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段宏一語不發,細君舔舔嘴唇,繼續輕聲道,“我一直把你當我親哥哥的!無論發生什麽,我是誰,我都是相信你的。”
細君明白,段宏為她犧牲了很多,沒有娶妻大都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其實她現在都不會太在意別人說她無父無母,在不在整日問自己父母為何不要她,這些年與段宏劉蒙相處的感情早已彌補了沒有爹娘的遺憾。
“這次我回去了,再也不鬧段叔娶媳婦兒了”,細君低頭突然說道。
段宏自動忽略了細君的前兩問,一聽她扯到別的地方,心微微松了松,接話道,“阿細,我不娶,不是因為你”。
細君側首看着段宏正意氣風發的年紀,俊俏的臉龐,知道這是在安慰她,因為她太明白段宏的條件在帝丘這個小地方是多麽的出挑,找一個宜室宜家的妻子只是舉手間的事情,更何況水患年年死的人不計其數,在村裏安安穩穩娶妻生子是多少人的願景。
前些年,前前後後多少說媒的踏破門檻,只是因為段宏想找的時候細君不懂事,等到她懂事了段宏的心思卻淡了。
段宏看着細君低頭不語的樣子,內心感動又不知道說什麽只能說道:“往後的日子還長,段叔慢慢找,找個好的,不急。”
聽到這裏,細君眉間松了松,半是開玩笑道,“要是我在年長個五歲,我給段叔當妻子!”
段宏聽罷一愣,随即大笑,“誰說丫頭養不家?”。
車外的劉蒙聽到後會心一笑,由兩個男人養大的女娃終究是明白這兩個男人的付出與犧牲,即使再落魄,誰家不想有個知冷知熱的女人圍着家裏轉,有人暖心窩子。
兩個大老爺們兒養大一個女娃的心酸和快樂又有誰能體會。一種吾家阿細初長成的感受在劉蒙這個粗老爺們兒心裏油然而生。
話說回來,誰也不知道段宏在這個自己養大的嬌俏少女的歲月裏是否産生過绮麗的心思,但誰都明白的是,就算有過,那也一定在一次又一次的抑制中早已轉換為了對她如兄如父的厚愛,因為他明白,她的人生還很長,往後還很精彩……
他們一行人匆匆吃過幹糧,卻來不及在天黑之前打尖住店,只能在樹林裏過夜,升起火堆,三人席地而坐,火光将周圍的黑安驅散,帶來一片光亮。
沒坐多久,劉蒙慢吞吞的站起來看着段宏:“大人,我去方便一下順便在周圍看看。”
段宏颔首,往火堆裏添了根木柴。
劉蒙走後,火堆旁的兩人還是一樣靜默,只是默默的圍着火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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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段宏往四周瞟了一眼,“如果阿細累了,去馬車裏睡吧”。
細君搖了搖頭,“段叔和我講講我的奶娘吧” 這是在問段宏她的身世,段宏握着手裏的木棍在地上随意打着圈,過了一會兒,周圍不見劉蒙的身影,便道,“你聽說過成光王妃麽?”
“聽說是個大美人兒”,細君點了點頭,眼神很平靜。
段宏笑了一笑,看向細君,映着火光,他的眼神泛着溫柔和的光芒,“她确實很美,不過我要和你講的是另一件事,白日裏你不是在猜想自己的身世麽?”
