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犬子
事情看似有驚無險的解決了, 禍根卻埋下來。
從前大房三房是面和心不和,當着二老的面兄友弟恭, 背後撥自個兒的小算盤……這回過後, 表面的平和都很難維持,佟佳氏氣得翻來覆去睡不着, 總念叨說三房的禍害啥事沒有, 他們薩伊堪遭了大罪。
三房這頭,貴祿只受了些皮外傷, 沒幾日就好全了,他傷着的時候崇文這做阿瑪的心疼, 看他活蹦亂跳了自個兒還賦閑在家, 心裏就很不是滋味。又看大房那頭, 完全不體諒他們,崇文更為自己的遭遇不值。
貴祿同薩伊堪親,有機會都想着她, 就希望她能順意。
事情沒成誰心裏都不是滋味,一味地埋怨貴祿憑什麽?薩伊堪才是禍害, 要不是她見天想攀高枝,貴祿哪會為了幫襯她幹出這等蠢事來?
至于貴祿,他傷好之後就去了薩伊堪的院子, 說是自己太莽撞了,對不起她。要是別的事,薩伊堪哪怕再不高興也會慷慨大方的翻過這一頁,偏這回最慘就是她, 她不想見貴祿,聽說人在外頭抄起湯盅就往外砸:“你滾!我哪裏對不起你?你害死我了!”
“妹妹你聽我說……”
“讓你滾你沒聽見?”
三太太聽說兒子來找薩伊堪就緊趕慢趕追過來,好巧讓她撞見這一幕,她幾步沖上前去拽着貴祿就走,貴祿想着今兒個不說清楚往後心裏要生疙瘩,不樂意走,三太太眼眶都紅了,大聲斥罵說:“你還認我這個額娘就別杵這兒低聲下氣給她賠罪!她就是個丫頭片子,遲早要嫁去別人家的!她敢同你大小聲?外頭說她沒臉沒皮沒教養真是說對了!大嫂怎麽教出這麽個閨女來!”
說着她手上還用上勁兒:“走,你跟我回去!往後別朝這邊來!她就是個喪門星是個禍害,誰沾上誰倒黴!”
貴祿還在同他額娘争執,薩伊堪就氣得渾身發抖沖了出來:“三嬸!說話要憑良心!”
三太太呸了一口,理也不理她,薩伊堪就嚎啕道:“你想逼死我是不是?你想逼死我!我就死給你看!”
……
可以同富貴不能共患難說的就是這一家子,近段時間皇城根下再沒有比他家更鬧騰的,胤禟聽底下人繪聲繪色的演了兩出,起先還挺有勁兒,看多了就感覺乏味,正好同寧楚克那些表姐妹們約好的日子到了,他拾掇一番,就去了尚書府。
尚書府裏,老太太鈕钴祿氏已經等了半天,使人去前頭問了好幾回人來沒來。
就因為貴祿那筆爛賬,哈爾哈并鈕钴祿氏都不放心外孫女,他們心裏的大石頭懸着,就等見着人才能落地。又等了一刻鐘,就有小丫鬟跑過來,滿臉喜色說:“格格到了,往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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鈕钴祿氏這才露出笑臉來,跟着出來接人,等見着胤禟先伸手扶起他不讓多禮,跟着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問說:“近日可好?學東西累不累?”
“該是外孫女問候您,怎麽反過來了?”
“問你就說。”
胤禟失笑:“我挺好,府上一切都好,您別操心。倒是郭羅瑪瑪,身子骨好不好?”
鈕钴祿氏笑得跟彌勒佛似的,連聲說好,“就屬你孝順,知道關心我這老婆子。”
旁邊孟佳氏撇了撇嘴,誰不是天天過來給老太太請安?咋還不如十天半個月來一趟的表姑娘?錢佳氏比她會做人,佯裝出吃醋的樣子說:“額娘心裏就只有寧楚克!咱們日日過來您都瞧不見的!”
