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蹤。
“是雪呢,”她近乎低喃的抿了抿唇角,“樂天,下雪了。”
“雪?”樂天一聽更興奮了,手舞足蹈的蹦得更歡實了,“真的是雪嗎?怎麽旁邊的樹不是白的呀?”
暮晚上前兩步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扯下來圍在了他脖子上,又往上扯了扯把下巴遮着,“剛下呢,要晚上一直不停的話明天就該能看見你說的白色了。”
“啊,真的嗎?”樂天仰着脖子看她,“明天就能堆雪人兒喽。”
暮晚搖搖頭笑了笑跟在他身後,“你堆過雪人嗎?”
“堆過呀,”樂天還很興奮,聲音裏能聽出興奮勁兒來,“去年快過年的時候邱老師和張叔叔在院子裏堆了一個,可好看了,”他上手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大肚子,大圓臉,還有大胖手。”
暮晚牽起他的手抓在手裏往前走着,笑道:“那今年咱們也堆一個。”
“嗯。”樂天重重的點了下腦袋,頂上的毛線球跟着他的動作前後甩了兩下,暮晚不禁笑出了聲。
過年,樂天的話倒讓暮晚有些悵然,前幾年過年還挺熱鬧,今年……她低頭看了眼還處于興奮狀态的小人兒,嘴角輕輕勾了勾,今年應該也不賴。
今天是平安夜,街上行人挺多的,暮晚帶着樂天在路口攔了十幾分鐘也沒攔到一輛空車,時不時有一兩個賣花兒的人提着籃子經過,路邊還有人推着車賣蘋果。
暮晚想了想,反正這會兒不好打車,就當散步了。
“吃不吃蘋果?”暮晚指了指對面的小推車,那人正架着傘,看樣子還得賣一陣兒。
樂天擡眼看了看點了點頭,暮晚抱着他等對面燈變綠了才開始走,“過馬路得燈變這個色才能走。“
“我知道,老師都講過的啦,”樂天指着燈說,“紅燈停綠燈行嘛。”
“嗯,”暮晚沖他臉上親了一口,“真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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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今天蘋果是一年當中賣得最貴的一天了,換成明天就該砍一半兒價下來了,暮晚指着面上包裝好的單個的和一排紅通通沒包裝的問樂天,“要哪種?”
樂天擡手就指着面前的那個,“這個,上面有聖誕樹,好看。”
暮晚買了兩個,付了錢拿袋子提着往前走,“晚上回家吃,吃了平平安安。”
“嗯,平平……”
“安安”倆字兒還沒出口,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對沖着他倆開了過來,在即将撞到他們的時候轉了個彎兒,直接橫着停到了他們面前,刺耳的摩擦聲劃破寂靜的夜空,暮晚忙側了側身把樂天拉進了懷裏。
車燈很亮,暮晚不得不抽出一只手擋在眼前,樂天拉着她的衣服往裏縮子兩下,暮晚皺了皺眉帶着他往後退了兩步。
“別怕。”暮晚在他頭上抓了兩下表示安慰。
車子沒熄火,車燈也大亮着,暮晚眉頭擰得更緊了,車上下來一個人,還沒等她睜開眼睛看看是哪路神仙擋了路,一旁的小樂天倒驚叫了起來。
“呀,變态叔叔!”
第034:交鋒
暮晚順着樂天手指的方向睜了睜眼,駕駛座的車門大開着,旁邊站着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黑色的大衣襯得他的臉在黑夜裏顯得異長白皙,暮晚不悅的掃過他沒什麽表情的臉,張了張嘴準備質問的時候副駕駛的門被人推開了。
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雙白皙修長的腿,襯着那雙藍色的恨天高顯得腳小巧而精致,暮晚對看女人的腿沒什麽興趣,直接越到了那人臉上,然後,原本就稱不上多愉悅的表情就更加難看了。
“你剛是在叫我?”被小孩兒指着叫變态叔叔的顧淮南皺了皺眉,似乎對這個稱呼不怎麽滿意,指着自己鼻尖不太确定的問。
“嗯,”樂天從暮晚的衣擺下伸出腦袋,嗡聲嗡氣的點頭,“就是你。”
顧淮難大概是頭一槽被人在大街上說變态,也有可能是頭一遭被一個小孩兒叫叔叔的時候把前綴給換成了變态,所以原本就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這會兒更難看了。
他冷冷的掃了樂天一眼被視線定格在暮晚身上,“你就是這麽教育孩子的?”
