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趕路
夏日炎炎，火辣辣的照在地上，所過之處皆是一片焦灼。
山間，一條山路蜿蜒而上，碎石滾滾，猶如烙鐵一般的溫度。路兩旁是些不成氣候的雜草，自己都被曬得有氣無力的，又怎能給路人帶來些許蔭涼。
一輛華貴的馬車出現在山路上，馬兒奔騰，車輪轉動，揚起一片塵土。山路颠簸，馬車上下起伏，但馬車的速度絲毫沒有減緩半分，兩個小輪子更是在碎石上碾得咕嚕作響。
馬車內另有乾坤，從中間被分割成兩部分。前面部分，一位衣着華麗的少年悠閑地斜躺在軟墊上，他的身邊是兩位侍女打扮的女孩子。好在馬車的窗門大開，空氣灌入車中，炎熱的氛圍不斷地被稀釋。
女孩子們靜靜地坐在他兩邊，一下接一下地扇動着手中的錦扇。感覺到身邊源源不斷的涼爽，少年惬意地閉着雙目，不一會兒就睡着了。随即少年均勻的呼吸聲傳了出來，搞得兩個女孩子也昏昏欲睡。
而馬車後部是封閉的嚴嚴實實的車窗，讓本就炎熱不堪的馬車更加悶熱。一位中年男人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躺在車上，即使如此炎熱的天氣，男子蒼白的臉上也找不到半滴汗珠。
車廂被嚴密的封着，這可苦了伺候在一旁的中年家丁和中年仆婦，兩人面紅耳赤，豆大的汗珠不停從頭上落下，衣衫早就濕透，就像剛被人從水中撈起來一般，仆婦不停地拿絲帕擦着頭上的汗珠，一時之間汗如雨下。
咕咚。
馬車突然劇烈地顫動了一下，車上還來不反應的衆人紛紛向前移動了一段距離，擠在一起亂作一團。
“咳咳……”被突然的颠簸給搖醒，中年男子難受地咳了幾聲。
“老爺，你醒了。”中年家丁見狀，趕忙将男子扶了起來，靠在一旁的軟墊上。
馬車前半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坐在外部的侍女，由于靠着車門，一個不及險些摔了出去。而靠在內側的侍女更是不堪，好巧不巧的直接壓在了休息的主子身上。
被突如其來的劇震給搞醒，少年很是不爽，還沒來及發洩心中的不滿，又被人來了個泰山壓頂。頓時眉頭皺成一團，臉則黑成了七八月的雷雨。
“請老爺、少爺恕罪，剛剛馬車被路上的一塊大石頭給咯了一下。”車外，傳來了車夫顫巍巍的聲音。
少年薄唇微擡，還沒有發出聲音，後面就傳來了中年家丁嚴厲的斥責聲。
“李大！叫你慢點，穩點！”
“可是……如果不快點的話，天黑前就出不了這片山林。”李大反駁道。
早在山下的小鎮，問路的時候當地人就告訴他，蕪山上面有強盜出沒，要是在天黑前沒有下山的話，十有八九會遇到危險，這也是李大一路狂奔的原因。
“放肆！好你個李大，還敢頂嘴，平時老爺待你不薄，你這般駕車，是想害咋們家老爺嗎？”中年家丁大聲斥責。
李大大駭，不敢出言，老爺的身體情況他再清楚不過了。病中已經好幾個月的人，渾身低燒不斷，身體軟弱無力，感覺一陣風都能把骨架給吹散。想到自己先前還那麽拼命的趕車，即使有車上鋪滿了軟墊，車內的震動被減低了一大半，但即使是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也不是老爺那身子骨能夠吃得消的。
“先前聽人說山上晚上有山賊出沒，小人也是擔心天黑前出不了林子，這才拼命的趕路。只是小的該死，忽略了老爺的身體情況，讓老爺受驚，還請老爺責罰。”想到自己的不是，李大趕忙請罪。
“哼！”馬車後部，傳來了先前那位說話的中年家丁的冷哼聲。之後，便安靜了下來。
馬車後半部分的火是熄了，但是前半部分的還在燃燒。
前一秒還在還在打瞌睡的夏璟雯，被馬車突然的一颠，下一秒就跌入了一個柔軟的墊子上。很快細心的她就意識到不對勁，這才發現這個柔軟的人肉墊子居然是她家的惡魔少爺。
