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午夜談話
而這這一個月裏,蘇眉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臉色看起來至少沒以前那麽蒼白了,而展懷安依舊心疼她。
蘇眉剛開始還會哭哭啼啼的,後來似乎怕展懷安厭煩,幹脆沉默着,每日安安分分的,展懷安更心疼她了,“落落,大夫說你不能過多憂慮,別想了,你還年輕。”
展懷安安慰的話戛然而止,說不出來她還能擁有孩子的話來,事實上,他比誰都清楚,小産以後皇後就讓禦醫給蘇眉服了絕育藥,蘇眉這一生,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盡管喜歡蘇眉,展懷安卻沒阻止皇後的意思,他也不希望這次的事情再次發生。
而蘇眉對此事一無所知,她還在憂心展懷安的态度,她多麽渴望從他的口中聽到,她還能給她孕育一個孩子的話。
她第一次體會到了嫁給一個皇家男人的悲哀,他伸出去拉展懷安的手僵在空中,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收了回來,展懷安擰着眉看了她一眼,沒帶多久,也轉身離開。
展懷安從落雪閣出來,大雪初停,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他信步走過院子,不知不覺間已經停在了琉璃居的門口。
院門禁閉着,他知道裏面沒有人,洛傾吃在皇後的院子裏,他每次去給請安,心裏總有種奇異的感覺,相見又不能見的攪得她他心口瑟瑟的,不是滋味。
他習慣了,自從蘇眉入府以來,事事都怪在洛傾頭上,所以這次流産,哪怕理智告訴他,跟洛傾沒有關系,是蘇眉自作自受,可他最終還是忍不住責怪了她。
打她關進暗室裏,是想給她一點點教訓而已,他沒想到她會在裏面傷成那樣,那些不長眼奴才,他從沒下令對她用刑。
她受了傷,他就當蘇眉心情不好想發洩,由着蘇眉放肆,甚至想辦法保全了蘇眉,除了皇後,沒人知道太子妃受傷是側妃指使的。
他心裏想着,蘇眉失去了孩子,她也不好受,而他似乎從來沒想過,洛傾也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子,他心裏是有愧疚,可這愧疚太淺了,讓他選擇性忽略不計。
展懷安一個走神,已經在琉璃居外面站了一炷香的時間,寒風凜冽,他卻恍若未覺,直到不遠處一群人簇擁這洛傾而來。
他的腳步像是定在了雪地裏一般,挪不開步子,洛傾被人用轎子擡着,展懷安這才想起,皇後跟她提過,她想回琉璃居養傷。
因着這寒冷的天氣,路上積雪滑,擡轎子的人走得緩慢又小心,生怕驚吓到了轎子裏的人似的,只有白露她們一行人知道,慢一點是怕走的太快颠婆到洛傾的傷口疼。
而即使如此,洛傾也疼得額頭上全是冷汗,只能咬緊牙關忍着,而轎子突然停了下來,只聽外面的人,似乎神情慌亂,驚慌失措地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沒有擡轎的都跪了下去,擡轎子都停了下來,洛傾聽到那聲行禮,牙關一松,表情淡淡的,心底卻翻江倒海。
她手動不了,只能是白露将轎子的布簾掀起來,露出洛傾沒有一點血色的臉來,展懷安完全楞在了原地。
那張臉,蒼白無力,最錯都發紫,濃厚的中藥味道撲鼻而來,她的雙手完全被白色紗布包裹着,一根手指都沒露出來,又冷風灌進去,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勉強扯了個笑容,洛傾擡眸掃了一眼,展懷安詫異的臉,語氣平淡,“殿下請見諒,本宮身體不适,怕是不能行大禮了。”
展懷安想說不用她行禮了,可目光落在她那雙平淡的眸子裏,奇異地失了聲音,他只能看着她,說不出關心和安慰的話,洛傾讓白露将布簾放了下去,“走吧,本宮累了。”
白露害怕地看了展懷安一眼,見他沒阻止的意思,趕緊吩咐轎夫将轎子從新擡起來上路,她摸了摸怦怦跳的胸口,暗暗道,沒事沒事,進了院子就好了。
轎子從展懷安面前走過,他隔着轎布簾都能聞到血腥味和藥味,這都過去多久了?還如此嚴重嗎?
跟在展懷安身邊的幾人眼觀鼻鼻觀心,誰都不敢多說什麽,展懷安擰着眉見轎子消失在院門口,這才問戚風道,“太子妃↑得很重嗎?”
戚風詫異了一下,感情太子還不值得的太子妃傷勢?他有些拿不準展懷安的意思,只說道,“皮肉之苦是難免的,但傷不及性命。”
這話怕是存了幾分沒說,展懷安回頭掃了戚風一眼,他面色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禦醫說,太子妃傷了肺脾,肋骨斷了兩根,她身體原本就不好,日後若不好好調節,怕是活不過二十……還有就是……”
展懷安的眼神實在太冷,戚風說了一半,靜了聲音不敢言語。
展懷安只覺得有那麽一瞬間呼吸都停了,他險些沒站穩,卻還是強忍着問,“還有什麽?說!”
