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分開,是為了更好的活下去。】
“夏夏。”羅雲紹有些慌亂,他反手拉住申夏,就怕對方離開:“我哪裏做錯了?”
“你的錯啊……”申夏擡頭想了幾秒,又笑了:“你錯在太天真,把這裏當成樂園那種表面平靜、純真的地方。”
“外面的世界又黑暗又肮髒,這裏死了的人不是變成城南農場的肥料,就是被扔在城北枯骨洞裏面,你再保持這份天真,這兩處就是你的結局。”
申夏直言不諱,完全沒有顧忌羅雲紹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青,她說的直白,甚至都說到了死這個字眼,而樂園裏面的人,最受不了死亡這個詞,心裏對死亡不是害怕,而是恐懼。
羅雲紹接不上申夏的話,甚至一時間都找不到合适的話來反駁她,申夏把這裏看的太清了,在她還沒有摸透國律之前,先摸透了人性。他喃喃一句,“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面。”
申夏見羅雲紹遲遲不開口已經做好離開的打算,她還沒等走,身邊的人就已經開口了,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這裏只有他們兩個,申夏聽得清清楚楚。那一刻已經擡起來的腳又放了下來,她雙手發抖,然後開始身體發抖,最後整個人都抑制不住的顫抖,轉過身面對羅雲紹,她臉上有眼淚,可嘴角帶着笑:“我們一直都是一家人。”
申夏伸手,上前一步主動抱住羅雲紹,口中又重複了一遍,在羅雲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快速撤回,整理好情緒:“回去想想我的話,我累了,先下去休息了。”
“等等,”羅雲紹叫住她:“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在哪裏,做什麽工作,有沒有危險呢!”
“很安全,這個工作非常安全,以後将會更安全。”她側着頭笑:“我現在只想你也平安的渡過這一生,經營好農場,找個相當的姑娘成家,安安穩穩你過完這輩子。”
一句可以用“非常美好”來形容的祝福,入了羅雲紹耳朵裏那麽刺耳,猶如紮在心上的針,大頭針,尖銳的疼過後,又是鈍鈍的胸悶,他伸手用力錘在胸口,“砰”的一聲悶聲,羅雲紹咬緊牙關忍住悶哼聲溢出,還是忍不住心裏蔓延出的無邊無盡的痛苦。
而那個制造了痛苦的人,早就已經回去自己的房間休息。
申夏回去房間并沒有休息,而是打開衣櫃開始收拾東西,把沒用的東西扔在地上,又扯過床上的新床單扔在地上,把那些扔在地上的東西又扔到新床單上面,扯住四個角抱起來,拎着就向外面走。
樓上羅雲紹好不容易緩過來了,就看到申夏扛着一個包出來,他心裏一緊慌忙過去攔住:“你去哪裏?”
“扔垃圾。”不滿羅雲紹擋在面前,她啧了一聲,皺着眉頭繞過去:“你沒什麽事就回去農場吧,那邊也離不開你。”
“農場現在還是葛大爺管理,我還在學習怎麽管理。”
“那你就回去跟着學。”申夏跨着大步出去,這邊離廣場還是挺近的,在廣場前方有個非常大的無底洞,是骷城固定的扔垃圾的地點,她走到那裏,毫不猶豫的把東西全扔了。
“你到底要什麽,你不說我是不會回去的。”羅雲紹拉住要返回去的申夏:“你都說我們是一家人,那一家人有什麽是不能說的?”
“告訴我吧。”
申夏擡頭看他,對方眼裏都是期盼,等着她點頭。
“跟我回去吧。”
有什麽溫熱的東西碰到了臉上,宋染微微皺眉擡手就是一巴掌,打了個空,臉上那點熱度消失,他換了個姿勢繼續睡,沒多久那個溫熱的東西又落在了臉上,而且這次升溫了。
宋染有些不耐煩,伸手用力一打,只聽啪的一聲,伴随着一個女人尖叫聲,他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頭波浪長發,不用看臉宋染都知道這是屬于誰的。
他一只手按住沙發邊角起來,完美避開哪怕那零點一的接觸,坐到了沙發的另一面:“你怎麽在這?”宋染剛醒,眼睛裏還帶着敵意與防禦。
林溫夏的手背都被打紅了,她擰着眉揉着自己的皮膚,就聽到宋染直截了當的一句問話,裏面還帶着十分的敵意,她心裏更委屈了:“還不是為了照顧你,你哪次喝醉不是我照顧你。”
“我現在醒了,你走吧。”宋染站起來,完全不想理會林溫夏。
“宋染!”林溫夏氣急:“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我們那時候那麽……”
“別跟我提小時候,誰還沒有犯蠢的時候。”
“宋染!!!”
林溫夏真是被氣壞了,眼睛通紅,低頭看到還紅着的那只手更委屈,不懂為什麽宋染就變成了這樣。
一樓辦公室的燈早就關了,他走出去打開,重新坐到桌前打開虛拟屏幕,上面國警局傳來一條文件。
“宋染。”
沒多久林溫夏也出來了,她站在距離宋染幾步之外,背着手低着頭:“你要真讨厭我,以後我就不來了。”
“随你便。”宋染頭也沒轉說。
林溫夏突然擡頭,臉上滿是驚喜:“就知道你不會那麽對我的!”說完開心的轉身離開。
門砰的一聲關上,提示這宋染是這個工作室僅剩的一位喘氣的了。他放開手中的操縱器無力的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揉揉額角,輕聲嘆了口氣。
“新工作的第一天碰到鄧亞了。”申夏的聲音很平靜,提起這個人的名字時也非常平靜,仿佛是在提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只是認識而已。
“你還好嗎?”羅雲紹猛地拉住申夏的手,扯着檢查申夏有沒有受傷的地方。
申夏微微皺眉,抽了口氣抽回自己的手,手有些發抖。
羅雲紹更緊張了:“手怎麽了?是不是她又欺負你了?”
