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回,也就是撞上了忠肅公,非要嚴查,真是倒黴!” (19)
苑傑猛地一拍桌子:“老巫婆!好黑的心!”
陌生女子抽泣了兩聲,哽咽道:“就是如此,忠肅公還不放過,就在我們城下,親自割下雁芳首級,和雁瑜首級一起,吊在這高杆之上,将兩人屍體放在一處,放馬踐踏,城下血跡滲進了地面,現在都洗不幹淨。兩位将軍的戰馬拴在城下,見主人屍身受辱,便大聲嘶鳴,也被忠肅公殺了,還命令後廚将兩馬炖湯,給我們守城兵士吃。守城兵士們都是有義氣的,将那些肉湯挖了坑埋起來,一口也沒有吃。這忠肅公,可真不是一般狠心!可我們身為部屬,要怎麽辦才好?”
逸飛聽那女将說話,眼淚也在框中打轉起來,心中說不上是恨還是怕。
他已經清楚看到,現在面對的人,已經毒辣無情到了極點,簡直像魔鬼一樣。
忠肅公,你難道沒有心腸?
雁家到底怎麽招惹了忠肅公,讓忠肅公如此痛恨,非要斬草除根?
一騎飛馬從東方跑來,在內側城牆下高聲向上呼喊:“沈參将,沈參将!”那參将和苑傑一起出了城樓。
那馬上報信的兵士喊道:“雁晴參軍回來了,在東城,身後跟了一大隊追兵。忠肅公說,東城防衛相對薄弱一些,若是為了一個雁晴将城門大開,追兵便會趁虛而入,對我軍不利,堅持不開門。雙方僵持了一會,雁晴參軍已經改道,朝北城去了!”
“決不能眼看着晴姐被害,我去北門!”苑傑匆匆跑下城門,牽了馬,向北疾馳。
逸飛和小雙站在城門上,看苑傑一騎絕塵而去,心中默默祝禱,朱雀神在天有靈,保佑我大賀翎,一定要讓他們平安歸來。
☆、火中取栗
也許是心情焦急的緣故,時間似乎越來越長。城下的日晷陰沉沉看不出時辰,城上鎮守的一排女兵,也緊閉着雙唇,誰也不出聲。
逸飛焦急等待了很久,不斷地祝禱着,不見苑傑回來,只覺得一顆心像石頭入水一般,不斷下沉着。
馬蹄聲急急從北方傳來,苑傑縱馬來到城下,迅速跑上城頭,喊道:“沈參将,快讓守城的兵士們備好重弩!最好是再有些桐油,咱們準備放火油箭!”
沈參将一聲令下,再調一批男兵士上城,城上女兵急急準備重弩和火油箭,城上諸人忙而不亂,逸飛不禁暗暗佩服。
“松長信,北門怎麽樣了?”沈參将着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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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肅公自己鎮守北門,還是死不開門,老巫婆!”苑傑将手腕上的縛甲繩緊了緊,“我剛到了北門不一會,晴姐就到了,老巫婆還是那個說辭,晴姐軟的硬的都說盡了,全沒用,只能向咱們這邊來了。咱們一定得讓晴姐安全進城!”
