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往事沉浮幾多愁
“殺了李誠?”黎權有些不可思議,“先用孝道來壓我,現在又要讓我弑父?安游虛啊安游虛,我這顆棋子可禁不住你的一再玩弄了。”
安游虛被他嗆得臉色有些難看,但他還是開口說出了他的計劃,“殺了李誠,我要你娶我的妹妹,我一生中對不住的只有她,我想給她幸福。”
“好笑!我能給她幸福?”黎權驚詫于他的異想天開,笑出了眼淚。
“她有一個哥哥,你有一個姐姐,你與她如此相似,我跟黎貝也是如此”安游虛聲音不大,卻是對黎權最有力的反駁。
黎權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他看向安游虛,模糊地有了些姐姐的模樣。
“她說她想嫁給一個舉世無雙的大英雄,所以我要為她創造一個英雄。”
“可惜啊,”黎權搖了搖頭,“失敗了。我爹抛棄妻子可是一點也沒有英雄的模樣。”
安游虛點點頭不可置否,“所以,我要你成為下一個英雄。”安游虛少見地露出了笑容,盯着黎權的眼睛,要他回答,“我要你做王,給我的妹妹最尊貴的身份與她一生的幸福”。
“你要逆人倫弑父,反天常篡、位,你敢做嗎?”安游虛問,“你敢做你就是真英雄。”
“我所做為百姓,為天下,殺父造反也不算逆天了。”黎權輕輕地甩了一下腦袋算是答應了安游虛下來。
黎權将安游虛準備幫他的事情與顧銘晨說了,顧銘晨卻有些擔憂。
“這安游虛為什麽會幫助您?”顧銘晨不解,“主上,凡事還是多留一個心眼比較好。”
黎權搖搖頭,說道,“安游虛再怎樣冷酷,他也有親人,他的妹妹就是他的軟肋,李誠太過于無情,三心二意,他必定是看透了李誠,你看看我們将紅鴛送了過去,這李誠的心便全吊在了紅鴛的身上,他看着妹妹這樣,想必內心定是分外煎熬。”
顧銘晨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那之後他該不會要你娶了他妹妹安鈴仙?”
黎權點點頭,“只要他幫我殺了李誠,娶他一個妹妹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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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顧銘晨還想要再說些,卻被黎權打斷了,“不必再說了,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顧銘晨眉頭緊鎖,事情真的如此簡單嗎?他不敢确認。
他有些擔心地看向黎權,黎權臉上多日的陰霾被一掃而空,仿佛現在就已經大權在握,看着他這樣開心顧銘晨也不好打擊,他強壓內心的不安,閉嘴不再說話了。
班曦昭罵退了前來勸降的使者,手裏緊緊地捏着那把斷箭。
為什麽這把箭會是斷的?
他将箭放置在桌面上,仔細觀察。
這把箭除了斷箭之處,就是一根普通的箭,裏面是實心的,沒有中空。
他摩挲着着那根箭。
他的手生滿了老繭,不像讀書人的手柔軟而又敏感,只是再怎麽不敏感的手,也會感知到這幾處凹凸不平的地方。
他将箭翻過,箭上刻着兩個字,“東北”。
班曦昭有些疑惑,這東北二字是有什麽含義嗎?難不成要讓他們東北而行。
可是無論東南西北,都布滿了吐蕃的士兵,朝着東北方向進軍豈不是自找死路?
而且——
這箭究竟是誰射的?
一堆疑問堆積在了班曦昭的心頭,讓許久未有睡眠的他感到一陣又一陣的頭疼。
眼下的戰況也不允許他再有猶豫,無論東西南北,他們都是被包圍的,朝哪邊都是死,不如就按照這跟斷箭的提示朝着東北方向碰碰運氣再說。
他心下一狠,收拾了兵馬準備往東北方向行進。
這廣闊的大地上,看得見硝煙,看不見的硝煙,到處彌漫着,王公貴族消息靈通的,已經開始在招兵買馬,普通百姓也嗅到了這不尋常的氣息,也開始紛紛儲備糧食,雖說春天都已經快到了,可看看這荒蕪的土地,才知冬天還有很長。
只有一個人例外。
黎貝坐在一間農家小院裏悠閑地曬着太陽,好似幾個月前發生過的慘劇只是一場噩夢。
陽光暖融融地照進小院裏,小院的梅花開着香甜,病梅随手摘下了一朵,扔進煮茶的爐子裏,一陣花香混着茶香在這間不大的院子裏飄散開來。
如果這時自己就像江湖話本裏的主角一樣失憶了該有多好,黎貝想着,忘了前塵往事,忘了紛亂糾葛,就在這間小小的院子裏度過剩下的人生。
病梅倒了一杯茶給她喝,“不要想太多,只要有我在,這天下非你莫屬。”
黎貝好笑地說到,“原來在這間小院子裏喝喝茶,曬曬太陽就可以奪取天下了吧,這天下未免也太好奪取了。”
病梅知曉她是在開玩笑,點點頭,也跟她附和了起來,“只要你把眼睛閉上,這天下自然是在你的夢中。”
黎貝擺擺手,搖了搖頭,說道,“不跟你開玩笑了。”她的目光看向農家小院的圍牆外,認真地問道,“你跟我講,你究竟還隐瞞了我多少?”