“我怎麽教育孩子跟顧先生你沒什麽關系吧?”暮晚冷冷的回視他,嘴上沒有半點兒要輸的意思。
徐嘉穎看了看顧淮南的臉色忙繞過車頭走到他邊上,扯了扯嘴角沖暮晚笑了笑,“暮小姐真巧啊,這是……”她掃了眼她手裏提着的袋子,“逛街呢?”
暮晚沒搭理她,拉着樂天轉過身準備往相反的方向走。
徐嘉穎卻好像聊上了瘾,見暮晚要走又說道:“這小孩兒真可愛,暮小姐有福氣了。”
暮晚聞言愣了愣,徐嘉穎這話說得真叫好,明裏暗裏的罵她呢。
暮晚掃過她漾着笑容的臉覺得無比惡心,這種人前一個樣兒人後一個樣兒的人暮晚見多了,可像徐嘉穎這般讓她全身都不舒服的還挺少見。
“沒有徐小姐興致好,”暮晚掃過風雪中那兩條光裸的腿笑了笑,“今天是洋人過的節,聽說徐小姐最近在拍新戲,那我就借着這節祝徐小姐身體健康吧。”
徐嘉穎愣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暮晚是在說前一個問題,而且那句身體健康怎麽聽怎麽都有種詛咒的意味在裏面,徐嘉穎當即變了變臉色。
“我哪有暮小姐興致好呀,”在暮晚轉身準備走的時候徐嘉穎又道:“平安夜還帶着孩子在無半點人煙的馬路上遛彎兒,可惜我這兩年星途不錯,淮南一直也想要個孩子來着……”
“你不是人嗎?”暮晚沒等她說完笑眯眯的打斷她,指了指偶爾有一輛車急馳而過的清冷馬路,“如果徐小姐不當自己是人的話那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你……”徐嘉穎似乎被她這話氣得不輕,指着她半晌沒說出話來。
“噢對了,”暮晚像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道,“我有個朋友好像跟徐小姐一個劇組,聽她說最近可是倍受徐小姐關愛呀,”暮晚故意把‘倍受’倆字拉得老長,“我這人呢沒什麽別的愛好,就喜歡沒事兒替朋友出出頭,你也知道,我剛放出來不久,裏面接觸的人估計徐小姐這輩子連看都不想看一眼,你大可想想其實我又是個什麽樣的人。”
暮晚頓了頓才又說道:“我朋友對于跟徐小姐您搭戲很是困擾,她一個四五線的小演員您這種級別的就不要過多關照了,她腕兒小承受不住,我呢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如果徐小姐還是一意孤行的話,我也不怕再進去一次的。”
“你威脅我?”徐嘉穎這次估計氣得比上句還狠,胸脯抖得跟吹氣球似的,一會兒大一會兒小,如果不是顧淮南跟個雕塑似的站一邊兒要維持自己形象,暮晚覺得她早脫了鞋沖過來了。
“我一沒權二沒勢的拿什麽去威脅您吶,”暮晚看似随意的笑着,眼神卻冷得發涼,“徐小姐多慮了,我也知道徐小姐為什麽對我朋友‘關照有佳’,我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您要實在閑得慌盡可來關照我,我受得起。”
“你幹什麽了?”