城頭上,大家焦急等待。不知是雁晴已經疲憊脫力,還是應付追兵,大家久久等不到她的身影出現,卻先等來了忠肅公。
忠肅公來得着急,身邊只帶了幾名親衛,苑傑一看見,便咬緊牙關,手攥得關節咯咯直響。
若不是因為兩人都身份太重,恐怕以苑傑性格,早就撲上去直接用拳頭揍她了。
忠肅公的靴聲,還是那樣又重又慢,逸飛聽在耳中,恨意更是一層層地浮上來。
雙方面對面站定,忠肅公冷冷道:“松長信為何不遵軍令,好好待在營帳中,卻還是出來亂跑?你是來幹什麽的,你心裏要清楚。”
苑傑仰頭大聲道:“皇姨是來幹什麽的,皇姨心裏想必也清楚。本宮來邊關,便是代表皇上,難道皇上去哪裏,做些什麽,還要聽皇姨的囑咐麽?”一番陳詞時,目光炯炯,竟然在氣勢上毫不弱于那忠肅公。
要問苑傑是不是害怕,當然也怕的。但苑傑就是這樣的人,自己認定的事情,明知道艱險,他偏偏要做到底。現今他不惜連皇上都搬了出來,擺明要和忠肅公撕破臉,以後會怎麽樣,此時此刻,可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若是說逸飛最佩服苑傑哪一點,就是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猛。
好比現在,他要幫雁晴,誰也阻止不了,就算斬下他頭顱,他也會像刑天大神一樣沖出去的。
此時,夜色中只聽馬蹄聲響,雁晴已到城下。
逸飛探出頭去,看雁晴頭盔歪斜,披甲也松動了不少。她背上箭壺中一支箭都沒有,手中原本是一對雙刀,現在一柄刀已經丢了。她有些無力地催着那馬向前行進,馬也疲憊不堪,前蹄不時打滑。
這一人一馬,恐怕是用盡了力氣,再也跑不動了。
苑傑吼道:“傳我命令,快開城門放人進來!弩.箭準備!”
忠肅公大喝道:“沒有我令箭,誰敢私自傳令!”
城上兵士架起弩.箭,卻不敢妄動,都轉頭望着兩位僵持的首領,等待最後的指令。
苑傑拿出禦賜玄鐵蒼鷹令牌,還沒來得及講話,只聽城下一陣喧鬧,馬蹄噠噠如疾雨入林,祥麟追兵到了!
雁晴一路沿着外城殺過來,從未讓追兵如此近身,現在聽得身後蹄聲像催命一樣,不由得方寸大亂。
她箭壺早已空了,弓也在半路上丢棄,就連她腰間囊中的暗器,也都扔了個幹淨,最後情急之中,竟連自己刀也扔了出去,只為了殺死祥麟追兵中一騎當先的那個騎兵,結果也只是稍稍減緩了他們的速度。
現在,她手邊可以依仗的武器,已經全部用盡,心中如枯原野火熊熊燃燒一樣地着急,西門是她最後的希望。
雁晴運了最後的丹田內息,向城上大聲喊:“我是雁晴!快快開城門!”
苑傑高舉蒼鷹令喊道:“蒼鷹令下,意同聖旨!開城門!”
忠肅公一把拗住了苑傑的手腕:“不許!”
苑傑手腕一抖,甩開忠肅公手,怒目相視。
這時雁晴擡頭看到了城上的争執,心中一陣絕望。
今日莫非真的在此地殒命嗎?若再拖得一時半刻,自己犧牲倒是不怕,只怕是援軍不到,更多姐妹們命喪荒山,可是等不得啊!
這忠肅公,一開始出現在東門,後來又去了北門,現在又在西門上守着,難道是專程來拖延時刻的嗎?還是來看我如何力盡而死?
雁晴想到此處,心裏一陣冰涼。
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像是小時候住在大河邊,每到春天,河上游的流淩就是這樣,又多,又大聲地轟鳴着,那種帶走一切的力量,今天也要帶走我雁晴……
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走了,真的不甘心……
這麽想着,雁晴漸漸有些洩了氣,整個人有氣無力地軟倒在馬背上,城頭上的苑傑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大聲喊道:“弓.弩手,向最遠射程放火油箭!能擋住幾人,便擋住幾人!忠肅公,事到如今,你仍執意不開城門?”