病梅冷笑,“你以為你是誰?你該問我,我告訴了你多少?”
黎貝不好在問下去,此時她所能做的就是信任了,信任病梅。
病梅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女子,無人知曉她的來歷,無人明白她的過往。
就仿佛是憑空出現的一般,憑空出現,又會憑空消失。
病梅在燒着茶,茶水咕嚕咕嚕的聲音,卻顯得這院子更加沉寂。
“你是想問我的軍隊從哪裏來的嗎?”
黎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不想,只是下意識地點了一個頭。
“這支軍隊從頭來說應該還算是前朝的遺民。”
病梅不鹹不淡的一句話,卻在黎貝的心中掀起了驚濤巨浪。
“前朝的遺民?”
病梅突然笑了一下,搖頭道,“只是一個流傳了幾百年的傳說故事罷了,你聽一聽就得了,不必認真。”
寧朝的開國皇帝,寧高祖,跟這前朝的皇室還有點沾親粘故的關系,他的姑丈的表姐是皇宮裏頭得寵的貴妃。
雖說算一個跟皇室不怎麽熟的親戚,但他家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為了維護世家大族的臉面,他出門一身绫羅綢緞,關上門鹹菜稀粥。
一天他照例去他姑姑家維系關系,希望可以讨點金銀維持一下家裏生計,沒想到就是這麽一去,為前朝的覆滅種下了因。
他去的時候,聽見內屋裏面有女孩子調笑的聲音,他有些好奇,他沒有聽說過姑丈家裏有女兒。
抑制不住的好奇讓他悄悄地掀開了門簾的一條縫隙。
他見到了那個注定要跟他糾纏一生的女人。
她很美。
像是八月中秋圓月,又似六月池塘夏荷。
高傲又張狂的美。
當下,他的心就被這絕代佳人揪住了。
沒想到這美人也是大膽,看見有人在偷看她,嗖的一聲就從榻上下來,一把掀開了簾子,高祖一驚,猛地低頭,不敢直視。
美人雖美,可是這性子也不溫婉,她用着食指将高祖的下巴擡起,點頭念到,“好俊的小夥子!”
二人的孽緣就此定下。
姑丈看見了急匆匆地将他拉開,要他下跪認錯,“越城公主,是臣侄兒無禮了。”
越城公主擺手道,“無事,我很喜歡他。”
她的兩眼眯成了一條縫,宛如明月挂天際,讓高祖的心砰砰直跳。
雖然說高祖的地位過低,公主卻執意要嫁給他,硬要着前朝廢帝給他一個爵位。
高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一個爵位一個公主就歡歡喜喜地來到了他的家中。
“這又是一個負心漢的故事吧?”黎貝打斷了病梅說的故事。
病梅點頭,“這就是一個俗套到再俗套不過的故事。”
愛意會随着時間減淡,但是恨會沉積。
高祖的愛變成了恨。
說什麽一見鐘情,不過就是見色起意。
公主目中無人,不是一個賢妻良母,她驕縱她跋扈,因為她是公主所以她全然不把她的丈夫看在眼裏。
高祖的一切都是越城公主賜予的,時間越長他就越自卑。
當公主生了一個女兒之後,高祖原以為這下她可以安分了,沒想到這公主竟要着女兒跟着她姓。
“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這女兒憑什麽要跟你姓?”
說罷,就抱着女兒回到了皇宮老家。
這下高祖再也坐不住了,他開始謀劃起來了造反,人倫天理三綱五常全部被他抛到了腦後,他一心想着登上這最高的位置,讓那個狂傲的女人臣服在自己的腳下。
“所以他應該是成功了?”
病梅看着爐子裏的水有些燒幹了,她再加了一勺進了爐子,又摘下了一朵梅花,“不成功哪來現在的寧朝啊?”
自卑的帝王在狂傲的公主面前,活生生地将她的女兒刺死,“既然她不姓周,就不是朕的女兒!”
幼女挂在長、槍之上,鮮紅的血刺痛了越城的眼睛,越城癱坐在地上,第一次在她的丈夫面前低頭。
明珠蒙塵仍是明珠,美人落難依舊是美人。
她太美了,她驚慌失措的樣子,高祖還是第一次見到。她衣冠淩亂,頭發散開,竟有一絲怪異的美感,激起了高祖的得意。
帝王走了下去,就像第一次見面一樣,擡起了越城的下巴,“越城,你不配做皇後。”
帝王朝着四周看了幾眼,朝着殿外喊道,“來人,把罪婦越城拖下去!”
越城聽了,沒有反駁,只是冷哼了一聲,支撐起了身子,沖上前去,拔出高祖佩劍,往自己的肚子裏一捅,肚子裏還未成型的孩子也随着他的姐姐而去了。
這是越城的第一次流淚。
是恨?是悔?
無人知曉。
她轉身離去。
“攔下她!攔下她!”高祖氣急敗壞,宮中卻無人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