一直沒說話的顧淮南突然擰着眉開了口,聲音有些發冷,盯着徐嘉穎的眼神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沒,沒幹什麽呀。”
“媽媽,我困。”
時間像被誰撥動了指針似的突然靜止了,寧靜的街上偶爾一輛飛馳而過的車帶走一片喧嚣,暮晚彎腰抱起他在他背上拍了拍,“咱們這就回家。”
“媽媽?”比起顧淮南的淡定徐嘉穎顯然驚訝得多,眼睛瞪得遛圓,指着樂天好半晌才開口,“你兒子?”
“怎麽,我有兒子是什麽很讓人吃驚的事情麽?”暮晚對于徐嘉穎驚訝的表情有些無語,“你們一個兩個跟看猴似的,怎麽,我一個女人還不能有孩子了?”
徐嘉穎站那兒沒動,表情變幻莫測,卻是再也沒有跟暮晚接着杠的意思。
“送你們一程?”趨于沉默的顧淮南敲了敲車身沖暮晚揚了揚眉,“這個點兒又下着雪不怎麽好打車呢。”
徐嘉穎原本就不怎麽好看的臉色在聽到顧淮南說出這話後跟雷劈了似的難看,眉頭皺着扯了扯他胳膊,“咱們不順……”
“好啊,”暮晚沒等她把那個‘路’吐出來搶先一步說道:“雖然做不成夫妻好歹也算舊相識嘛,我暮晚也不是那麽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她在徐嘉穎驚愕的表情下抱着樂天徑直拉開了車門坐了上去,在徐嘉穎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呯’的一聲關上了車門,然後輕輕按下半截車窗沖徐嘉穎笑着揚了揚手機,“既然徐小姐不順路我幫你叫個順路的車好了,我別的什麽朋友沒有,開出租的朋友倒挺多。”
徐嘉穎頂着張被雷劈得慘不忍睹的臉狠狠瞪了她一眼轉頭去拉顧淮南的胳膊,“淮南……她怎麽這樣啊,我們不是說……”
顧淮南掃了眼對街,“那邊有個咖啡店,你進去坐會兒,我叫人來接你。”
“不是,今晚……”
顧淮南扯開她抓在他胳膊上的手,“今晚太晚了,改天我會去拜訪徐叔叔的。”
“哎!”
徐嘉穎那聲喊被顧淮南無情的隔絕在了車窗外,車子在徐嘉穎憤怒的吼聲中絕塵而去。
哎,過瘾!暮晚捏着樂天帽子上的毛線球玩兒着,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來。
“有沒有覺得很舒坦,很解氣?”車駛出一段距離後顧淮南扭了扭頭問。
暮晚嘴角的笑立馬收了個幹淨,“解氣?我有什麽好解氣的?”暮晚把玩兒着毛線球的手改成了抓着樂天暖烘烘的小手,“不過還挺舒坦。”
顧淮南沒再說話,只是在後視鏡裏瞟了她一眼,前面是個三岔路口,“你現在……住哪兒?”
“左轉前面路口拐了彎兒就放我們下去吧,”暮晚看似很随意的掃了眼窗外,這會兒雪下大了不少,暮晚眼前突然閃過徐嘉穎光着兩條腿站雪地裏冷得瑟瑟發抖的樣子,“也沒真想讓你送。”
“所以還是解氣了。”顧淮南說。
“嗯?”暮晚一時有些發愣,愣了半秒後才發現問題又被他給繞了回來,她勾了勾嘴角讓樂天靠在好快身上,“你要這麽說就是呗,不過我的這個解氣可并不是你撇下她送了我。”
顧淮南沒出聲,眼神掃過後視鏡裏暮晚一臉無謂的表情。
“顧淮南,這麽跟你說吧,”暮晚擡眼從鏡子裏直視他,“我沒必要為這點兒小事兒就偷着樂了,我跟你之間,沒什麽好讓我覺得愉快的,哪怕你今天腦子抽風幹了這麽件蠢事。”
“恨我?”
“是,”暮晚一點兒沒隐瞞的點了頭,聲音裏帶着之前話音裏所沒有的認真,“換作是你,不恨嗎?”