細君點了點頭,聽他繼續道,“你的身世有點傳奇,本姓劉,你的阿爸是江都王劉建,母親是成光王妃……”
圍着火,細君也不知段宏講了多久,他的聲音清潤有力,仿佛她自己只是在聽一個書裏的故事,只不過故事的主角是她自己。
從未謀面的父母,早已記憶模糊的奶娘,都顯得那麽遙遠。
帝丘與江都毗鄰,江都王“轟轟烈烈以”的故事以及江都被多年前降為縣的事早已家喻戶曉,當這些奇聞異事裏的主角成了她的爹娘和早已回不去的故鄉,她無法形容自己的切身感受,因為她覺得陌生。
段宏官至中尉,三次奉命調查她祖父淮南王密謀造反一事,前兩次,劉非想殺人滅口,劉惜君的父親劉建向武帝告密劉非一事,正好救了段宏兩次,其中巧合以無法求證。
“那段叔從小教我要忠君愛國,是怕我怨恨什麽麽?”,細君凝眉問道。
段宏慢慢的搖了搖頭,火光下他的五官挺而深邃,“太平歲月本就不易,何苦呢?再說你一女娃娃,歲月美滿識得大體不是挺好麽。”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這些灌輸給細君大國大家的情懷卻左右了她不太快樂的一生。
“段叔随着陛下東征西戰,丈量過大漢的每寸土地,自然感情深厚”。
“細君,陛下建立起的這盛世,福澤百姓,延綿萬代,你見過他,便會自覺的臣服于他”。
細君點點頭,也許吧,但是她也不怨不怪誰,因為所有的一切是她無法決定的。
事實上在劉非第三次造反,段宏沒有來得及察清此事就已經東窗事發,他因辦事不利而被罷官。更巧的是,漢武帝在王府滿門處決前赦免了襁褓裏的細君,并且派人尋過她。
帶着遺落民間的皇室血脈回到朝廷,再表以日月之心,那麽曾經失去的一切都會變得唾手可得。而這後半段故事是段宏不曾說出口的。
帝丘有女(五)
冬日,天亮的晚,因為他們在林中過夜,天還沒亮他們便出發了。
一路,天氣很好,在趕了幾裏路後,劉蒙将馬車停在了一個茶肆前,在這茶肆歇口氣喝壺茶下午就能到他們的目的地。
“小二!來壺好茶” 劉蒙大聲朝櫃上喊道。
小二應聲而來,說了麻利話,收起段宏的打賞便轉身端茶去了。
等茶的時候,細君轉眼打量起茶肆,只看見櫃上有個穿白裙的姑娘。
在一群人裏她有些顯眼,細君不禁多看了幾眼,她細臉彎眉嘴角含笑,一雙細眼炯炯有神。
自打他們進屋,櫃上的白衣姑娘便打量了細君他們這桌幾眼。
細君以為是自己盯着人家看才會引來白衣姑娘的注視,便扭了頭看外面的風景。等到細君再回頭,看見人家姑娘還在段宏身上瞟,便笑了一聲,卻引來段宏劉蒙一臉奇怪的表情。
不一會兒那姑娘摸了摸頭,便朝着細君這桌走來,邊走邊喊道,“小虎子,把我阿爹櫃子後頭的好茶葉泡壺茶來!” ,她的聲音充滿笑意。
說罷,她朝着段宏笑着眯起了眼,聲音清脆婉轉,“喲! 爺,您這是去哪兒啊!一路風塵仆仆的。”
段宏放下茶杯,聽到姑娘略微調笑的語氣,嘴角微抿,想起自己放浪形骸的歲月,不禁擡起頭笑的有些壞,“姑娘!我自然是打去處去。”
那姑娘挑起眉,也不在意段宏的打趣,便接過身後小虎子的茶壺先給段宏斟了一杯,再給桌上其餘人斟滿杯子:“爺是去長安奔親戚吧?”
段宏挑眉,有些訝然,“姑娘,此話怎講?”
白裙姑娘掩嘴, “走這條官道的大都是奔長安,最近又不太平,發了大水,看兩位爺和這位姑娘相貌不凡,該是去長安投貴人的吧!”
“發大水?” 三人的重點在這點上段宏略微皺眉,盯着她想看出這話的真假。
“喝茶喝茶”,白裙姑娘自然看出段宏他們不信,也不繼續聊不下去的話題,便又岔開道,“奴家金翠,是這茶肆店主的女兒,你們可以喚我一聲翠娘,我就想各位貴人交個朋友”。
她說這話時眼睛卻是看着段宏的,在細君眼裏,她恨不得将段宏生吞活剝。
翠娘常年在茶肆中謀生路,形形□□的人都打過交道,她生性直爽坦白。
喝了口水,段宏站了起來朝着翠娘一笑,信口就來,“翠娘,我打帝丘來,等我從長安回來的時候,如果還在你這茶肆歇腳,咱們在交個朋友,如何?”
翠娘一聽“呀!”的一聲,“爺怕是回不來了,就在昨日,帝丘瓠子河決了堤,淹死了好些人,爺也是福大命大!”
這下細君劉蒙也站了起來,皺起眉看着段宏。
劉蒙粗犷的聲音響起,“姑娘如何确信是帝丘發大水?我們才從帝丘趕過來的,路上可是一點跡象都沒有!”
翠娘好笑道,“爺,發大水可是昨晚夜裏的事兒!您不信?今天早上,可就河南太守派遣的人可是快馬加鞭去長安報信去了,還在我這裏換了匹馬”。
坐下的段宏又喝了口茶,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百轉千回,上報朝廷如此着急可見這次是災情與往日小打小鬧水患不可同日而語。
劉蒙望着一眼拴在茶肆旁的衆多馬匹,也不知換下的是哪匹,他欲言又止的望着段宏。
安撫細君劉蒙坐下,段宏沉靜了片刻,見回到櫃臺上的翠娘還在打量他們,他略微揚高聲音道,“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