火光映在忠肅公的臉龐上,那嚴肅的鐵青的臉色,即使被火光照耀着,也沒有絲毫的溫暖,跳動着一片冰冷:“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好,你自己說的!”苑傑少有冷笑的表情,今日做出,說不出的詭異。
一片弩.箭帶着火光,從城頭呼嘯而出。
祥麟的精兵為了奔跑快速,大多身穿皮甲,在這幹燥的大漠,火弩.箭極容易點燃他們身上的皮甲。可惜他們距離還是有些遠,火弩.箭只射中了前排的一些兵士,火光起時,祥麟戰馬受驚,隊伍變得混亂起來。
苑傑将一根雞蛋粗的麻繩牢牢綁縛在自己腰間,沈參将正在指揮兵士們将另一頭綁在城垛上。
苑傑轉過臉來,看着忠肅公的嚴肅面容,微微擡起下巴,一字一句地道:“老巫婆,你給本宮看好了!”飛身跳下城去。
逸飛一聲輕呼,雙手扶住牆頭,向下看去,苑傑在城牆上用腳尖點了幾點,減緩下落,人不落地,以倒挂之姿捉住雁晴腰帶,便要向上提。但雁晴身上甲胄太重,這一提,竟沒有讓她移動分毫。
苑傑一擊失手,丢了準頭,只能在空中一旋身,落在雁晴馬上。
雁晴的戰馬本是耐力十足的良駒,但是馱着全副甲胄的主人連日奔馳,體力已經到了臨界點,身上突然又加了一個人的重量,竟然支撐不住,一頭栽倒在地!
城上的兵士們紛紛驚呼:“小心啊!”
雁晴本已萬念俱灰,覺得今日必死無疑,突然看到苑傑從城門上落在自己身邊,伸手來拉,得了莫大希望,本想借力躍起,卻發現全身筋骨已經累得酥了一般,再也不能跳起。
她已經一天水米未進,還要奮勇突圍,本已體力不支,還多跑了兩個城門,早就是頭昏腦漲,一動彈,眼前就一陣發暈,意識也在這時刻模糊起來。
直到戰馬跌倒,兩人一起糊裏糊塗摔在地上,雁晴磕疼了肩膀,這才神思清明,轉頭一看苑傑,抓住了他胳膊。
苑傑見她身上還是歪歪斜斜地穿着鐵甲,若是這個重量,恐怕很難再上城,一咬牙,手上運足了內力,手指從雁晴肩膀的铠甲縫隙處伸了進去,發力一震!雁晴一聲驚呼未完,苑傑已經剝去了她上身甲胄,縛甲皮繩根根斷裂,沉重的鐵甲轟然落了地,一片塵沙騰起。
苑傑手腕一軟,知道要保留些力氣,便從自己腰帶中拔出匕首,又去割她的腰帶和護腿甲胄。
城上女兵只要看見祥麟軍近前,便發射一批弩.箭,不許他們再向前進,為苑傑和雁晴争取活命的時間。
雁晴雖是身經百戰,但此刻被男子當衆剝甲,也是羞得滿臉飛紅,雙手去推苑傑的胸膛,竟然軟軟地使不出力來,眼看着他把護腿的鐵甲也割掉了縛甲繩,當當兩聲,腿上的甲片便掉了下來。
雁晴感覺身上猛地輕了,風從肌膚擦了過去,一陣涼意,原來是苑傑一時着急,手上沒輕重,也撕破了她甲下的衣衫。
雁晴被冷風一吹,倒清醒了幾分。此時此刻,還避什麽嫌,害什麽羞?這生死一線的時候,只有先活命,才是上策!當下緊緊窩進苑傑懷中,雙手環抱,牢牢箍住苑傑腰,抓緊了苑傑背後的腰帶。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一個借梗,一個撞梗
寫作真是惱人的事情,根本脫不開自己的閱歷。
01關于求援被為難跑城的借梗
跑城是楊家将故事。
七郎八虎保主去幽州和談,在金沙灘中計被圍。楊七郎回城請援兵,潘仁美說追兵太緊不好開門,楊七郎圍着城牆跑了四個城門,精疲力盡之際才進城,又被潘仁美用酒灌醉,萬箭穿心,枭首示衆。時年十八歲。
說到楊家将真的全是刀啊……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把這個梗用在了這裏。
02垂繩救人的撞梗
城牆外有追兵的情況下,的确不能開城門,只有城頭垂繩。
當時還以為自己想得不錯,把這一大段情節寫得自己也很滿意,結果有一次重溫神雕俠侶,發現襄陽城下,楊過這樣救過郭靖。
……心情複雜。
是跟大師設計了一樣的環節而自喜,還是為沒有新意而自責呢?
