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恨
寧楚克像是沒覺察到這話多不要臉, 她滿心覺得自個兒出了個好主意。
至于康熙……已經讓親兒子給鎮住了。
啥?
讓将軍府、學士府、總督府那些個貴女全給你做妾?
你皇帝爹都開不了這個口,簡直臉大如盆!
康熙腦仁生疼, 他擡手在太陽穴上按了按, 說:“你再重複一次。”
“就因為那些大實話連累他家閨女嫁不出去,本阿哥願意負責!本阿哥心善, 不忍心看她們齊刷刷絞了頭發做姑子, 來給我做妾,來一個我收一個, 保她有依有靠吃喝不愁。”
趕上太子帶着老四老五過來求情,剛到殿外就聽見皇阿瑪怒斥一聲:“你想得美!”
寧楚克撇撇嘴, 本阿哥美顏盛世想得能不美麽?
“皇阿瑪您聽我說, 我也不是真想娶回一群二傻子給自己添亂, 這不是得勸退他們?只要告訴那些不消停的,說不用擔心,她閨女嫁不出去本阿哥願意負責, 那她一定能嫁出去!”說着他還嘀咕一聲,“多大點兒事兒呢?還鬧成這樣了。”
你別說, 這話挺有道理的,康熙還在回味,寧楚克又扯上一通:“這年頭娶福晉第一看的還真不是自身條件, 排首位的是出身。再者說,還沒選秀呢他咋能篤定說嫁不出去了?嫁給誰得由皇阿瑪您說了算,您撂下牌子他才能做得了親閨女的主,說出這種話, 這是沒将您看在眼裏,不削他的爵罷他的官打他板子已經是天恩浩蕩了。怎麽有這般厚顏無恥之人?得了便宜還賣乖!來問本阿哥讨說法,誰給他的膽子?誰給他的勇氣?”
真不愧是從宜妃肚皮裏頭爬出來的,這嘴皮子真夠利索。
康熙聽得越多就越有被洗腦的感覺,總覺得哪裏不對,又指不出到底哪兒出了問題,康熙這頭更疼了,他不想再聽老九廢話哪怕一句,擺手讓他滾蛋:“這回就算了,再胡鬧下去沒這麽便宜。”
寧楚克當即笑開來,恨不得指天發誓:“兒子都聽您的,皇阿瑪放心。”
放心?他如何放得下心?
都說兒女生來是讨債的,康熙從前沒啥感覺,從前都是兒子們變着法讨好他,如今他見識到了。胤禟這捅婁子的能耐誰也趕不上,老十那憨貨比他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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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退下去之後,康熙又琢磨一通,的确沒有更好的法子,至此他又是一番感慨。老九雖然不着調,腦子轉得是真快,每回讓他出主意,聽似荒誕,仔細想想其實可行。
就拿這回來說,任憑這些大臣鬧上了天,能把老九怎麽着?打他板子?關他?審他?還是砍他的頭?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在鬧什麽,只知道應該鬧!這官司還沒打起來其實已經輸了,誰讓胤禟有底氣有後招,他們什麽也沒有,連指控都軟趴趴有氣無力。
另一頭,寧楚克剛從乾清宮出來就撞上三個哥,她擡手打了個招呼,看起來不要更輕松。
老四跟着過來是出于護短,本來想幫着求情,讓皇阿瑪別将老九打死了,真正過來發現他不僅沒挨板子,還神清氣爽從裏頭走出來,這心理落差不可謂不大。
他黑着臉不知從哪兒問起,太子先開了口:“九弟可還好?”
寧楚克笑道:“好啊,能有啥不好?倒是二哥四哥五哥,您三位倒是巧,還能趕一塊兒過來。”
瞧這吊兒郎當的樣子,胤祺真想把人摁住揍上一頓。
“巧什麽巧?咱們特地趕來替你求情的。”
寧楚克反手一指:“替我求情?”
胤祺扶額:“你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九啊,少惹點事。”
雖然感覺他操心太過,不過當哥的就是這樣,寧楚克還滿能體會的,就伸手拍拍胤祺的肩膀:“五哥你穩着點,別着急,冊子那事已經擺平了”
太子都不敢相信:“你擺平了?怎麽搞的?”
“直接說多沒勁,等着看呗!”