“恨得好。”顧淮南移開視線踩了下剎車,車子平穩的停在了紅燈前的斑馬線外。
“嗯?”暮晚一時沒明白過來,總覺得今晚的顧淮南跟她從出獄後出見過的任何一次都不太一樣。
關面綠燈了,顧淮南沒再問她住哪兒,直接一腳油門踩了出去,暮晚能從兩邊快速往後掠過的街景分辨出速度很快。
就這個速度暮晚想要下車估計是不太可能了,而且從顧淮南抽着風當着未婚妻的面兒說要送她一個前妻暮晚就感覺他腦子估計是被老北風給刮成智障了。
不過也好,這天寒地凍的有免費車坐她也樂意,除卻開車的人她不怎麽待見之外。
樂天靠在她身上不一會兒就發出了細微一鼾聲,車裏暖氣很足,暮晚輕輕把他脖子上的大圍巾解下來放到了一邊,又摸了摸他緊緊攥着的手心有沒有冒汗。
顧淮南從後視鏡裏看着這溫馨而又溫情的一幕,眉頭輕輕皺了皺,臉上原本的無所謂被蒙上了一層寒氣。
許是車裏暖氣太舒服,又或者是過了平時睡覺的時間,暮晚抱着樂天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
脖勁間傳來一陣酸麻,暮晚皺着眉動了動,那種像細一顆顆細針從手臂一路紮到脖勁的感覺實在談不上美妙,暮晚就在這種極不美妙下緩緩睜開了眼。
第035:精彩的故事
入目是有些昏黃的燈光,光線很弱,但能清晰的看清前方座椅的顏色,暮晚擰着眉活動了下肩膀,樂天歪在她大腿上連動都沒動一下。
暮晚有些發愣,愣了幾秒才想起她這是在車裏,再一細想,又才憶起這是在顧淮南的車裏,然後她整個人都不怎麽好了。
掃了一眼車內,并沒有看見顧淮南的影子,暮晚活動了兩下肩膀和手臂後打開了車門。車門打開的瞬間,老北風沖她兜頭就是一陣猛刮,刮得暮晚剛剪的短發在燈影下顯得有些狼狽。
她擡手把吹到臉上的頭發夾到耳後,把車門關上後攏了攏身上的大衣,這衣服還是畢業那年買的,顏色有些偏粉,大小雖然合身便色彩感覺有些過于扮嫩了。
看來得抽空買件羽絨服了,暮晚扣好扣子把手插進兜裏原地轉了一圈兒,在路口的馬路對面找到了蹲在地上的顧淮南。
暮晚疑惑的皺了皺眉,從兜兒裏摸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十二點十分!
她有些驚訝,上車的時候十點半,按路程算的話也就半個小時的樣子,她居然在車上睡了一個小時!
暮晚想了想繞過車頭往前走了兩步,這才看清顧淮南頭頂上有縷縷青煙飄過,暮晚下意識的蹙了蹙眉。
這要換了以前,暮晚一定覺得這個人是舍不得叫醒熟睡的她所以才這樣,可現在……
不願跟她呆在同一個空間所以寧願在外凍着抽煙?
不是暮晚想象力豐富,是她除了這個理由再也想不出更為合适的理由來解釋他為什麽會這樣,除非之前腦子抽風這會兒還沒緩過勁兒來。
直到暮晚走到他身後,顧淮南也沒動一下,手右食指間夾着一根燃了三分之二的煙,地上四五個煙頭。
什麽時候居然學會抽煙了?
在她不在的這幾年裏學會的?
還是說他一開始就會?不過是在她面前故意僞裝着罷了,也是,他是個天生的演員,瞞過了她的父母朋友甚至是她自己,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暮晚出獄第一天肯定送他一個最佳表演獎。
“醒了?”
