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愛恨長久難消解
“那越城後來去哪裏了?為什麽宮中的人不攔下她?”黎貝問道。
病梅笑了笑,“這只是一個無考究的傳說,你繼續聽下去成了。”
黎貝閉嘴不再說話,靜靜地聽病梅講着這個聽起來荒誕無比的傳說。
高祖不是一個好人,他一上、位,就把宗室男丁屠戮殆盡,哪怕是幾個月的嬰兒他也不放過,随手一扔,扔到鍋中活生生燒死。
若是公主,那倒還好,只是發配給了跟他一起打天下的開國功臣,倒無性命之憂。
越城是唯一一個沒有被發配的公主,雖然她與高祖互相憎恨。
“越城,朕不喜歡你的那雙眼睛,太過高傲了,”高祖甩了越城一個巴掌,将越城甩落在地,“來,服侍朕,你的女兒命運如何可是掌握在朕的手中。”
越城閉了眼。
高傲的女人第一次低頭,為了她的孩子。
可惜的是,高祖低估了越城。
他想讓越城低頭,想讓越城屈服,可是她的眼中的高傲與不屑卻總是讓高祖感到挫敗,終于有一天,他看見了他可愛的女兒。
若是将她的女兒殺了,她會屈服嗎?
答案未知。
因為在越城的女兒死了之後,越城就消失了。
高祖瘋了一般,滿皇宮找他的結發妻子,可是她仿佛就像會仙術一般,哪兒也找不到前朝越城公主的人。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南方的邊境告急,說是有前朝的人在起兵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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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猜一猜,這前朝的人該不會就是越城吧?”
病梅點點頭,“對,雖然天下易主,但前朝的勢力依然不可小觑,越城公主借助皇宮內的暗道逃到了南方,在南方打着勤王的旗號要把新建的大寧把它推/翻。”
“她失敗了吧?”
病梅搖搖頭,“這也不能算她失敗。”
越城一路北走,眼中只剩下了她的仇恨,她的親人,她的國家都是亡于她丈夫的手中,她怎麽能夠不恨!
“但是她最後放棄了複仇。”病梅說道。
越城與高祖的鬥争,又讓着寧朝的戰火燃燒了幾年。
最終是越城輸了,她輸在了她的心軟。
一位母親抱着死去的孩子,溫柔地為他唱着安眠曲,孩子已經腐爛生蛆,屍體流出了膿血,他的母親不放手,死死地抱住她的孩子,“阿娘給你唱歌聽,好好睡着,好好睡。”
“夫人,”越城看見了,走了上去,說到,“孩子已經死了。”
“沒死!他沒死!”母親像發了狂似的向越城嘶吼。
越城往後退了幾步,再環顧四周,周邊屍橫遍野,滿目瘡痍。
她流下來眼淚,殺人的人是她自己。
于是她放棄了複、辟前朝的計劃,将所有仇恨放下了。
“皇上,”她穿回了女裝只身一人進宮,“這是我第一次喊你皇上,意味着我承認了這個王朝。”
“越城!”高祖未若聽聞,徑直朝她走了過來,“越城!越城!我知道錯了!”
她推開了他,“我認輸,這江山就歸你了。”
“越城!我會封你做皇後,我們還會有其他的孩子!”
越城厭惡地看了高祖一眼繼續說道,“我要你江山的子民安居樂業,我要我的國家清平安寧,我會在暗處盯着你們大寧朝的一舉一動,當我的子民無法生存下去時,我越城會再次出來,再次奪回我的國家!”
“越城!”高祖喊叫着,越城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她當初為什麽會看上這個自私好色殘酷的男人,她自己也不懂,只知道看清一個人的代價太大了。
于是前朝與寧朝的戰争平息了,人們忘記了幾年前的江山是誰在做主,他們只知道他們現在吃得飽穿得暖,見了縣太爺照舊跪下喊一聲老爺罷了。
高祖為逝去的小公主辦了一場豪華的葬禮,企圖彌補自己的過錯,但換來的卻只有越城在暗處的一聲冷笑。
“越城公主在暗地裏組織兵馬,發展勢力,最終形成了我們的組織,組織歷代的首領皆為女性,這大概是因為越城公主恨透了那個負心漢了吧。”病梅感嘆道。
黎貝有些好奇,“那你是越城公主的後代嗎?”
病梅搖頭,“我是誰,這不重要,越城公主已經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歷代的首領都是由殺了上代首領的人繼承。”
黎貝驚訝,“那——你是殺了——?”
病梅點頭,“越城的恨讓組織得以延續百年,一代又一代的不斷恨意才讓越城得以延壽百年。”她繼續說道,“恨比愛長太久了。”
“你有什麽好恨的?”黎貝問道。
病梅笑着搖頭,“吾不告訴你。”
她嘴上說着不說,思緒卻飄到了很久之前。
——
“侬說,侬是殺你全家的仇人你信嗎?”
病梅搖頭,“師父是救了吾的人,吾不信!”
不信嗎?
