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禍起

十裏村地處李家鎮北,歸屬JB省ZJ市管轄,全村不足一千人口,規模偏小。

李家鎮這些年發展迅猛,所轄幾個村也跟着發生翻天覆地變化,村村通馬路,家家有網絡,很多人買了私家車,有了現代氣息。

初秋時分,稻浪翻滾,麥田金黃,又到了收獲的季節。

十裏村北側有條小河繞村而過,河邊有座破落的農家小院,與村中紛紛崛起的紅磚瓦房、氣派小樓以及高牆大院相比,形成了鮮明對照。

有個少年此時就站在河邊柳樹下,呆呆地望着嘩嘩流水,目光凝滞,口中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麽。

“哦……樂意……哦……樂意……樂意……”

這少年也就十六、七歲,面色白皙,容顏清秀,只是一雙眼神卻是呆滞無神,空洞洞的。正是長個頭的年紀,身材瘦高,看起來有些單薄。他口齒不清發出的聲音,聽起來就象在不停喊着“樂意”。

旁邊有幾個頑童跑來跑去,手裏揮舞着小樹枝,一邊“傻子、傻子”的叫着,時不時打他幾下,少年只是傻傻笑,也不反擊。他望着河水發了陣呆,便又在旁邊的林子裏四處轉悠。樹叢中有片廢墟,到處是殘缺不堪的石牆,大部分埋在土裏,風吹日曬,看不出本來面目。

一會兒他又歪着頭看河對面,過了小河有座土坡,樹木雜草中露出幾座墳頭,墓碑斑駁,風化嚴重,也看不清上面刻着什麽字。

此時小院中農舍屋門打開,走出一個女孩,十八九歲年紀。她衣着質樸,不施粉黛,卻明眸皓齒亭亭玉立,天生麗質。

她走到院邊,呼喚河邊少年:“風逸,聽姐姐話,回來吃飯了。”

少年木然回頭,裂開嘴角笑了一下,口中嘟嘟囔囔,穿出樹叢走回了院子。

兩人吃完飯,姐姐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帶着少年來到自家的承包地中幹活。地中種了法桐、栾樹等苗木,還有玉簪花苗,承包地沒幾畝,這都是姐弟兩個的生活來源。

而旁邊偌大的一片承包地,同樣種植着經濟苗木和花苗的,是鄰居劉家的。此時劉廣田夫婦正在地裏幹活。劉家的兒子在外地打工,夫婦倆留守種植承包地。見姐弟倆來了,便笑着打過招呼,然後都忙起來。

看着姐弟倆忙碌的背影,劉嬸嘆口氣:“風绮梅這丫頭,倒是出落的越來越水靈了,本來找個好婆家也不難,只是帶着這個傻子,就不好辦了。”

劉廣田點點頭:“這孩子命苦,她媽死得早,也沒個人照顧。又收留了傻子風逸,這日子就更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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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心好,收留風逸也不知圖什麽,世上的流浪兒多得是,管得過來麽?”

劉廣田嘆口氣:“這叫同病相憐,她要是不收留風逸,那小子早凍餓而死了。”

原來姐弟倆并無血緣關系,姐姐名叫風绮梅,很小時跟媽媽一起落戶十裏村,後來媽媽死了,她就一個人過。三年前冬天,一個小傻子流浪到十裏村,餓倒在她家門口。風绮梅看他可憐,便收留了他。因為他只會說一個莫名其妙的詞,風绮梅便根據諧音給他取了名字叫風逸,還給上了戶口。從此少年就有了一個家。

劉廣田放低聲音:“我聽說李天豪看上風绮梅了,而且放出話來,非要娶了她不可。十裏八鄉的鄉親們,差不多都知道這事兒了。”

劉嬸面有怒色:“這禍害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欺壓鄉鄰無惡不作,绮梅要是跟了他,不是掉火坑裏麽。”

“小胳膊擰不過大腿,李家有權有勢,在村裏鎮上都是一霸,誰敢惹啊。風家姐弟孤苦伶仃,沒個撐腰說話的,還不是任人宰割。”

“唉,咱們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根本幫不上忙,這可咋辦呢。”

這時一陣汽車馬達轟鳴聲遠遠傳來,村子一側的公路上,從鎮上方向駛過來幾輛車,打頭的是一輛黑色路虎攬勝。幾輛車一路煙塵,下了岔路,直接開到承包地邊上停下。車門紛紛打開,跳下來十幾個男子。這些人歪眉瞪眼,面容不善,幾乎各個都有刺青。有人打開後車廂,拽出兩個編織袋拎在手裏,裏面鼓鼓囊囊,不知道藏着什麽東西。

路虎車門最後打開,走出一人。這家夥三十出頭,中等身材,滿臉橫肉,留着短寸,脖子上挂着條金鏈子,露出在外的手臂上紋着刺青,叼着煙卷。扭了扭脖子,咯咯作響。

十幾個人齊齊躬身:“豪哥。”

豪哥一揮手,帶着十幾個人就奔着承包地裏而來。

劉廣田面色一變:“是李天豪,還帶着治安隊的人,他們要幹嘛?”