略顯沙啞的聲音拌着夜風吹進暮晚耳朵裏,打散了她游走天外的思緒,轉過眼對上顧淮南半眯着的眼睛,眼眸狹長而深邃,兩顆眼珠像會發光的玻璃球似的嵌在眼框裏,濃濃的夜色裏讓人看着有些迷醉。
“嗯。”
暮晚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瞥開了,前面是一片廢墟,她出獄後回來收拾房子的時候聽鄰居說過這裏不久後要建一個特別大的購物廣場。
她不知道這個不久是多久,放眼望過去,有的雜草都快長到她腰間了,學遠的空地上還有一座半塌不塌的磚房。
顧淮南神奇的沒有再說話,只悶頭抽着手裏快燃燼了的煙,這種沉默讓暮晚覺得有些尴尬。
老實說,以前跟這人談戀愛的時候兩人之間很少會出現這樣的沉默,顧淮南花樣挺多,幾乎什麽事都順着她,再忙也會抽時間陪她一周看一場電影。後來結婚了,他終日忙着他的事業,暮晚不得不放棄自己的工作過去幫他,即便那麽忙,他也會抽出時間帶她出去走走,哪怕就去南山那個小丘陵上轉轉……
這樣沉默的氣氛讓暮晚覺得有些尴尬,還有一絲不适,似乎只要一沉默,空氣裏就會滋生出一股名為‘回憶’的東西,撲天蓋地合着北風朝她面門刮過來,讓她喘不過氣。
“不管怎麽樣,”暮晚狠狠吸了口氣,冷風順着呼吸從喉嚨侵進胃裏,涼得她有些犯哆嗦,聲音也不自覺的有些發顫,“今晚還是謝謝你送我們回來。”
顧淮南狠狠抽了口煙後把煙頭放到地上摁了摁,他偏過頭掃了眼暮晚,鼻孔裏噴出的兩管白煙在半空中彙成一個微扁的圈兒。
顧淮南起身抻了抻腰,兩手展開往後擺了兩下,做完這一切準備工作後暮晚以為他要說點兒什麽,好聽的不好聽的都無所謂,暮晚等了快有一分鐘,顧淮南卻只是盯着前方某個點,薄唇緊抿着,沒有半點兒開口的意思。
暮晚覺得這樣也好,她是真不知道要跟他怎麽相處了,正好時間也晚了,她轉過身朝車的方向走,準備帶着樂天回家。
“看到那邊的房子了嗎?”
在暮晚轉身的時候,顧淮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帶了些漫不經心。
暮晚轉過頭掃了一眼,沒說話。
“這裏要建購物廣場知道吧?”顧淮南問。
暮晚覺得顧淮南今晚可能是真的抽了風了,不然就是北風把他腦部結構給吹散了,這會兒應該都不知道面對的是誰了,不然怎麽說話都不陰陽怪氣兒了。
暮晚看着他蹙了蹙眉,仍然沒有出聲。
“知道為什麽遲遲沒建起來麽?”顧淮南又問,似乎耐心很好的樣子,不過這回問的時候把目光定在了暮晚臉上,唇角輕輕勾了個弧度,似乎心情不錯。
“你想給我講故事?”暮晚回視着他,良久後說道,“你似乎找錯對象了,願意聽你故事的人多了去了,比如被你丢在南華街口的那位,這會兒應該還癡癡念念當望夫石呢。”
顧淮南看着她連眼都沒眨一下,聽了暮晚的話臉上也沒有過多的變化,只不過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擡手接着落下的細小雪花,“看來還是你最了解我。”
“這種了解如果是建立在彼此的信任上聽的人會真以為對方是誇贊,”暮晚抿唇笑了笑,“你我之間好像并不屬于其中。”
“那座房子,”顧淮南突然揚手往對面一指,暮晚的視線不得不條件反射的随着他的手指定在了斜對面遠處破房子上,“那裏曾經死過一個女人,自己從樓上跳下來的,”顧淮南語氣沒什麽變化,臉上的笑卻很快的收了起來,“頭着地,當場斃命,流出來的血把屍體都浸透了。”
房子上窗框那兒挂着的一方在歲月的侵蝕下已失的原有色彩的窗簾被風刮得飛來舞去的,樣子特別應景,暮晚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
強行将視線轉移到顧淮南那張哪怕從任何角度都透着帥氣但她卻怎麽看都想糊兩巴掌的臉上,“吓唬我?”