……
先前太子說要去為老九求情,老大習慣了同他唱反調,自然不樂意跟,老三作為有風骨有氣節的斯文人對這事也看不過眼,沒落井下石已經很給臉了,老七沒啥存在感姑且不說,老八說是正忙,老十作為同夥本來做好了一塊兒挨板子的準備,結果條件不允許他出頭。
所以說,來求情的就只有三人,太子于情于理都該走這趟,老四倒沒覺得胤禟做對了,照他的意思,先幫着把難關度了,回頭再關上門來算賬也不遲,老五作為同父同母的親哥也差不多是這個想法。
他們商量了一番,又各自打了腹稿,剛到地方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這場戲就落幕了。
簡直荒謬荒唐難以置信!
皇阿瑪竟然沒罰跪,也沒打他板子,只聊了幾句就讓老九悠哉哉從乾清宮出來了!
讓他過來難道不是為了問責?
總不會是特地誇他吧?
三人急沖沖趕來,發現雷聲大雨點小,稀裏糊塗又出了宮。小太監也禀了康熙說太子、四阿哥、五阿哥來過,康熙阖目說知了,心想老五攤上這麽個血脈至親也是造孽。老二老四挺好,甭管怎麽說是兄弟就該守望相助,先幫襯着将難關度了再回頭清算,做法一點兒沒錯。反而那些避猶不及的,這心也太冷硬些,甭管老九做得對不對,做兄弟的不幫他說話替他承擔?遇上事只怕被牽連,那還算什麽兄弟?
其他人不想惹事還能理解,老十不露面就奇了怪了。
“去打聽打聽十阿哥在忙啥?”
康熙吩咐下去就悶頭批起奏折來,不多會兒,前去打聽的小太監低頭匆匆進殿。
“回皇上話,前頭鬧起來之後,十阿哥就吵着要來負荊請罪,說是他日日催着才有那冊子出爐,心裏有氣都沖他去,結果還沒走出房門就讓九阿哥綁了,就綁在頂梁柱上,嘴裏還塞了個豆包。”一邊說,他就想起那搞笑的場面,險些沒繃住,好在低着頭,沒讓人瞧出來。
康熙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他噎了半晌,雖然心裏的疑惑得到了解決,本來就突突着的太陽穴卻突突得更厲害了。
從前就感覺老九不着調,今兒才知道他這麽能耐!
雖說各朝皇帝都有那麽一兩個行事荒唐的兒子,荒唐成這樣真的少見。
後來,大臣們聽說皇帝高高拿起輕輕落下,根本就沒處置九阿哥,又鬧着到禦前來讨說法。康熙自顧自批着奏折,理也沒理他們,等一個個都鬧夠了說完了才挑起眉梢:“昨個兒老九說了,假如真的有因為那冊子嫁不出去的,他都可以負責,要是誰家格格被逼無奈只能做姑子,就一擡小轎擡他院裏去。”
啥?!!!
一擡小轎擡他院裏去是啥意思?一品二品大員家千金給他做妾?他真開得了口!
就有脾氣暴的差點就地罵娘了,虧得旁邊人撞了一下使他想起這是在禦前。
這……
他們以為權臣聯手怎麽也能讓九阿哥吃個教訓,結果就這樣?
早知如此那還不如別鬧騰!
不服氣吧,又不敢威脅皇上,要是忍了,這還能擡得起頭?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九阿哥無法無天之于還惱起康熙,覺得他太不給人留情面。
康熙看幾位大臣互遞眼色就猜到他們在想什麽,他覺得好笑,這些老東西這回竟然在老九手裏栽了跟頭,讓個小年輕拿住了命門:“胤禟已經給了說法,諸位愛卿無需憂心,還有別的事就一并說了,無事就退下吧。”
“……那我閨女就白白污了名聲?九阿哥是皇子不假,幹出這種事不給個解釋?”
康熙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說:“這麽說就使人查上一查,查出來那冊子上寫的都是子虛烏有,是胤禟心黑栽贓誣陷,怎麽處置都成。”
誰不知道呢?
誰不知道那都是真的!