每次發現無意識撞梗,都有這種複雜的心情。
☆、避嫌
苑傑剝掉了雁晴護甲,也沒多想,無意中低頭一看,雁晴的戰馬口吐白沫,眼看是筋疲力盡,活不了了,還是雙眼中淚水盈盈,在望着雁晴,張嘴欲嘶,卻喊不出來。
苑傑心一橫,低聲道:“晴姐,我得給它一個痛快。”
雁晴也低下頭,看着自己戰馬如此模樣,念及此馬多年來陪着自己出戰,這麽多次死裏逃生,今日卻再也沒辦法為它續命,也是一時淚眼朦胧,無言點點頭,轉過去不忍再看。
苑傑抽出了佩劍,認準了馬頭頂致命處,用十成力一劍刺出,貫穿馬頭!那馬一聲不響,就此身亡。
苑傑認鞘收劍,将麻繩在自己手臂上多纏了幾圈,牢牢抓住,确認雁晴已經抓緊了自己,便提氣縱躍上城。
幾起幾落,将近城頭,身後一支飛箭突然挾着風聲而來,正穿過甲胄縫隙,直射進了他右肩膀!苑傑吃痛,手一松開麻繩,兩人就急速下墜。
肩背上一陣濕熱疼痛,用不上力,苑傑也發了狠。射了我胳膊,總沒有射到我腿,只要是有一口氣,我必須要保得晴姐周全,不能落到老巫婆手裏去!
苑傑低聲一吼,生生抓住了麻繩,虎口磨出一片血跡,卻全然不顧,又運氣上躍,不一時,手便攀上了城頭。
幾個守城男兵急忙拽住苑傑的胳膊,将二人拽進城來,守城女兵歡聲雷動,連沈參将也明顯松了口氣,面色稍緩。
祥麟追兵似乎并無攻城之念,只是在下面喧鬧了一陣,便退了回去。
苑傑趴在榻上,逸飛正在為他處理傷口。苑傑連連叫痛,撒嬌耍癡,一聲聲直指忠肅公害得自己受傷。
逸飛偷眼一看,忠肅公的臉色居然還是沒變,心中暗道,這位皇姨,可真是定力好到天下無敵。
痛才是好事,說明祥麟的箭并沒有毒。
不然以苑傑剛才的內息運轉,毒入全身,此刻真是必死無疑。
“咱們上當了,全都被他們困在一個山坳之中,周圍有多少伏兵,我們探不清楚。各位姐妹都是從不同的山路退來,卻都集中在了這裏,可見他們是早有預謀了。”雁晴喝了水,換過衣衫,向苑傑說着情況。
忠肅公在前,逸飛和小雙不便交談,對視一眼,交換了眼色,各自都心中一沉。
果然和我們所料一致。是誰知道我們主将不合,是誰把消息傳給祥麟的主将,又是用什麽方式傳出去的呢?
祥麟主将也真是奇怪,為什麽要用這種死中有生的方式困住雁将軍?他們難道不想直接殺了雁将軍?
如此大費周章,其實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想要一個活着的昭烈将軍。
想不到昭烈将軍的神秘感這麽出名,讓對方主将都想要一窺其真容,不惜如此大費周章,又是派細作,又是布陣型,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将雁家各位将軍驅趕在山坳中。
如此看來,對方這位主将,根本不是以殺戮或者侵略為目的來打仗,而是為了享受這種兩軍對陣的對抗。
逸飛細細地回憶着整個戰争的過程。
一開始,昭烈将軍令敵方節節敗退。
但是,在賀翎的一片大勝之中,卻慘敗了一次,導致鳳凰郡被祥麟所占。
占領鳳凰城的,應該就是這位新的主帥。他應該也聽過昭烈将軍的聲名,産生了很大的好奇心,不惜以戰場為盤,以兵卒的血肉之軀做子,和昭烈将軍下起了棋。
昭烈将軍也不是省油的燈,也不會做一只貓爪下求生的小鼠,那她是怎麽想的呢?