哪怕那股冷靜從內到外看不出一絲瑕疵,有些微顫的聲音還是出賣了暮晚此刻的心境。
她不明白顧淮南為什麽要在這個時間這個點對着這些景象同她說這樣一個哪怕是他憑空捏造但卻在此時透着股莫名駭人的故事,單純的想吓吓她?還是想看她被他的話吓到後的反應?
如果換作以前的顧淮南,暮晚會毫不猶豫的搖頭,肯定的說:“他不可能那樣。”
可如今的顧淮南變了,改頭換面了,不,應該說連骨血都換了,她分辨不出他的話哪句真哪句假。
蕭條的景色和呼呼的北風,黑如點墨的夜空飄着細碎如紙屑的雪花,草叢裏時不時被風吹過帶起的‘沙沙’聲,都為顧淮南那個不太美好的故事增添了帶有恐怖色彩的意境。
“不必要麽?”顧淮南嘴角又揚起了那抹笑,不知是不是暮晚的錯覺,他這次笑得挺溫和,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她熟悉的顧淮南。
“那個女人嫁了個非常愛她的男人,可女人不知足,趁男人外出工作時帶着孩子跟隔壁的單身漢跑了。”顧淮南近乎低語的說完這些後擡眼看向暮晚,“你猜後來怎麽着了?”
暮晚瞪着他沒出聲,她不明白顧淮南講這個是什麽意思。
顧淮南似乎也沒有打算真讓她猜的意思,往前走了兩步跟她肩并肩的站着,眼睛盯着斜對面那座破敗的樓房,“後來男人的朋友告訴了他,他當然不能忍啊,一怒之下花重金把女人和孩子追了回來,男人受不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的這種行為,所以捉回來後就把她暴打了一頓。”
“可暴打一頓也改變不了女人不忠的事實,男人雖然還愛着她可卻每每看到她的時候就會想起她的背叛,女人便日日受男人的毒打,最後實在受不了跳樓死了。”
“故事講完了,”顧淮南扭過頭看他,聲音裏透着股輕松,“精不精彩?”
暮晚聽着這個不知是真是假的故事,嗓子眼兒有點兒發幹。
老實說,故事精彩而簡練,暮晚卻聽不出顧淮南想要突出的重點,只覺得這故事讓人後背發涼。
顧淮南沒等到她的回答似乎挺失望,看了她一眼徑直往車那邊走去,暮晚在原地愣了兩秒,眼神掃過那片被風吹得亂顫得窗簾時抖了抖,轉過身有些踉跄的追着顧淮南的影子急走着。
暮晚一直不怎麽信鬼神之說,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信佛,沒事兒就抄經,一遇到事兒也抄經,要不就挂串菩提絮絮叨叨的念。
哪怕是那樣,暮晚還是不信,可即便如此,在這麽應景的氣氛下,暮晚還是感到了一絲害怕。
她盯着前面走得略顯悠哉的背影,哪怕這個故事純性虛構,後背不時吹來的冷風還是讓她緊緊跟了上去。
那怕那個男人是她一個小時前才親口說恨的。
第036:恨得越深愛得越沉
暮晚走到車前的時候正看到顧淮南彎腰把樂天抱了出來,樂天的頭縮在他臂彎裏眼睛緊閉着,小嘴時不時的‘吧唧’兩下,看樣子夢裏都還在吃。
“你……”暮晚蹙着眉看他。
“送你上去,”顧淮南打斷她的話,“我記得前面沒路燈的吧,手電筒打開照着。”
暮晚站着沒動,伸手在樂天臉上拍了兩下,可能是手勁有點兒大,都帶響了。
顧淮南側了側身,暮晚第三下拍到了他胳膊上,顧淮南不悅的掃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冷,“你打他幹嘛?”
暮晚本想說沒打他就是叫醒他的,可聽到顧淮南那種帶着質問的語氣她就氣不打一處來,這種教訓的口氣是幾個意思?
