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非是聖人皆愚昧

吐蕃人下了山,點燃了雲南的戰火。

“顧江離。”甘得拉達沒頭沒尾的叫了他一聲。

“你叫我做什麽?”顧江離的臉緊緊地繃着,是在害怕什麽嗎?

甘得拉達想着,你們江南人讀書讀得太多了,連膽子都被那些無用的書給磋磨得一點也不剩。

“你認為我是侵略者嗎?”

“是。”顧江離回答道。

甘得拉達玩着一把小刀,刀尖劃破手指他也毫不在意,“你這麽回答,不怕我殺你嗎?”

顧江離搖了搖頭,“你是侵略者,但是如果你奪取了寧朝的統治,那麽侵略的行為便可以美化成拯救蒼生。”

甘得拉達贊同地點了點頭,“你們中原人講究三綱五常,君臣父子,不過在幾百年前,你們何曾不是颠亂三綱,毀滅君臣才得到了這個正統的地位。”

顧江離的眼神有了變化,“你想要成為正統?”

“不可以嗎?你以為老百姓真的會在意那個位置上坐的是誰嗎?只要讓他們吃飽喝足,他們就可以為你日夜勞作,勤勞又愚蠢,是我最喜歡的奴隸。”

顧江離覺得他說的話不是全無道理,想反駁也不知道從哪裏入手。

他的眼神變得憐憫起來,這些善良又可憐可恨的人——為什麽他的腦中會浮現自己的身影?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他看見自己是千千萬萬的蝼蟻其中之一,背着一粒米在艱難地前行,他可憐的人不就是自己嗎?自己也是這些百姓之一。

他為自己流了一滴淚,“你從未體驗過百姓的生活,”他搖了搖頭,“不要妄加評斷。”

“不是嗎?”甘得拉達跟他擡起了杠,“這些百姓是最愚蠢的人,你看看你的王,僅僅是因為女性的身份就被愚蠢的百姓所遺忘放逐,換了一個做主子的人,不過又是換了另外一種欺壓的方式罷了,你看看,這大寧朝,肮髒腐敗,苛捐雜稅,可是卻連反抗的人也沒有。哦,你的王反抗過了,但是她卻又被他們的愚蠢抹殺,他們勞勞碌碌地勞作一生,又将勞勞碌碌的一生讓他們的孩子繼承,這樣循環的世代,需要有一個偉大的帝、王來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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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得拉達的野心不止雲南。

他從小看着中原的書長大,中原的富饒美好是他腦海裏最美的一個夢。

他覺得上天很不公平,在吐蕃的他們物資匮乏,土壤貧瘠,無論冬夏,皆是酷寒,東面的中原與吐蕃完全不同,他們有着廣袤而富饒的土地,有美酒美女,這樣的土地卻是蠢人的天下,上蒼太偏心了,他搖了搖頭,所以為了糾正這種偏心,就讓我吐蕃的子民來奪取你們根本不配的土地吧。

甘得拉達不說話,顧江離卻開口了,“誰做王,我不在意,我只要回家!”

甘得拉達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最終對顧江離失去了興趣,這樣的人,也不過是愚蠢世人中稍微聰明的一個。

“那就拿你的智慧來換吧。”

“班曦昭出生京城,習慣于在平地作戰,我們只需将他引至。。。。”

甘得拉達雖然在聽着,但是哈欠還是一個接着一個打着,大概是要提前進入他的美夢了吧。

班曦昭真的很累了,連年的征戰,将他僅剩的一些閑情雅致消磨得一幹二淨,也不管髒不髒,他一身塵土,倒頭就睡在了帳篷之中。

雖說人已經疲乏到了極致,但是畢竟是沙場老将,一點點風吹草動也能将他驚醒,更何況是這不尋常的火光。

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面已經有了寫喧鬧。

班曦昭走出了帳篷,想查明一下情況,一只利箭急速飛過,班曦昭頭一轉,避過了飛箭用手抓住。

“兩軍不告而戰,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遠處的火光中走出了一個人,他帶着令人膽寒似笑非笑的表情搖了搖頭,“我們野蠻人是不講道理的。”說完手一揮,數以萬千計的吐蕃兵湧了出來。

班曦昭人也不慌,他選的地方,前後貫通,無論前進後退,他都是有路可走的。

眼下,士氣不佳,實在不是作戰的好時機,他心下有了絕定,正打算往後撤兵。

就在此時,天空霎時間變得明亮了起來,不是懸挂在空中的太陽,而是這些吐蕃兵的火箭。

班曦昭正感不妙,南風挂起。

只需一個眼神,漫天的火雨将黑夜映照成白天,火順着南風一路燃燒,此時再喊退兵,已是退無可退!

班曦昭捏緊了第一支朝他射過來的箭,一用力,箭竟生生被捏斷!

