她的娘親嫁到了平江侯府。
她和楚安遠都是可以不必謝氏操心的年紀了,又不是貪奢之人,她的娘親手裏握着的銀錢完全能夠保證往後富足的生活。既是如此,何不自己痛痛快快生活?
即使兒子還需要一些時日打拼,可有個身為皇後的女兒,再怎麽樣,旁人都必然客客氣氣。若是沒有非要攀交高門的心思,那麽放平心态,也可以過得很輕松。
謝氏名下雖有田莊鋪子之流,可沒有什麽宜居的房屋。楚妤也不想再麻煩姬恒,因而後來的事情,便沒有插手,只放任楚安遠自己去處理。
因為要找合适地段的住處,不那麽容易能妥當。哪怕楚安遠盡心盡力,但依然費了大功夫。是以,真正将一切辦妥已是八月,沒有多少天便是中秋了。
中秋是為團圓節,宮中慣常都要設宴。
姬恒從前是皇帝,自然不曾操辦過這些東西,而這也是楚妤在宮裏過的第一個中秋節,可以說同樣毫無經驗。幸得章太後體貼體諒,派了身邊的得力嬷嬷來幫忙。
如同面見大臣這般的事情姬恒無法代替楚妤一樣,楚妤也沒辦法代替姬恒去聽底下的人彙報大大小小的情況。姬恒倒是也不推脫,氣勢凜凜說要将事情辦妥當。
其實他們雖然都沒有經驗,但是嬷嬷有,宮裏的宮人也不是頭一遭,真要論起來不會多難。盡管如此,這天折騰過一天之後,見到楚妤,姬恒便撲上去喊自己累。
帝後之間如是親昵,在鳳央宮伺候的宮人早已見怪不怪,卻也都識趣。這會兒不用誰特地發話,他們立時間便從裏間退出去了,堅持不打擾姬恒和楚妤的獨處。
楚妤低頭看一眼蹭到自己跟前的人,擡手扶着他站好,笑道,“累了便好好休息一會,即使傷好了大半,可也不是說現在便可以無所顧忌、怎麽樣折騰都沒事。”
姬恒眼角下垂,委屈的說,“我這麽辛苦是為什麽,怎麽還成了我不好好愛惜身體了?”他一貫會在她面前耍這樣的無賴,楚妤而今見得多了,早已應付自如。
帶着姬恒在桌邊坐下,楚妤替他倒了一杯溫水。
她特地雙手奉上,正經道,“陛下辛苦了,請喝茶。”
姬恒嘴上說着敷衍,卻将茶杯接過,又問,“你今天一天都是禦書房待着?”
楚妤點頭,欲與姬恒細說,江源卻于此時在外間說有要事禀報。
到底楚妤才從禦書房出來,偏在這時有事,必然着急,她不免和姬恒對視了一眼。姬恒颔首,楚妤方起身,面容嚴肅朝着外間走過去。
只是,楚妤折回來的時候,臉色頗為不好。
姬恒蹙眉,未再坐着,而是走到她面前問,“發生了什麽事?”
楚妤垂下眼,低聲說,“據太醫診斷,金貴嫔應是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