兜兜轉轉了許久,當她看見周棋走進了她師父的房間時,終于崩潰了。
為什麽要救吾呢?
是因為侬要你恨侬啊。
——
病梅又摘了兩朵花進燒茶的小爐子裏,靜靜地聽着爐子裏茶水翻滾的聲音。
“你有恨過誰嗎?”病梅問黎貝。
“我現在不恨任何人。”
那一邊的班曦昭朝着東北方向前進,雖然說路上都有吐蕃兵,但是人數都不是很多,三下兩下便可以解決,這好像是有誰在特地為他鋪路似的。
他不敢放松,一刻間的放松也許就會帶來一輩子的後悔。
在他前進了不知道有多久之後,終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穿着寶藍的長袍,頭發用一根簪子松松垮垮地挽住,就像幾年前,他印象中的他。
“蘼蕪兄。”班曦昭開口喊道。
人影點點頭朝他走了過來,開口第一句就是不好聽的諷刺。
“堂堂的寧國公,怎麽落得這個慘況?”
班曦昭也不客氣,回嘴到,“還不是拜蘼蕪兄所賜?蘼蕪兄不是投靠吐蕃了?怎麽還穿着一身漢人的衣服,還不趕緊脫下來,看看背後長了尾巴沒有?”
顧江離沒有在乎他的諷刺,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到,“我是假意投靠甘得拉達的。”
班曦昭一聽,打起了精神。
“我畢竟也是漢人啊。”顧江離嘆了一口氣,“真讓那些人當了皇、帝,那怎麽可行,他們又不懂聖賢之道,只會要糧食要女人,我寧可讓你去當皇、帝,也不敢讓他們去當。”
班曦昭好笑,“你讓我怎麽信你?再說了,你看看你,手無縛雞之力,怎麽當叛徒?”
顧江離被他說得有些臉紅,從鼻子裏出了一口氣道,“但是我有錢啊!”
班曦昭有些驚異,“這麽久了,你的錢還沒花光?”
“怎麽可能會花光?”顧江離自豪的神情爬上了面龐,“我們一家人都在做生意,尤其是在這兵荒馬亂的世代,這錢不要太好掙。”
“哼!賺國難財啊!”班曦昭有些鄙夷地看着他。
顧江離的臉再次紅了起來,有些生氣地反駁道,“賺的是你們寧朝的國難財!”
班曦昭一時無言。
顧江離看着他。
他與他初見時,班曦昭是階下囚,雖說如此,但他臉上的傲氣不改。
接着二人的身份對調,班曦昭喜歡逗弄顧江離。
這是他們的第二次見面,中間不知道隔了幾年,班曦昭的模樣沒有什麽太大的改變,但是為什麽,為什麽記憶中的他有這麽大的不同?
班曦昭滿臉疲憊,懶得再開口。
沉默的氣氛還是由顧江離來打破的。
“商人是講信用的,我說我是叛徒,我就一定是叛徒。”
班曦昭看向顧江離,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話。
“往東南方向走,那裏會有奧援,但是你不要帶太多人,容易打草驚蛇。。”
班曦昭點點頭,算是答應顧江離下來了,他已經退無可退,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這個以前的敵人。
顧江離看着班曦昭遠去的身影,閉上了眼睛。
我們二人恐怕還要再見一次面。
等到遠去的身影再也看不見,從陰影的地方走出來了一個人。
“你們商人真是狡猾啊。”甘得拉達說到,“你真是幫了我不小的忙,就讓他們自己人解決自己人吧!”
顧江離不忍睜開眼,一睜開眼就是他最厭惡的那個人。
他讨厭他。
甘得拉達真的很過分,對他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甘得拉達湊了上來,摸着他的脖子,“你們江南人的皮膚當真就是如此細膩的嗎?”
顧江離不回答。
江南的冬天已經到了末尾了,湖面上的冰也有些融化了。
黎權最近跟安游虛越走越近,安游虛嘴巴裏天天念的是他的妹妹,黎權嘴巴裏天天喊的是他的姐姐,從這個方面來看,安游虛與黎權還是有幾分相像的。
“少城主送過去的紅鴛真是尤物,李誠對她愛不釋手啊!”安游虛感嘆道。
黎權回嘴,“所以你的妹妹才備受冷落。”
安游虛笑着說,“她受冷落也只是一時的,”他看向黎權,問,“對吧?”
黎權點點頭回答,“對,只要我掌握了江州大權,安鈴仙必定會是整個江州最尊貴,最受寵愛的女子!”
安游虛點頭,神情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春日到了,我們的計劃也要近了。李誠在開春之後,會在城裏大擺春日宴,此時人員魚龍混雜,你再讓紅鴛前一日纏着李誠,消耗李誠的精力,在春日宴上,我會安排刺客,一舉将李誠殺死!”
黎權聽着內心洶湧澎湃,仿佛成功近在咫尺。
他舉起酒杯,豪氣十足地對着安游虛喊道,“為了我們的成功大計,幹杯!”說罷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