真使人去查才是把臉面扔地上踩。
方才還叫嚣着要解釋的直接給噎了個正着,他拳頭握得咔咔作響,憋着氣退下了。
他們退出去之後,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去送送他們。”
梁九功會意,快步跟出殿外,他喚住那心有不甘的笑眯眯說:“大人是不是忘了?皇上是君,爾等是臣;皇上是主,爾等是仆。主子說奴才不好奴才就該聽着受着,沒聽說不服氣硬要讨個說法的。”
“這……”
幾人面面相觑,都猜是壞事了,就想塞銀票請他美言,梁九功已經說完回殿裏去。
雖然九阿哥這麽做的确不妥,皇上教訓他也罷,哪輪得到朝臣咄咄逼人?
你要是有底氣上頭寫的全是假話那還好說,既然是真的,不夾緊尾巴做人還鬧什麽呢?真查個清楚明白再将事實公諸于世豈不是更丢人?
以為位高權重不懼胤禟一個光頭阿哥,也不想權力是誰給的,你還能威脅得了皇上?
幾人心慌意亂回了府,回去就撞上哭哭啼啼的閨女以及怨氣沖天的福晉,她們還在咒罵。
“行了,這事休得再提。”
“老爺你這是啥意思?這就算了?那咱閨女受的委屈呢?”
“閉嘴吧,你再鬧下去我這官帽都得掉了。”
福晉聽說臉色一變:“……皇上就這麽不講道理?”
“換做咱家閨女委屈了咱府上的奴才,你還能讓閨女給他賠禮?”
“奴才秧子咋能和咱閨女作比?”
“你這話說對了!奴才秧子咋能和皇阿哥作比?不說人家沒栽贓你,就算那上頭寫的全是胡編亂造又怎麽樣?你還想威脅皇上?你要九阿哥解釋什麽?”
福晉臉色慘白:“都鬧成這樣了,那怎麽辦呢?”
……
對別家而言事情相對還簡單,董鄂家才是一團亂。哪怕宜妃她娘家嫂子還沒逮着機會遞過話去,只從冊子上寫的就能看出來九阿哥對他家格格有多不滿。
原句就不重複,大概意思是說:董鄂格格美則美矣卻長了個豬腦子,誰娶她回去她就能叫誰家倒黴。
就沖這番評價,她阿瑪就覺得這女婿要不起,得請皇上另外擇個九福晉。別人就沒這麽果決,像福晉還在猶豫,說萬一九阿哥那麽寫只是為了打消其他人的念頭,讓他們不來争不來搶呢?或許他對閨女很有好感。
而她閨女——董鄂格格本尊想法更簡單粗暴。
你都那麽搞了,我也不可能找到更好的相公,那肯定得死死攀住你。
母女倆想的不同,得出的結論相差無幾,七十本來還有些遲疑,這一出過後,他趕緊琢磨說辭,必須把這樁親事搞吹,閨女嫁給誰都好,決不能嫁給九阿哥。
一來九阿哥太能惹禍,遲早引火燒身;二來他中意的分明是提督府那個,就算娶了自家閨女,閨女能有活路?
站在爺們的角度,福晉不合心意解決的辦法有很多,最簡單就是弄死她,再迎繼福晉進門。
得知阿瑪的想法,董鄂格格砸了一地碎瓷片,說什麽也不答應。
“壞了這門親事,您還能給我找個更好的相公?”
“我正黃旗都統家嫡女,絕不嫁給阿貓阿狗,我丢不起這個人!”
七十氣急了,他沖着福晉就是一頓訓:“你怎麽教的?還不把人弄回房去。”
“可是老爺我也覺得這樁親事不能壞!壞了咱閨女還能擡起頭做人?”
“擡不起頭做人好歹還能做人,不低這個頭那就讓她做鬼去,你當九阿哥是憐香惜玉的主?他喜歡誰中意誰你還沒看明白?落到這地步怪誰?怪她自己沒能耐!怪她蠢!論官階我還能壓崇禮半級,人堂堂皇子放低身段也想同提督府結親,偏偏就看不上她!”
董鄂格格從來都被捧得高高的,沒受過這般羞辱,羞辱她的偏還是親爹。
她漲紅了臉,哭着就沖出門去。
不禁又想起寧楚克那嚣張模樣,心裏恨極。
都是她!
她活着只會給人添堵,怎麽沒死了呢?
她該死!
……
福晉擔心得很,跟着就要追出去,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這也怪不着她,幹啥當她面說得這麽難聽?”
“不讓她死心她還在做黃粱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