戚風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頭都不敢擡,“太子妃的左手之前就有傷,骨指被碾碎了,那手算是廢了……”
那兩個字,戚風說的又驚又輕,展懷安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一雙手遏住了一般,驚得直接往後退了一步,臉色是徹底陰冷了下去。
蘇眉不過是出出氣,事情原本就跟洛傾沒關系,可是她怎麽能下如此重的手?且不說洛傾背後還有整個洛家,就單單洛傾這個人,她還是他的太子妃,還是他名義上的妻子。
展懷安突然覺得自己看不懂柔弱的蘇眉,那個一直把過錯推給別人的女人,他以為她性情是極好的,往日針對洛傾,不過是愛他而已,在他能容忍的範圍內,他默許了蘇眉的任性。
可他沒想過取洛傾的性命,蘇眉這次的确過分了,而此刻蘇眉還不知道展懷安心裏對她存了芥蒂,還在謀劃着取代洛傾。
人類之間的信任,一但出現一點裂縫,往後任何點點星星之火都足夠燒毀這份信任。
在暗示秘密對洛傾用刑的一行人,當夜就被展懷安給處決了,可洛傾對他和蘇眉的恨,并不會因為幾個表面行動的人的離開而消散。
夜間,洛傾只覺得全身火燒一樣的疼,完全沒有睡意,外面白露已經睡着了,洛傾勉強支撐着身體坐了起來,愣愣地看着窗外。
窗戶沒開,但能隐約見着月光下得雪地白茫茫的一片,洛傾愣愣地不自覺就出了神。
屋內走進一人,她都恍若未覺,或許她察覺到了,卻也不想理會,赫連荀站在她對面不遠處,“看來,她們說你快死了,不是開玩笑。”
洛傾眼睫毛動了動,靜靜地看着他,直到那人走進至床邊,她才冷淡地問了一句,“怎麽,赫連皇子,是來看本宮死了沒有的?”
赫連荀涼涼的眸子閃了閃,眸色深沉,不過片刻又恢複在洛傾面前的那副無所謂的平淡樣子,“傾傾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我只是過來關心關心你啊。”
洛傾不置可否,身體疼得她沒有油嘴滑舌的能力,赫連荀似乎也察覺出來了,将手中的一個瓷瓶放在她的桌子上,“這是我們北淮的靈藥,明天讓你的丫鬟給你換過來吧,那禦醫雖是皇後請來的,卻不見得會為你好,別當時候怎麽殘的都不知道。”
洛傾平靜地掃了那瓶子一眼,她的傷一直不見好,她當然知道是為什麽,狗仗人勢罷了,她現在的确需要這個藥,“謝謝,明天本宮就換藥。”
赫連荀見她态度軟化,也跟着笑了起來,默了兩秒之後直接走到她旁邊,“認識這麽久了,這還是你第一次跟我說謝謝呢,真不習慣,不過既然你都說謝謝,那我也不能白居功不是,給你上藥好了,等到明天啊,你手都殘疾了。”
洛傾想不到拒絕他的理由,索性就将纏繞着紗布的手伸了出來,“你可別笑話本宮,這手的确是殘了。”
禦醫已經說了,她的左手以後就是一個擺設,更重的傷洛傾都受下來了,這點算什麽。
可這赫連荀突然對她如此上心,洛傾不得不懷疑試探一二,“我一個沒用的挂名皇後,你讨好我做什麽,讨好蘇眉不是一種更好的選擇嗎?”
赫連荀冷冷地嗤笑了一聲,“她?她還不夠格,不過在你心裏,我是那種算計別人的人嗎?我就不能把你當朋友一樣幫助嗎?何必如此謹慎小心呢?”
洛傾不得不承認,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話讓她心裏稍微愉快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間,她很快平靜下來,靜靜地看着赫連荀小心翼翼地給她拆手上的紗布。
可洛傾手指上,一個月前幾乎一不見一塊好肉,骨頭都是外翻着,雖然這些日子好了一點,但拆紗布時,不管如何小心,都會疼得她全身冷汗泠泠。
赫連荀可以想象她會疼到什麽程度,可他分神去看時,洛傾神色清冷,除了緊緊咬着牙關,哪怕再疼,也沒哼一聲,他堅硬了多年的心,幾乎一瞬間就柔軟了下來。
赫連荀繼續着手上的動作,說話來分散洛傾的注意力,“兩年前,你說你愛他?那麽現在呢,這樣一個黑白不分的男人,你還愛嗎?”
洛傾沒想到原主回跟赫連荀說這些,冷冷地笑了一聲接過話頭,“愛或不愛有區別嗎?他是太子,我的夫君,就算我不愛他,除非他休棄我,否1;150850295305065則我永遠擺脫不掉他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