“好笑,”暮晚抱着胳膊看他,“我打我兒子關你什麽事,你家是不是搬到大草原去住了,管這麽寬?”
“那裏面不光學做人吧?”顧淮南還是冷冷的看他,“看你這罵人都不帶髒也磕碜的進步不少。”
“多謝誇獎,”暮晚白了他一眼,往前跨了一步在樂天腳上拽了兩下,“樂天醒醒,到家了。”
樂天揉了揉眼睛後半半睜開了眼,因為背着身,她只能看到暮晚半個肩膀。擡眼撞進顧淮南探究的眼眸裏,樂天皺了皺眉,“變态叔叔,你還在呀?”
顧淮南本就微蹙的眉這會都擰得快打卷兒了,他幾乎有些憤怒的轉過身瞪着暮晚,“你讓他這麽叫的?”
暮晚心情不錯,對樂天使了個眼色,樂天掙紮着要下來,顧淮南只好皺着眉不悅的将他放到了地上,樂天兩腳一沾地立馬就跑到了暮晚身邊,擡手拽着她的衣擺不松手。
“孩子雖小,但也非得清是非好壞,”暮晚對着顧淮南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像你這類衣冠禽獸,是人都能分得清的,你說是吧樂天。”
樂天揉了揉還睜不怎麽開的眼睛,含糊不清的嗯了聲點着頭,“不是說到家了嗎?”
“咱這就回家。”
“你說你恨我,我信。”顧淮南不知哪根筋又搭錯了方位,在暮晚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說道,“有句話不是說得挺好嗎,恨是愛的附屬品,恨得越深就愛得越沉,不知道你屬于哪一種?”
暮晚的後背僵了僵,顧淮南的話像一把無形的枷鎖牢牢在她後背上抓了個印兒,讓她有些動彈不得。
她幾乎是僵硬着機械的拉着樂天越過顧淮南往前走,前面沒有路燈,暮晚只好将手機的電筒打開,但光線算不得強,前面的路沒有鋪水泥,吭吭哇哇的不怎麽好走,樂天拌了好幾下。
“不害怕麽,”顧淮南盯着兩個被微弱的光線拉長的影子說道,“剛剛的故事還沒講完呢。”
“神經病!”暮晚扭過頭沖顧淮南大喊,這次聲音裏帶了明顯的怒意。
暮晚本來因為樂天都已經把那個故事給抛諸腦後了,這會兒顧淮南突然又提了起來,那種後背發涼的感覺瞬間伴着北風刷刷刷往身後襲來。
暮晚走到樂天前面蹲了下來,拍拍自己的背,“上來,我背你走。”
剛走了沒兩步身後就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暮晚的腳步不自覺的頓了頓,前面直走拐個彎兒就到樓下了,可這條路有些長,大概兩百米的樣子。從大馬路到小區門口都沒有路燈,只有大路上昏黃的街燈。
如果顧淮南開着車走了,那就只剩她一個……不,還有樂天呢。
“樂天,你怕嗎?”暮晚的手攬着背後的樂天一手緊了緊手裏的手機,掃了掃路兩邊小聲問樂天。
“不怕,”樂天的聲音就在暮晚耳邊,“樂天是男子漢。”
“哎,”暮晚嘆了口氣,像給自己鼓氣似的重複道,“男子漢。”
話剛落腳,前面突然一片亮光,光線很強,暮晚能透過白茫茫的路看到兩在米外筒子樓的景象。
暮晚頓了頓轉過了身,身後馬路上原本應該已經開走了的車正橫在馬路中內,大燈開着,正好對着她要走的那條路。
暮晚心裏募的滑過一股暖流,那股暖流在他看到車門上靠着的顧淮南時瞬間驟停了。
疑惑、不解和驚訝像個矛盾綜合體似的随着冷風灌進四肢百骸,最後透過毛孔滲透進骨血裏,讓她有些無法理解的茫然。
這算打一巴掌再賞個甜棗?
