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阮墨雯小心翼翼的給蘇若寒倒上一杯茶,與一兮交換了同樣擔憂的神色,便用手支着下巴看着蘇若寒完全無視身邊人的喝茶,心裏嘀咕道:
“這店小二,怎麽還不上菜?”
他們身後一桌的幾位年輕人在那八卦的交頭接耳着。
“你們聽說沒有,雲陽王要娶一位民間女子,聽說還是聖上親自指的婚……”
一名男子說。
蘇若寒的臉寒了一分。
“是啊,那姑娘我上次在街上遇到過,雲陽王拉着她,對她可好了……”
另一名男子說。
蘇若寒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了。
“那是,你們看那姑娘的樣子,是男人都會喜歡的……對了,連她身邊那個紅衣服的小女娃都好可愛,粉嘟嘟的……”
第三名男子接着說。
“嘣!”
三名男子想着發聲處望過去,就見一個男子臉色蒼白卻格外安然淡定的樣子,只是手中的杯子被他捏成了碎片,不住的淌着血,身邊的女子急忙拿出錦帕接了另一位男子遞上來的藥瓶給他上藥,可是這位受傷的白衣男子只是淡淡的搖了搖手,臉上沒有一絲痛苦的表情,仿佛手上的不是他一般。
一兮嘆了口氣。
四天前他們三人剛下山時,蘇若寒每天心情很好,雖然他不是急着趕路似乎不是很着急的樣子,可是一兮不止一次看到他在休息時輕叩手指搜索錦年的氣息、
結果剛入上京,便聽到了錦年與那個雲陽王被聖上指婚的消息,城中到處貼上了指婚的告示以昭告天下,上面清清楚楚的寫道:
Advertisement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雲陽王斯彥文成武德,夕錦年賢良淑德,今我王聖明,感其情真,思其情切,特為二人指婚,十日後在京中舉行大婚,特昭告天下,普天同慶!”
看到告示之後,蘇若寒的臉一陣慘白,不住的重複着“感其情真,思其情切,十日後在京中舉行大婚……感其情真,思其情切,十日後在京中舉行大婚……”,接着便一直是現在這一副冷若冰霜卻又安之若素的表情。
三名男子看了蘇若寒半響,在心中都暗暗罵了幾句,便轉頭繼續喝酒聊天,突然,其中一人正對窗戶,可以看到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他看見了什麽。
輕咳幾聲示意同伴看外邊,同時驚動了因為蘇若寒受傷而有些懊惱的阮墨雯,也順着他們的目光看向外邊。
甚至不由一怔。
那一行三名女子兩個女童,靠近酒樓這邊的紅衣女童,一看便是夕錦年身邊的丸丸,那麽……
看過去,果然,站在五人最中央的那抹粉衣,不是夕錦年還有誰。
阮墨雯想出聲叫蘇若寒,“師兄”兩字卻卡在喉嚨喊出不來。
那邊錦年聽到酒樓裏三個男子嘀咕的聲音好奇的回望,就直直的與阮墨雯四眼相對,待看清後,便稍移目光,于是,就看到了一直喝茶沒有擡頭的蘇若寒。
臉色突地一白,大腦也瞬間一片空白,眼中一股酸澀襲來,一下子便被淚水遮住了眼。
此時的錦年與蘇若寒,臉色卻是一致的蒼白難看。
隐胥幾人說的正起勁,竟然沒有人意識到走在中間的錦年沒有跟上來,于是,酒樓內衆人就看到在門外的大街上,一名粉衫麗顏的女子,眼中帶淚,一動不動的望着酒樓中某處。
一兮感覺氣氛不太對,擡眼看到阮墨雯直直望着外邊,便也跟着看出去,于是,也就看到了錦年不知是驚喜還是難過的,讓人心疼不已的臉。
想叫蘇若寒,可是,莫名的,他也梗住了。
蘇若寒對于身邊的事完全不關心,他只專心的喝着茶,然後,輕叩手指,如平日裏空閑時一般的,開始搜索錦年的氣息。
指尖輕顫,蘇若寒不可置信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
放開,又重新扣起……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他能感覺到錦年就在他身邊?
蘇若寒突然擡頭想要尋找那個熟悉的人,誰知一擡眼,便看見那個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就站在門口,直直的看着他。
也不叫他,也不進來。
蘇若寒眉頭微皺,剛想開口喚“年兒”,心裏突然就冒出來那句“感其情真,思其情切,十日後在京中舉行大婚”來,竟然一陣莫名的氣惱從心間湧起。
于是,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咽了下去。
“師傅!”