頓時小丫頭吓得面如土色，要知道少爺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如今自己不小心把他當做了肉墊，天知道會被怎麽報複。想着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夏璟雯就忍不住害怕，一時竟不知所措。
“夏璟雯！”
少爺冷冰冰的聲音從身下傳來，夏璟雯吃了一驚，這才反應過來，發現自己依舊暧昧地壓在少爺懷裏。趕忙道歉，道：“大少爺，奴婢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是馬車太颠簸了，才不小心跌倒的。”
“不小心？我看你倒是挺享受的嘛？壓的挺舒服的嘛？都不願意起來了。”商洛兮冷言。說罷，嫌惡的推開身上的人，又擡眼将身前的人從頭到腳打量一番，然後鄙夷地補充道，“就你這樣的身材，要什麽沒什麽，還敢打本少爺主意。真是自不量力，呵！”
夏璟雯剛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就聽見了這樣的諷刺。好吧，敢情她家少爺是把她剛才的舉動當成了投懷送抱不成。被人粗暴地推開不說，還被嫌棄身材不好。要知道，她還是一個小女孩，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能有什麽看頭！況且，她還看不上這位惡劣的少爺，一個小屁孩比她大不了幾歲，怎麽這麽小就有這種龌蹉的心思。
丫頭配少爺嗎？這樣橋段未免太搞笑了點。夏璟雯暗笑。
“大少爺，你沒事吧？”在颠簸中差點掉下馬車的眉兒，收拾了一下自己受傷的心情，這才溫柔地出聲，問的第一句話便是少爺的安危。
商洛兮面色冷酷，見有人關心自己，還是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眉兒心喜，見少爺搭理自己，更是甜甜一笑，然後道：“少爺沒事就好，剛才眉兒可擔心死了。大少爺的身體這麽金貴，要是哪裏傷着就不好了。”
擔心死了？夏璟雯一愣，不就是壓了一下他嗎？要是她有百八十斤，确實該為商洛兮捏一把汗了。一個男孩子，被一個體型瘦小的女孩子壓了一下，能有什麽事情？要是真的有事，那也只能證明他商洛兮的弱不禁風。不禁好笑起來。
夏璟雯雖然想笑，但是還是極力的克制着。只是即使她隐藏的再好，還是被商洛兮看出了端倪。當下，本來就不好看的臉愈發的恐怖，冰冷的雙眼狠狠地剮了夏璟雯一眼。
似乎也是感覺自己的話有些不太妥，眉兒趕忙解釋：“是眉兒說錯了，大少爺身體這麽好，能有什麽事情。”
見少爺面色不善地看向夏璟雯，又善解人意地替夏璟雯解釋。
“其實也不能怪璟雯的，剛剛馬車這一颠，眉兒就差點掉下馬車。”眉兒楚楚可憐的說道，“我想璟雯也是跟眉兒一樣不是故意的……”
“你還好吧？”感念眉兒的好意，夏璟雯關切地問道，順便轉移一下關注的中心。
一旁的商洛兮也是緩和下臉色，雙眼看向了眉兒，雖然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睛中還是能夠找到些許關切。
”沒事兒，眉兒能有什麽事。眉兒眼尖及時抓住了門框，況且還差那麽一點點才會掉下馬車。也好在沒有掉下去，要不然眉兒受傷是小，耽誤了少爺的行程就不好了。”說着，說着，眉兒雙目晶瑩，委屈地落淚。軟軟的抽泣聲，任誰見了都會心疼。
夏璟雯心疼她，于是挪過去抱着她表示安慰。而一旁的商洛兮則是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他可是最拿哭泣的女人沒有辦法。想着家裏面他爹的那些莺莺燕燕，即便是他娘也一副如此模樣。看得多了，也就煩了，同樣的定力也是足夠了。
馬車繼續前進，被這麽一折騰商洛兮也沒有了睡意。