顧淮南靠在車上慢條斯理的抽完了一支煙,擡頭看的時候筒子樓上傳來一點亮光,直到那點亮光消失不見他才把指尖早已燃燼的煙頭丢到地上踩了踩,從兜裏掏出了電話。
“去南華街把徐小姐送回家。”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挺郁悶,“去是沒問題,她要不跟我走怎麽辦?非要您去也不是頭一回了。”
“你就說我在路上出車禍撞得半死走不開。”
顧淮南清冷的聲音在冬夜裏跟化了的冰渣子似的戳在耳朵裏,沒等那頭答話他就把電話收了起來,掃了眼對面的破樓後上了車。
暮晚想不明白,也不想想明白,腳上步子加快了些,直到上了樓開了門把樂天放天床上她也沒再回過一下頭轉過一次身。
樂天似乎困得很,沾了床沒幾秒眼睛就閉上了,暮晚只好接了水端着盆到卧室裏拿毛巾給他擦了擦臉,又從櫃子裏拿了件準備扔掉的t恤衫沾了水把他的腳洗了才算完。
等把自己收拾妥當後裹着被子躺到床上,已經快一點半了。
還能睡五個小時,暮晚掐着時間閉上了眼,短暫的睡眠卻并不踏實,一晚上的惡夢不斷,不是這兒死了人就是那兒傳來女人小孩兒的哭聲,搞得她一晚都在不停的跑不停的躲不停的叫救命,早上被鬧鐘鬧醒的時候全身酸痛得跟跑了馬拉松似的。
該死的顧淮南,暮晚對着鏡子一邊刷牙一邊把顧淮南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遍早安,腦袋裏卻猛的竄出那句“恨得越深愛得越沉”來,可能竄得有些突兀暮晚也沒料到,手上勁大了些,差點沒把嘴唇給捅破了。
匆匆弄了個牛奶燕麥粥,跟樂天一人一碗吃過後暮晚也來不及洗碗了,把碗筷往水槽裏一扔拉着樂天就出了門。
今天沒有如樂天所期待的那樣白茫茫,估計昨晚後半夜雪就停了,樂天一早上就撅着個嘴,一臉的失望。
昨晚沒睡好的後果直接導致她從出門到上班哈欠都沒歇過氣的打。
“昨晚玩兒瘋了吧?”與她交班的同事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姓孫,平時暮晚都叫她孫姐。她老公開貨車的,白天在家晚上開長途,所以剛好可以跟她倒着班來,看到暮晚連個哈欠十個哈欠的打不由得打趣道。
“沒,就是睡得晚了些。”暮晚這才想起昨晚買的倆蘋果忘吃了,還預示平平安安的平安果呢,結果平安夜卻被她忘到了後腦勺。
“年輕人就是活力好,昨兒那小孩兒真是你兒子啊?”孫姐瞅着她眼裏滿是懷疑。
“嗯,”暮晚坦然的點頭,“看不出來?”
“真看不出來,”孫姐撇着嘴搖頭,“你看着挺年輕的呀,要硬往上了說,頂多像個新婚的,沒想到兒子都這麽大了。”
“哎,孫姐您是不是跟乘客瞎掰扯怪了,這種面子話都說到我頭上來了。”暮晚拿手機出來照了照,一臉的不信。
“哎,我哪能蒙你呀,你這頭型兒,”孫姐在她頭上摸了兩把,“要不染色跟個學生妹似的,看着特顯小。”
“所以為了顯老專門弄了個色。”暮晚一本正經的說。
“屁,”孫姐在她肩上拍了拍,“這才顯洋氣,不染色吐了吧幾的。”
“哎,”暮晚有些無奈,“怎麽說都您有理呗。”
孫姐看了她一眼,兩人相視着哈哈哈了一會兒,暮晚就開着車出門跑單了。
許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她這一天都沒什麽精神,開車的時候遇到紅燈或堵車久了就想閉眼。
下午三點,有個人要包車去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