“他奶奶的,跟他們拼了!”

班曦昭以将領之姿直沖向前,士兵見到也鼓起了勇氣,向前直沖。

火燃燒着焦味,混合着血腥,說是地獄也無人反駁。

甘得拉達在隊伍的最後,靜靜地看着這場屠殺。

對,說是屠殺也無所謂,敵人殺,自己人殺,殺的不都是人命嗎?

等到朝陽的曙光初現時,班曦昭的隊伍潰散得不成樣子,往北奔逃。

“不必追了!”甘得拉達下令,“要做一個善良的人。”

顧江離偷偷白了他一眼,不過是另有計劃而已,他怎麽可能會跟善良二字沾上邊?

“告訴他們,百姓對大寧朝的統治不滿,他們要換一個主人,覺得我十分合适,讓他們投降,我也不是那麽壞的人,只要投降,我可以留下班曦昭的一命。”

聽着來者講話,班曦昭冷哼一聲,怎麽可能投降。

他摩挲着那把朝他射過來的箭。

這把箭有蹊跷。

這把箭朝他射過來時就是斷的。

這年的冬日比去年還要更冷,湖面結了一層冰,用力地把石頭砸下去也破不了,石頭咕嚕地原地轉兩圈,安靜地躺在了結冰的湖面上。

黎權的眼圈有些紅,他盯着湖面上的石頭,突然笑了起來。

這塊石頭,簡直跟他一模一樣。

一樣無能。

他拿熱酒澆在湖面,熱酒的溫度讓湖面升起一陣薄霧,随後酒也凍成了冰。

姐姐?

他想起來了一個人,從小他就在姐姐的呵護下長大,如今他長大了,沒了姐姐的保護,他一事無成。

他看着天空,又飄起了雪。

身後一個人走過,輕盈地就像是雪花落在地面,悄無聲息。

“少城主。”

他轉頭,來人正是安游虛。

安游虛真是一個很厲害的人,不廢一兵一卒,就用這個“孝”的名頭就讓他把城主的地位上交,眼下他不過就是一個廢人,一個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的廢人。

當初滴血認親之後,安游虛就在城內散布消息說,李誠和黎權其實是親生父子。

百姓當然不信,權當笑話聽着。

可是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李誠與黎權的相貌的确有些相似,三人成虎之下,就算不是親生父子,也被流言扭成了親生父子。

黎權畢竟太年輕,經受不住打擊,讓人将桂花釀換成了番薯燒,一杯一杯落肚,企圖麻痹自己,等他再次醒來之時,他已經從黎權變成了李權,自己已經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被架空了。

他一雙眼帶着鄙夷與恨意,冷冷地看着安游虛問道,“你找孤,何事?”

安游虛搖了搖頭,“什麽事也沒有。”

“那你過來做什麽?”

“找人喝酒。”

黎權斜着眼看着他,“你也需要有人陪?”

安游虛點點頭,“我有些後悔了。”

“神機妙算的軍師算到自己後悔了沒有?”

安游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的說話,“我以前認為,只有無情者才可稱王,但我現在發現我錯了。”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李誠太無情了。”

“哦?”黎權的神情起了變化,“怎麽了,他要找你清算了?”

黎權的問題安游虛依舊沒有回答,“我以為他會是一個世上最好的王者,他無情無義自私自利,只要可以利用的他都能利用,只要可以抛棄的他都可以抛棄,我将我的妹妹嫁給了他,希望再怎麽樣,他也可以将他僅有的一絲情義放在他的妻子上,但我發現我錯了,我希望能給妹妹一個天下間最尊貴的身份,但是無情無義的王不會給她的。”

“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麽?”黎權不解,“怎麽?這可是你自己選的人。”

安游虛痛苦地閉上了眼,“我只有我的妹妹這樣一個親人了,她愛上了別人,我選的人要殺了她。”

“哦哦哦”黎權僅僅給了這樣一個冷淡的反應,“你妹妹的死活跟我這樣的一個廢人有什麽樣的關系?還有啊,你妹妹還沒給我娘磕頭過,按照道理,安鈴仙就是一個小妾,要給當家主母磕頭奉茶的。”

安游虛的臉迅速地暗沉了下去。

黎權看着心情才稍微的好了一些了,本來應該享受榮華富貴的可不是你妹妹,而是我的母親。

李誠就是這樣一個爛人,他可以抛棄他的第一個妻子,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了也是一樣,除了李誠自己,他眼裏沒有其他的人。

黎權自嘲了一下,果然是父子,他對他的親爹還真是了解啊。

安游虛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像是打足了他今生所有的勇氣,“我只有我妹妹一個親人了,為了舍妹,我想與你聯手殺了李誠!”

作者有話要說: 寫文只是興趣了,細節不要考究,番薯明朝才有,但我們這裏是架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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