從昭烈将軍的種種表現,竟然看不出她想做什麽。
這昭烈将軍跟對方主帥倒是相似,表面上的輸贏成敗,這兩位渾不在乎,仗打得随心所欲,收發自如——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招來忠肅公的憤怒。
忠肅公一直視戰争為嚴肅的交鋒,必然不會允許這種近乎戲谑的心态。但昭烈将軍帶兵也很有一套,千軍萬馬布起陣來,竟然像一個人一樣齊整而迅速,這樣才能在戰鬥中随時改變戰局,與祥麟主帥形成真正的對壘。
“忠肅公,若不派援軍去救,雁将軍被困日久,便是給你稱心如意了是不是?”苑傑披上衣衫,仗着兩位醫官在側,直向忠肅公發難。
忠肅公倒也是不為所動:“松長信,用兵有虛實,這次祥麟的圍困,就是為了消耗兵力而來,若是派去援軍,只有無謂的犧牲。”
苑傑嗤之以鼻:“咱們都心知肚明,這種團團圍困,為的是活捉昭烈将軍。難不成忠肅公的主意,就是等昭烈将軍人也被俘了,祥麟兵也退了,跟皇上報一個昭烈将軍死于亂軍的結果?”
忠肅公冷冷地道:“雁骓未必死,倒能投降。”
苑傑怒道:“你以為皇上會相信你的話?”
忠肅公仍然冷冷道:“雁家通敵,又不是第一次。”
苑傑拍案而起:“胡說!雁家自百年前開國以來,一直赤膽忠心,保我賀翎江山,代代為忠為良,戰死沙場的将領牌位排滿宗祠,豈容你信口污蔑?”
忠肅公仍是冷冷地道:“多說無益,日久自知。”轉身走出營帳。
她随身所帶親兵走了進來,圍住雁晴,就要帶走。
“忠肅公,你大膽!本宮面前也敢搶人!”苑傑搶上一步,将雁晴攬回懷中護着。
忠肅公神色凜然地望過來,親衛們如弦上之箭,圍住二人,只等一聲令下。
雁晴低聲道:“不然……我跟忠肅公去……”
苑傑收緊手臂,怒道:“晴姐,別落了這老巫婆的圈套!你跟了她去,還能活嗎?”
忠肅公轉過頭來,輕蔑一笑:“好一對奸婦淫夫。”
苑傑臉一下漲紅:“老巫婆,你該死的瞎說什麽!”
雁晴掙紮了兩下,也沒掙脫苑傑,一張俏臉紅到耳根。方才當衆被剝下甲胄,現在又是公然被抱在懷裏,她本來就臉皮薄,此時一慌張,竟然也沒了平時驕傲的架子,只能默然低着頭,不知所措。
逸飛心中明白,苑傑這家夥從來就不知道避嫌,胡鬧起來什麽都忘了,未必是對雁晴有情愛之分,但願雁晴不要會錯意。
唉,都到這個份上了,可能不會錯意嗎?這件事以後可要好好拆解開了才行。
忠肅公陰測測地笑道:“如此甚好,我也知道跟皇上報些什麽。”帶着親衛,大步走出了城樓,毫不停留地縱馬奔回。
逸飛正想化解尴尬,苑傑卻主動松開了雁晴,道:“晴姐,我剛才一時情急,只想着救你性命,忘了身份。你若惱我,就打我軍棍啊。”
這傻孩子!
逸飛全身無力,無奈地望着苑傑。
雁晴臉上紅潮不退,喃喃道:“你……你救了我性命,我還打你做什麽……”
小雙卻看不下去了,一拍雁晴肩膀:“小晴,你可莫要迷了心竅!”