作為一個從不愛掩飾自己的偏心眼兒,鈕钴祿氏聽罷點點頭:“叫你說對了。”
老太太跟着提起先前那出鬧劇,問胤禟府上清淨不清淨?額圖渾那老匹夫鬧沒鬧騰提督府?
“只聽說本家那頭挺熱鬧,我們府上和從前沒差。您想想看,就我阿瑪那性子,除非逼不得已誰樂意招惹他?”
“還真是!”想到這女婿老太太就挺無奈的,又說她白白擔心這麽幾日,生怕提督府那頭讓那一家子攪得不安寧。該問的都問清楚了,老太太就點了孟佳氏的名兒,“映梅映雪人呢?”
給寧楚克下帖的就是這兩個,她倆是老太太的孫女,是二房的姑娘。
被點到名的孟佳氏笑道:“怕是在招呼其他客人。”
接到帖子的不止提督府,兩位太太娘家都有,老太太娘家侄孫女也來了,加起來得有十好幾個姑娘。有些門戶矮,尚書府相請自不敢怠慢,早些時候就過來了,同她們比胤禟算來得晚的。他來的時候,做東的已經忙活起來,沒顧得上接人。
這裏頭也有門道,假如說沒薩伊堪那出,哪怕再忙二太太那倆閨女也該出來候着。
她們想着薩伊堪名聲壞了,寧楚克也不見得好,所以為什麽要上趕着讨好那一家子名聲敗壞的?
老太太眼下是疼她,能疼一輩子?
兩人生怕走得近了牽連自己的名聲,打定主意要同寧楚克劃清界限,所以才有胤禟半天不見小姐妹這個情況。老太太吃的鹽比孟佳氏吃的米還多,聽她一張嘴就想明白了,登時拉下臉來,她正要發作,讓胤禟打斷了:“我過去打個招呼,晚些時候再來陪郭羅瑪瑪。”
言罷他站起身來,讓丫鬟帶路,老太太看他邁過門檻走出去,又等了一會兒才老大不高興的看向孟佳氏。
“說吧,你那倆閨女在鬧什麽?誠心給寧楚克沒臉?”
孟佳氏縮了縮脖子,嘀咕說:“表小姐名聲那麽壞,總不能叫她拖累了映梅映雪。”
哪怕猜到了,親耳聽她說出來老太太還是氣:“別說那事不可能牽連上我外孫女,就算真牽連上了,她也比你生的那兩個強!怕被牽連是不是?我讓老太爺把你這房轟出門去,叫你自立門戶總不會被牽連!”
孟佳氏都傻眼了,她盯着老太太滿是不敢相信。
一旁的錢佳氏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來:“二弟妹想什麽呢?你竟然擔心正二品九門提督府獨一個的嫡小姐牽連了你?也不想想崇禮早些年就自立門戶,兄弟家鬧了笑話與他何幹?再想想崇禮多疼寧楚克!你還怕被拖累!你要高攀人家也得拿個銅鏡照照!”
錢佳氏說完就得了老太太一個肯定的眼神。
不愧是她精挑細選的長媳,錢佳氏雖然有些小毛病,腦子總歸是清楚的,看得明白事兒。
那頭胤禟人已經到園子裏了,遠遠就聽見嬉笑聲,眼瞧他到了反而尴尬起來。
幾位格格互相換了個眼神,這才招呼說:“寧姐姐來了。”
那一瞬間胤禟雞皮疙瘩差點起來,他真想來一句有話好說別張嘴就叫寧姐姐,搞得跟後宮妃嫔打照面一樣!
胤禟心裏百轉千回,面上繃住了,問她們在聊什麽。
又是一陣尴尬,在場的都在裝傻,唯獨映雪接了茬。她不愧是孟佳氏的親閨女,腦子一樣不好使,說話一樣不中聽。從前孟佳氏總趁老太太不在譏諷寧楚克,沒一回讨着好,她閨女映雪今兒個也步上了後塵,她直喇喇怼上了胤禟——
“我們正說到京城裏最大一個笑話,你們家貴祿竟然當衆攔下九阿哥并且向他推銷薩伊堪是不是真的?”