劉嬸心跳加快:“說曹操曹操到,李天豪來了,能有啥好事。”

“肯定是地的事兒。”風绮梅也是面色煞白,放下手裏的活,拉着風逸走到劉廣田劉嬸身邊。三人都是心情忐忑,七上八下。只有風逸望着天空發愣,沒心沒肝地重複着一個詞。

李天豪二哥李天賜是十裏村村主任,為個人私利,欺上瞞下幹了很多違法亂紀的事兒。還私下讓李天豪召集閑散人員組成了所謂的治安隊,借此橫行一方,無法無天。村民們惹不起,敢怒不敢言。

李天豪等人很快來到近前,十幾個人氣勢洶洶,一下子把風绮梅四人給圍了起來。李天豪也不說話,只是歪着頭,臉帶笑意,盯着風绮梅看。風绮梅皺着眉頭往後閃,心中充滿厭惡。

突然風逸愣愣地湊過來,也歪着頭看李天豪,大眼瞪小眼。

“呵呵……樂意……呵呵……樂意……呵呵……”

李天豪沒注意吓一跳,狠狠推搡開他,罵道:“滾一邊去傻子,樂意個毛樂意,娶了你姐姐老子才樂意呢。”

“過來風逸。”風绮梅怕李天豪傷到他,連忙将他拉到自己身後。風逸啥也不懂,只是歪着頭盯着李天豪,嘴裏不停地叨叨着。

李天豪吸了一口煙,把煙霧沖着風绮梅臉上噴去,笑道:“绮梅妹子,豪哥我上次說的事兒想好了吧,把幾畝承包地轉給我,豪哥不會虧待你的。”

“不可能,我們姐弟靠着幾畝地活着呢。”風绮梅态度堅決,皺眉躲開煙霧。

李天豪大手一揮:“操,守着這幾畝地能發家致富啊,以後你跟了我,保你吃香喝辣,還種個毛的地,在這裏風吹日曬的,我看着都心疼。”

忍不住伸手要摸風绮梅的臉,卻被她躲開,引得他哈哈直笑,周圍十幾個手下也跟着哄笑,十分嚣張。

劉廣田忍耐不住:“李天豪,你不要欺人太甚,這青天白日的,你要幹嘛?”

李天豪面色一冷,吐掉煙頭,用手指點了點他:“劉廣田,別以為沒你的事兒,承包轉讓合同我給你拿來了,少廢話,馬上給我簽了。你這些承包地,我要定了。你要是不轉讓也行,就把十年的承包費一次付清。”

李天豪到這裏的主要目的,就是劉廣田和風绮梅兩家的承包地,仗着人多勢衆,就要強取豪奪。但地是村民的命根子,風绮梅他們說什麽也不肯答應。何況一次付清,當初合同根本沒那麽簽,李天豪無非是故意找茬。不一會兒,雙方言語不和,便推搡撕扯起來。

“李天豪,你們欺壓鄉鄰胡作非為,還有沒有王法了?”風绮梅義憤填膺。

“你們兄弟橫行鄉裏,我要去告你們!”劉嬸也氣得渾身哆嗦。

“王法,在十裏村,老子就是王法,我哥李天賜就是天王老子!”李天豪一把将劉嬸推倒在地,又一腳踹翻了劉廣田,态度極其嚣張:“告我?呵呵,好啊,随便去告。去鎮裏、市裏、省裏,願意哪告哪告,告贏了我給路費。敢拒交承包費,這地村裏收回了。來人,把這些樹苗都給我砍了。”

有人将拎來的兩個編制口袋打開往地上一到,叮叮當當滾出十幾口刀來,這些家夥人手一口,對着地裏的樹苗花苗便劈砍起來,不一會兒便禍害了不少。劉廣田和劉嬸痛徹心扉,哭喊着上去阻攔,卻被推倒在地。

風绮梅也被李天豪抓住手臂扯到一邊,傻子少年風逸似乎有所觸動,撲過去抓住李天豪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樂意!”

“啊!去你媽的!”李天豪疼得慘叫一聲,狠狠一腳将風逸踹飛出去五六米,咣當!腦袋撞到一塊石頭上,頓時鮮血長流暈了過去。

“風逸!”風绮梅急瘋了,狠狠推開李天豪幾個手下,撲過去攙扶風逸,并伸手去捂他額頭傷口,一時手忙腳亂。劉廣田、劉嬸沖過去,幫她将風逸扶起來。不過風逸雙目緊閉,臉上都是血。

見有人摔暈,李天豪手下便暫時停手,有人說道:“大哥,不會出人命吧。”

李天豪伸手按住手臂被咬的傷口,惡狠狠道:“你們都看到了,是這傻子自己摔出去的,跟老子沒關系。不過他就算摔死了能怎樣,老子有錢輕松擺平,誰在乎一個來歷不明的傻子啊。”

然後他又指着風绮梅、劉廣田和劉嬸道:“這地村裏一定要收回的。再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如果再磨叽,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可別怪我不講情義。走!”

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風绮梅一眼,帶着十幾個手下離開了承包地,紛紛發動汽車,揚長而去。

“風逸!風逸!快醒醒!別吓唬姐姐。”風绮梅顧不得其他,用一條毛巾死死按在風逸額角傷口上,一邊喊他的名字,眼淚都下來了。

“哎呦我的天啊,這日子還怎麽過啊……”看着被砍倒一片的樹苗花苗,劉嬸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剛剛的損失,怕不得三五萬元。

“嚎什麽嚎,救人要緊。”劉廣田吼了她一嗓子,把她拉起來。兩口子連忙幫着風绮梅把風逸擡回屋子安置在床上,又取了酒精藥棉給他處理傷口,敷上專治跌打損傷的白藥,用紗布包紮。

好在只是撞破了一個口子,沒有傷及要害,血也很快止住,看來并無大礙,風绮梅放心不少。可能流了很多血的原因,風逸昏昏沉沉只是睡,呼吸倒還平穩。

劉廣田、劉嬸惦記地裏的作物,囑咐了幾句,便急匆匆趕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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