雁晴擡起臉來,眼中淚珠滾來滾去。
剛才生死一線之間的驚魂中,是苑傑一直緊緊抱着她,保護她,不讓別人欺負她一絲一毫。這樣擔當,天下女子之中,怕是沒有不為之心動的。就像那日自請衛國之時,他那認真而專注的神色,連一向穩重自持的均懿都被深深打動,竟許了他上前線。
苑傑被周圍奇特的氣氛吓到,剛才的勇猛之相也收了起來,嗫嚅道:“我……我救晴姐,是因為雁家護國的功勞,不是因為我變了心。”
雁晴也是聰明人,話已說到這個份上,眼中淚珠一下子滾落了下來,捂着臉,背對大家抽泣起來。逸飛慌忙拉着苑傑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苑傑惴惴不安:“晴姐是不是生我氣?”
小雙沒好氣地道:“是她自己一時糊塗,怪不得你。”
逸飛安慰道:“你別多想了,你心中真的沒變嗎?”
苑傑認真地望着逸飛道:“真的沒變!我還是愛懿皇,很愛、很愛她。我無時無刻不想快點回去見她。我剛才那樣抱着晴姐的時候,心裏也滿是懿皇的樣子,有那麽幾個時刻,都忘了她是晴姐。我想,我們在這裏很危險,懿皇她在朝中,也定是很危險。我這輩子既然認定了她,便一定要全心全意,去護她周全!”
逸飛松了一口氣道:“你能這麽想就好了,剛才我也吓了一跳,不能确定你的心意。”
苑傑抓抓頭發:“不好意思,讓你們都擔心了。”
小雙搖搖頭:“唉,你們這些小孩子……”
時間太着急,刻不容緩,片刻之後,雁晴便帶着兩個腫起來的眼睛,主動去找了逸飛和苑傑:“忠肅公不出兵援救,咱們應該怎麽辦?”
苑傑略一沉吟:“我化妝成祥麟兵士,去探一探路可好?”
小雙、逸飛、雁晴異口同聲道:“不好。”
沈參将在一邊開口道:“打探一下也是個方法,我手下有幾個擅長查探的,我讓他們去一趟便是。”
苑傑皺眉道:“沈參将,這樣不好吧,你是忠肅公部署,卻聽了我號令……”
沈參将抿嘴一笑道:“蒼鷹令牌在此,末将怎敢不遵?當然唯松長信馬首是瞻。”
苑傑這才舒展眉山:“如此,咱們一邊派人打探,一邊趕緊收斂了兩位雁家姐姐的屍身,莫要讓老巫婆殺回來有辱屍體。”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強調,本文中動物都是用五毛特效制作。創作過程中沒有任何演員和動物遭受任何形式的苛待,也沒有角色和動物受傷和死亡。我們苛待的是後期人員(後期:滾)——好吧,其實只是作者自己非常不忍心。
☆、解圍
第二天正午,負責打探的兵士回來了。他們沒敢深入查探,但是已經能确定,圍困住雁家衆位将官的,正是祥麟的精兵主力。據說他們的主将親自帶隊,在山中搜索昭烈将軍的行蹤。
這可是不容樂觀的消息,苑傑一行聚在沈參将府中,眉頭緊鎖。
小雙毫不洩氣,道:“我們雁家姐妹,一定能平安突圍的。咱們家将軍經常在那山中打探,定是熟悉山中地形。若是輕騎小隊,在大軍監視下脫險,也并非不可能。小晴,咱們兩個拿好哨子,日夜輪班,看有沒有咱們的鹞子傳消息回來。”
雁晴點了點頭。小雙道:“下午你先盯一會,我去休息,晚上你好好睡一覺,白天你來,晚上我來,按照咱們家将軍的習慣,兩三天之內,必定有鹞子來傳信。”
苑傑恍然大悟:“原來昭烈将軍失蹤,你們也不着急,是因為有傳信的鳥兒!”
逸飛饒有興味地聽着,插口道:“為什麽不用鴿子?”