“這該死的鬼天氣！”周圍的空氣異常悶熱，商洛兮煩躁地抱怨。說罷，擡手拭了一下額頭的汗珠。
一旁的眉兒眼見，趕忙掏出自己的絲帕，體貼地幫商洛兮擦幹汗珠。而後又從水袋裏倒出一些涼水潤濕絲帕，幫他降起暑來。
聞着絲帕上香味，商洛兮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眉頭，但好歹聞慣了女人的脂粉味，很快又舒展開來。見狀，自知有愧的夏璟雯也趕忙殷勤地搖起了手中的錦扇。一陣涼風襲來，商洛兮這才褪去心中的煩躁，閉上雙眼舒服地躺在軟榻上，閉目養神去了。
呼~
大風卷起車簾，順着敞開的車窗灌進了車內。風中混着濃濃的硫磺味，夾雜着塵土，一挨着汗濕的皮膚就不肯離開。原本就被汗珠堵塞的毛孔，更是不堪重負捂住了呼吸。
靠着車窗的夏璟雯，停下手中的錦扇趕忙放下車簾，阻絕塵土後，這才難受地用手擦拭起來。斜躺着的商洛兮也不好受，好在有眉兒的貼心伺候。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半睜着眼睛，很快就又合上了。
這時，一直在趕路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商洛兮閉着的雙眼再次睜開，很是不悅。
“李大，怎麽回事？”商洛兮質問道。好端端的馬車，怎麽突然就停了下來了。蕪山上有山賊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之前李大拼命趕路他才沒有制止。
要不是剛才馬車發生了颠簸的意外，考慮到他爹的身體，他也支持全力趕路。但身為人子，他更在意父親的身體，而且以他的判斷，即使速度慢了，但以現在馬不停蹄的速度，在太陽落山之前走出山林是沒有問題的，但前提是不能停歇。
馬車外，坐在駕駛座上的車夫李大，趕忙回過身恭敬地向車內解釋，道：“禀大少爺，天色突然轉陰，刮起了大風，看樣子是要變天了。”
少年不悅，示意夏璟雯打開車簾。
玉手卷簾，車外是陰沉的天空。此時狂風大作，一陣飛沙走石，塵土混在狂風中再次灌入車內。商洛兮臉色冰寒的看着窗外，夏璟雯趕忙又放了下去。
“趕緊找個避雨的地方！”車內有個病人，這天氣，要是冒險趕路的話并非明智之舉。即便有山賊的威脅，但山賊也只是可能性，但若是執意趕路那才是兇多吉少。商洛兮權衡利弊之後，還是決定暫避風頭。
“好耶！”馬夫得令，迫不及待地一抽馬背，馬兒吃痛，立刻就跑了起來。這該死的天氣，車夫在塵土裏。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就別說趕路了，連坐都坐不住。
他早就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對他而言，狂風的威脅遠大于傳聞中的山賊，與其在塵土中趕路，還不如選擇在山中過夜。至于山賊，連一個影子也沒見到，早已被他丢到腦後了。
不久後，李大找到一片茂密的樹林，請示過主子後，便利落地将馬車停在了一棵大樹下。
“少爺，你熱不熱？”眉兒朝商洛兮貼了過去，作勢又要幫他擦拭。
與上次不同，商洛兮一把推開了她，不耐煩地起身坐了起來。接着，又命令道：“去裏面伺候去！”
眉兒愕然，心有不甘。由于夏老爺身體的原因，後半部分的車廂一直密封着，在這本就燥熱的時候，更是悶熱不堪。從小就跟着大少爺，作為貼身侍女的她，雖說是丫頭，但是也沒吃過什麽苦，怎麽能夠吃得下後車廂那種苦。
眉兒可憐兮兮的望着商洛兮，但見對方一臉墨色，才依依不舍跟夏璟雯一起，起身轉向馬車後部。
“你留下！”商洛兮命令道。
聞言，眉兒一喜，就知道少爺舍不得讓自己吃苦的。可還不來不及高興，又聽見少爺冷聲說道。
“夏璟雯你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