胤禟突然就笑了:“我也有事想向你求證,聽說你私下鐘情于九阿哥所以處處看我不順眼,尋着機會就想壞我名聲,是不是真的?”
映雪險些氣炸,胤禟又道:“你能拿着風言風語來問我,怎麽反過來就不行?”
“我說的是真事,你血口噴人!”
“你怎麽證明你說的是真事?你親眼看見了?你不就是聽說的?那就巧了,我也是聽說的。”
映雪讓他帶進溝裏,死活出不來,又反駁說誰會中意九阿哥?
胤禟點點頭:“我懂,我懂你,你這條件哪能嫁給不學無術的九阿哥,你恨不得挖倒太子妃的牆角,再不濟也得嫁給三阿哥八阿哥。”
他還沒說盡興,映雪白眼一翻就氣暈了,她姐姐映梅先前懵着,這會兒回過神來,假笑道:“眼下也不方便再招呼表姑娘,您先請,回頭給您賠罪。”
胤禟挑眉:“你恨我恨得要死還非得擺出一副不計較的模樣,這嘴臉也夠難看的,左右撕破臉了,還裝什麽?你請我過來不就是想奚落一番,明擺着是幸災樂禍來的,可惜本格格不樂意滿足你,路這麽長,咱們走着瞧就是。”胤禟說完轉身就走,回頭就飾演了一個妖豔賤貨。他先讓竹玉去園子一角揪了把薄荷,弄出汁水來往太陽穴上一抹,那清涼的感覺上腦。
早先就說過,寧楚克舌頭敏感,也不只是舌頭,她五感都比普通人強一些。這一下太刺激,沒多會兒眼淚都要出來,他趕緊将薄荷葉處理了,擦幹淨手,跟着就往老太太那頭去。
老太太剛說完孟佳氏,就聽說外孫女回來了,正想笑,只見胤禟眼眶泛紅,都要哭出來了還在故作堅強。
老太太心疼,趕緊招呼他過來。
胤禟沒過去,直說他準備回去了,接下來要全心為選秀做準備,怕是沒空再來,讓老太太保重身體。
“我的心肝诶,別使氣,告訴郭羅瑪瑪這是怎麽了?誰招你了?”
胤禟搖搖頭說:“那我就走了。”
老太太能讓他這麽回去?就讓他坐一旁等着,叫竹玉來說。
竹玉還在措辭,就感覺格格看過來了,那眼神并不鋒銳也不犀利,卻讓她一個哆嗦:“奴婢不敢說。”
“磨蹭啥?讓你說你就說!你主子是不是受了委屈?”
竹玉心一橫,咬牙回道:“格格過去時正好撞見大家夥兒在說笑,就問她們笑什麽,映雪格格回說,在笑我們本家的某某丢人現眼妄想高攀九阿哥還沒攀上……格格要強,就同她起了争執。”
老太太聽完就怒視着孟佳氏:“你閨女下帖子請我外孫女來就為了落人臉面?”
孟佳氏也傻眼了,她關上門是嘀咕過不少,總和映梅映雪說提督府的不要臉,老太太給她什麽她都敢收,那明明應該分給親孫女,卻讓外孫女占去那麽多便宜!
背地裏怎麽說都成,映雪那丫頭咋就沒點眼力勁,當了出頭鳥不說,還當面揭人短……親孫女和外孫女鬧起來,老太太夾在中間不好做人,并且還将九門提督府得罪了,出了這種事,搞不好就要斷親。
孟佳氏還是小看了老太太,老太太一點兒也不糾結。
外孫女是什麽脾氣她心裏門清,你不招惹,她不會主動搞事情;你要是招惹上了,她不會輕易饒過你。
那還有什麽疑問?