小雙一笑:“現今誰不知道,天上飛了鴿子,就是為了傳消息?哪還有野鴿子呢?亂軍之中,鴿子還沒飛出來,早就被射下來了。而且鴿子只會飛回固定的地方,可不會認人,鹞子就不一樣了,聰明靈巧,夜間也能趕路,快得很。”
聊了幾句,小雙因要值夜,回房睡了。苑傑向逸飛道:“只有一位姐姐值夜,明擺着不行。逸飛,我值白天,你值夜,行不行?”
逸飛心念一轉,道:“還是你來值夜更好些。”
苑傑沒多心,點了點頭道:“行,這樣好。無論晝夜都有現成醫生。我也去睡了。”
逸飛看苑傑關上了門,便自家坐在院中石桌旁發愣:為什麽苑傑首先想到的是有醫生,而我想到的卻是隔開苑傑和晴姐?是我多心,還是……确實應該注意他們二人呢?
算了,不該不信任苑傑的,別再想了。
逸飛雙手托腮,看着石桌旁邊的花架。
說是花架,也只有稀疏的幾根藤蔓纏繞其上,粗的那根是一棵葡萄,細的像是一根野牽牛花。那葡萄倒是頑強,雖沒有長得特別繁茂,但架子上能爬的地方也已經勾了個遍。牽牛花柔弱幼小,倚在葡萄藤身旁,倒是一景。
看着看着,逸飛又想起家中事來。若是只顧着兒女私情,今日便沒有機會來到這裏,沒有機會看到賀翎面臨的危險。一介杏林手,雖不可征戰沙場,但可以從旁幫上忙。
一想到可以靠自己來扭轉劣勢,化解危機,心中就陡然覺得,就算是受些苦也值得。
一天過去了,心急如焚的小雙趁着夜色放飛了自己的鹞子。
鹞子腳上綁了一根小布條,寫着“忠肅公不願發軍營救,如何自救”字樣。
鹞子在中午飛了回來,腳上綁的布條不見了,卻沒有任何回音。
小雙摸了摸鹞子的肚子,這家夥吃得飽飽的,一定是見到了雁家人,還得了食。但為什麽還是沒有回音呢?
雁晴低聲道:“咱們家将軍的意思,難道是食物充足?”
小雙搖頭:“不像啊。咱們再放一次。”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小雙将一個空信筒綁縛在鹞子腳上,再次放飛。
鹞子向熟悉的方向歡快地飛了過去,比上次更快地飛了回來。
這次鹞子帶回一張地圖。地圖是一片撕得不太均勻的薄布,以木炭做筆,草草畫就。看那圖上形狀,俨然是鳳凰郡外圍的玉帶山脈。地圖雖然畫得簡略,但陰陽朝向、樹林湖泊,歷歷在目,一看便明。在一些地點,标注着簡單的符號。
地圖背面,寫着潦草的字跡:“明日正午,令五百精壯兵卒依圖行事。”旁邊畫着幾個歪歪斜斜如小兒塗鴉的暗號。
雁晴和小雙看着那幾個符號,雙雙淚下。
苑傑有點慌神:“姐姐們,你們別……別哭啊,五百兵卒,咱們還是湊得起的。”
小雙哽咽道:“将軍讓我好好照顧小晴小瑜和芳姐,說她們突圍一定受了傷。”
逸飛輕輕嘆了口氣。雁将軍還不知道,她們三個費盡辛苦突圍出來,卻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窩。若不是苑傑來得快,恐怕雁晴此刻也命喪黃泉,更不要提解困的事了。
但是轉念一想,面對祥麟精兵大舉在山中守着的局面,區區五百人能做什麽?