最先發現錦年沒有跟上來的,是黃衣溫婉的短短。
那兩只兔子原來是當初天上的子墨筱魄,見夕顏自毀仙身下凡,情急之下一起跳下往生池,跟着夕顏下凡來了,誰料到誤投兔胎,成了一對雙生的兔子。
當然,他們沒有喝孟婆湯,也不像夕顏自己封印了記憶,所以記得在天上發生的事情。
錦年沒有繼續問他們以前的事情,因為她覺得那一定是不好的記憶,但是卻是确定了,原來自己不是大魔頭蘇妍,而是神界的百花仙子,夕顏。
她為變成兔子的子墨筱魄重新起了名字,有只兔子的尾巴很短,于是名叫“短短”,另一只兔子很喜歡咬紙張,于是錦年犯懶,直接将“子”變為“紙”,起名兔紙。
這短短長的比兔紙快,現在已經是少女模樣。而兔紙看着卻只比丸丸大一些,卻還是女娃的模樣。
短短心細,見錦年停在那裏望向一處,便走上來站在她一旁。
卻在看到蘇若寒的時候臉色大變,轉頭氣氛的對着那邊等着他們的三人喊了一聲:
“兔紙!”
兔紙見她神色有異,知道肯定有事發生,于是小跑的靠過來。
看到蘇若寒時,也是心中怒火四氣,緊張的拉着錦年的手,瞪着蘇若寒,咬牙切齒。
原來子墨筱魄當日并不知曉是綠水繞變作蘇若寒模樣騙了夕顏便跟着夕顏下了凡,卻在下凡後聽妖界的妖精說到蘇若寒在那之後羽化升仙,便“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錦年只看着蘇若寒,心裏百味交雜,蘇若寒也是看着錦年,心中醋意大生。
兩人不進不退對視的姿态落在旁人尤其是兔紙和短短的眼裏,便是勢不兩立的敵對姿态。
終于,錦年口中喃喃出聲,輕聲叫了聲:
“師傅!”
許是很久不叫,有些陌生,或是有些害怕,不敢叫出來,錦年的聲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聽得見。
她身體不穩,微微的向前移了一小步。
随着這個動作,蘇若寒心中有些激動,可阮墨雯卻是眉頭一皺。
“娘親不要去!”
丸丸過來就看到錦年有向那邊靠近的小動作,便伸手拉住了她,低聲說:
“娘親忘記阮墨雯的話了嘛?”
錦年身體突地定住,腦海中響起了阮墨雯的聲音。
“你留下來,只會是師兄的累贅……”
“你是妖,師兄是仙,你留在師兄身邊只會害了他……”
“你已經讓師兄失了仙骨,難道你非要害得師兄丢了性命,你才肯罷休嘛?”
思緒轉過萬千。
錦年的腦袋一陣錐心的疼。
當她轉眼看到蘇若寒身邊皺着眉頭嫌惡看着她的阮墨雯,和一臉同情心軟的一兮,心中已有計較。
她低頭撫開丸丸和兔紙拉着她的手,對着她們笑了笑,與隐胥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擡步向那邊走去。
隐胥一瞬間便明白了錦年的想法,她的手微微動了動,想要拉住錦年不讓她過去,她怕她最後會後悔。
卻還是忍住了。
錦年一步步的向着蘇若寒走過去,踏上石階,邁過門檻。
随着她的一步步靠近,蘇若寒的心跳動得越發的快起來,他忍住起身拉過她,忍住想要抱住她的沖動,直直的看着她,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他要聽她一個解釋,聽她說,那勞什子指婚,都是騙人的。
阮墨雯卻是第一個站起來的,她上前一步擋在錦年面前,看着錦年,眼中的恨意讓錦年忍不住打了個顫。
其實阮墨雯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幹嘛,她只是直覺的站起來擋住了那二人膠着的目光而已。
錦年伸出手,拉了阮墨雯衣角一下,開口請求道:
“墨雯師叔,我跟師傅說一句話就好,就一句話!”
這是錦年第一次叫阮墨雯師叔,不知為何,阮墨雯心中一動,竟然真的讓開了。
錦年走上前,提過茶壺,探身給蘇若寒加滿,然後放下茶壺,單膝跪地,對着蘇若寒行了禮,便擡頭看着蘇若寒,緩緩的開口:
“師傅,你身體可好,進來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蘇若寒不答話,就看着錦年,仿佛要等她繼續說下去一般。
誰料錦年也是看着他,好像她只需要一個答案,并沒有什麽要解釋的!
他冷哼一聲,自嘲的笑了笑:
“好與不好,你關心嗎?”
錦年臉上又是一白,她急切的回答道:
“徒兒關心,徒兒就想知道師父過得好不好!”
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擡眼。
“你就沒有其他話,要對為師說的?”
錦年想了想,忍住心裏往上不斷冒出來的難受,接着将另一條腿也跪地,對着蘇若寒磕了一個頭。
“年兒七日後大婚,希望師父能到場作為高堂,為年兒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