這還能不是映雪挑的事端?
“去個人把映雪給我叫來。”
孟佳氏就從圈椅上彈起來:“我去,我去叫她。”
“老二媳婦你哪兒也別去,你就坐這兒等着。”
老太太還保證說一定不讓胤禟受委屈,胤禟卻沒留下,他留下待會兒篤定尴尬。
前後才一個多時辰,人就回了府,覺羅氏滿心狐疑,問他咋這麽早就回來,胤禟啃一口點心,說:“額娘知道今兒個是誰下帖請我?”
“不就是你二舅那倆姑娘?”
胤禟颔首:“是她們。”
覺羅氏不明白:“你別吃了,你要急死我。”
她這麽說,胤禟還是慢吞吞将點心咽下,并且喝一口茶漱了漱嘴:“她倆早看不慣我,從前陰着不痛快,這回趕巧貴祿闖了禍,外頭好些風言風語,她們逮着機會就拿話刺我,偏我啥都吃唯獨不吃啞巴虧,當時就怼了回去,我把映雪妹子氣暈了。”
覺羅氏感覺她也暈,緩了好一會兒才問:“那你就撒氣跑回來了?”
“我去郭羅瑪瑪跟前告了她一狀,拍拍屁股就走了,回來這一路想着自己挺沖動的,這麽一鬧咱們兩家怕是沒法處,可當時就是氣不過。”
覺羅氏斜他一眼:“你也知道自己沖動了?得,照你這麽說咱們也占理,你要是連這都忍了才讓人笑話!放心吧,你郭羅瑪法外加你阿瑪都是一樣的性子,老太太受不了多大刺激。”
……這麽想也是。
崇禮就是日常怼天怼地,哈爾哈更別提,當着一衆老友的面也能罵親兒子是傻貨扶不起。別家說“犬子”是自謙,這詞落到他嘴裏那就當真在說你是個狗兒子。
老太太跟了哈爾哈這麽多年還沒氣到中風,今兒個當真小事一件。
要說這次事件唯一的影響也就是崩了寧楚克高大全的人設。
胤禟早先是有心理包袱,現在他想開了,寧楚克費那麽大勁裝模作樣不就是想嫁得好?她都篤定是九福晉了還裝個屁!上回她傳信來不就是那麽寫的?
讓接着作,往死裏作,誰認慫誰是龜孫子。還說你就可勁壞我美名,無所謂!左右我是要嫁給你的,你福晉名聲好或者不好就看你自己。
胤禟看完就想嗤笑一聲……
最後這句是在威脅誰呢?你還能威脅得了本阿哥?
他已經想好了,九阿哥胤禟在皇城根下名聲奇差無比,都說他除了會投胎以及生得一張俊臉之外沒有任何優點!他就是個只會鬥雞走狗的纨绔子弟!并且脾氣很壞喜怒不定!
俗話說夫唱婦随!
他都這樣了,九福晉要那麽好的名聲來幹啥?
要是九福晉名聲太好,等他們成親那會兒,滿京城不得為她惋惜?
這麽一想,胤禟就不樂意了。
被胤禟惦記的寧楚克這會兒在幹啥呢?
她在指揮針線嬷嬷改良亵褲。
天氣回暖以後她就懷念起冬天的好了,冬天太冷太凍底下那兄弟不容易興奮,偶爾興奮一把她穿那麽厚也不至于丢人現眼。開春之後,衣裳脫了一件又一件,等薄衫上身,那兄弟一沖動就蓋不住。每次練武或者騎馬射箭之後最容易尴尬,寧楚克思來想去,決定添一樣裝備。
她起先恨不得打一條鐵內褲穿上,任那兄弟怎麽鬧都四平八穩看不出。又一想鐵的不現實,就交代底下做兩條皮的來試試,要貼身的那種,貼身才勒得住。
作者有話要說: 寧楚克:感覺自己又性感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