雁晴畢竟多年沙場,難過了一下便收了淚,在地圖上指點:“将軍的意思,這幾個點地形不利,防守人少;這幾個地點是守軍的後方地帶,需要一個小隊來搗毀他們物資;明日午時,每百人一隊,在這幾處分別內外夾擊,将這些松散的守軍各個擊破。”
小雙指着河流,接口道:“這塊是寫給我看的,咱們自己的兵士不要喝河水。”
苑傑喜上眉梢道:“雁将軍又做了拿手的好戲,水裏又給他們加了料。”
雁晴展顏道:“守軍是以河流為中心駐紮的,有他們的好看。只是這裏……”
苑傑湊上她指尖點處:“這幾處什麽時候布好了投石機關?這下更好玩了,晴姐你看,這裏,這裏,還有這裏,這符號都是咱們的小分隊,是不是?先是裏外夾攻,滅掉外圍這些守軍,然後,這裏的箭頭是讓咱們一起向前推,把守軍趕到這幾個機關中間的位置。雁将軍他們肯定要啓動這幾處,壘一座山壁石牆,把對方圍在這裏面。哈哈哈,這等好事,我可一定要參加!”
逸飛略有憂慮:“做起來是不是有些困難?”
苑傑笑道:“別擔心,沒有困難。歷代雁将軍,都擅長玩這個。我讀《雁陣》的時候就好想玩一把,今天可被我碰上了,怎麽能錯過?況且,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倒想看看圍住咱們的祥麟主将,是個什麽表情!”
逸飛見雁晴、小雙和苑傑都放松下來,便放下了一顆半信半疑的心。
第二日,逸飛還是不能輕松面對,未時三刻便開始站在城樓上,等着苑傑和雁晴帶兵歸來。
沈參将和小雙都勸道:“哪能這麽快就回呢,還是回去等吧。”逸飛仍然不聽。
站在城上,陣陣涼風吹來,遠眺鳳凰郡方向,隐隐高山,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像是龍的脊背一般靜卧在那邊。天邊的顏色不甚晴朗,有些灰黃,漫天的小砂礫,讓心境也變得一片荒蕪和幹燥。
等了很久很久,漸漸地,天邊的那些看不清的雲,随着太陽的緩緩下落,被染成了玫瑰紅,地面本來灰黃的顏色,也出現了一絲光亮,像是鑲上了一層金色的邊緣。從天到地,漸漸界限模糊了起來,晚風也越來越涼。
唉,已經過了夏至,這邊的天不見得有多熱,反而是漸漸地冷下去了。
江南,江南一定楊柳依依,莺歌燕舞吧。
我這邊卻是大漠蒼穹,天圓地方。
發了一會呆,再向前看時,太陽已經巨大無比,與人的視線平齊。那麽大,紅彤彤的,像是一個燒透了的鐵球。
太陽周圍的雲彩已經被染成了一片金紅,熱氣蒸騰在地面上,天和地的交界處就這麽顫動着,搖晃着。
眼睛可見,太陽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夕陽下的天空是最燦爛的,顏色息息萬變,一會紅,一會紫,一會黃,一會青。
逸飛不知是不是被這樣的顏色擾亂,一顆心已經成一團麻。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想要做什麽,仍然只能呆呆地望着前方。
天光漸暗,一片不陰不晴的灰色,沉沉地像一片帷幕遮住了視線。
在這夜幕之下,前方出現了一行隊伍,慢慢地向城門方向走來了。
逸飛不住地看着,看着這支隊伍走近。
有步兵,有戰車。可惡,太遠了,看不清。
這時,一騎當先沖過來的,是苑傑的戰馬到了城下。傳令兵高聲喊道:“松長信他們回來了!快開城門!”
黑漆漆的天空,無月無星。
“又沒見到雁将軍,雁家的姐姐們說,雁将軍自有去處,安排完這一場就走了。”苑傑不無失落地幹了一杯酒,“逸飛你說,雁将軍是不是故意的?”
逸飛偷偷将他的酒壺拿遠些:“也許吧,雁将軍應該不想跟咱們多接觸。”
苑傑打了個嗝:“明天還得回去營地,見那個老巫婆。不過正好告訴她,小爺我,偏偏要救雁家,她怎麽害,我就怎麽救!”
逸飛想到忠肅公那邊,不放心地叮囑道:“忠肅公上次跟你作對,一定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