鄧亞是申夏的室友,樂園寝室是四人居,鄧亞在寝室裏面年紀最大,申夏剛去時沒少挨鄧亞欺負,就算後來申夏做了他們之中的管理者,對鄧亞還是敬而遠之的。當初樂園被舉報後,其中罵的最大聲的就屬鄧亞了。
“手沒事,今天放了通訊系統,過兩天傷口就好了。”申夏背過手去,繼續剛才的話題:“她不可能再欺負我了,她已經死了,今早在崖城環島發現的,心髒和腎都被換了,不過屍檢報告說是摔死的。”
停頓一下:“我懷疑是十五這個組織幹的,鄧亞被取了器官後沒有死,他們選擇用已經病變的器官代替,可能是為了她活的更久一些,拿她做實驗,可是沒想到鄧亞會逃出來。”
“那她墜崖會不會是被發現逃跑,情急之下……”
“很可能。”羅雲紹和她想到了一起去了:“早上發現,那很有可能是天黑逃出來,再加上那裏并可有路燈,她可能是逃跑是發現被追趕,想要躲起來,慌忙之中沒看清路然後掉了下去……”正說着,申夏突然發現不對勁,崖城在帝國中間,環島雖然是凸出來一塊,但是并不可能會……
她猛地擡頭:“我知道十五這個組織在那裏了!”
申夏心理開始慌亂,不停在原地打轉,腦中努力回憶關于過去在帝國樂園聽說的那些事情,一點點小事情都不放過。
“在哪裏?”羅雲紹問。
“別說話。”申夏阻止羅雲紹再開口:“讓我自己想想,我自己想想。”
很久,申夏終于平靜下來:“我要去崖城工作了。”申夏突然換了一個話題,剛剛那個話題就像不存在一般,那個慌張的申夏已經消失,換回來的是淡定的、猶如天神掌握一切的樣子。
“為什麽?骷城不好嗎?”
羅雲紹是自己人,她不想對自己人也有那麽多彎彎繞繞:“骷城沒有什麽不好,只是這個環境太危險了。”
羅雲紹的情緒太外露了,申夏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想問什麽話,在他還沒有說出口前搶先回答他:“就算李強死了,周亞死了,但是石超還在,你也說過說不定哪一天他就被放出來了,那時候我,我們該怎麽辦?見一個殺一個?我不想那樣,我只是想活着,就這麽簡單。”
“除了李強沒有人見過你,以後就算石超出來對你個構不成威脅,而我不同,我們接觸的時間太長了,就算我躲一輩子……帝國就這麽大,他想找,要不了多久就會找到我。”
“你也說帝國就這麽大了,就算你去了崖城,就能保證他找不到你?”羅雲紹反問,他心裏是不想申夏離開他身邊的:“萬一那個組織就在崖城呢?那你豈不是更危險?!”
“這點我早就想過了。”申夏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我可以照顧好我自己。”
“申夏!”
“我一直都是這麽自私你應該知道,我決定的事情,誰勸都沒用。”
羅雲紹知道,從那年她固執的要進去樂園管理層時就知道,申夏做的決定,只有她自己可以改變。可他還是不想,他們好不容易可以朝夕相處……
“紹哥,”申夏開口:“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這樣叫你,你應該……”
“我懂了。”他轉身出去:“自己注意安全,有時間回來看看我。”
“再見。”
羅雲紹沒有回她,連腳步都沒有停下,頭也沒回的離開了。
申夏承認她是自私的,自私的想活下去,有時候睡不着時腦中無數次冒出來要不要抛下羅雲紹離開這個想法,可總是在想到完美借口時最心底那點人性冒出來,指責她,唾棄她,她心生愧疚,再去否定這個想法。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們所處的環境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開始惡化,申夏自己出去都擔心不能活着回來,如果再加上羅雲紹……兩個人赴死的幾率會更大吧。
現在除了各自保命,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了。
申夏看着門口,早就已經沒有羅雲紹的身影了,她微微嘆氣,輕聲開口:“對不起。”
羅雲紹自然聽不見申夏這句道歉了,他滿心都是申夏那句“紹哥”,她叫出來有些生疏、別扭,像是不得已而叫的,羅雲紹在聽到當時也是一愣,然後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沒有什麽說的了,就算他再說下去,也不會改變任何,不會有任何意義。
申夏一共叫過他三次紹哥,第一次時初見時自我介紹,他說“我叫羅雲紹,這裏的小孩子都叫我紹哥,你可以跟着叫。”小申夏怯生生的,等着眼睛癟着嘴,很久才張嘴叫了一聲,聲音只到嗓子眼,羅雲紹連聲兒都沒聽到,只看這孩子可愛的緊,連連答應,拉着她的小手去玩。
第二次她說“紹哥,我想跟着奶奶學習照顧小朋友的寝居飲食。”
這一次,她只叫了一句,後面的話不比多說,他就明白,這件事,是他阻止不了的。
從前,管不住小孩子的申夏,現在也左右不了長大了的申夏。
如果說羅雲紹的人生有什麽失敗的地方,那就只有申夏,從來沒有成功阻止申夏的任何決定。
“喂,等一下!”
羅雲紹正出神之際,後面突然傳來聲音,他回頭,一個白淨的小少年跑過來。
聯想到申夏剛剛說的事情,提高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