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成人禮而已

第1章

2011年夏

“咱們分數差不多,我覺得報一個學校沒問題。”徐天說。

“你還是別逗了,咱們不是一個專業的,而且你藝考過了那麽多學校,幹嘛非要跟我去一個地方。”我問道。

他放下手中的報考指南,定睛的看着我,眨着他的大眼睛,抿嘴笑了。

盛暑的烈日烤得人臉癢癢的,教室裏只有老舊的電扇還在一絲不茍地工作着。老師和學生都有氣無力的,對于高考每個人都心驚膽戰得數着日子,快點到啊,快點到啊。哎,算了算了,還是慢點來吧。順手又翻開剛印出來還冒着熱氣的卷子。

徐天是複讀到我們班的,那年高三,壓力很大。我們彼此都缺少個發洩的對象,也都很迷茫,迷茫麻木到他一表态說喜歡我,幾乎沒有猶豫,我就這樣和他茍且到了一起。

學校将男女交往之事統稱“茍且”,無論你是拉拉手親親嘴還是真的茍且,統稱茍且。一般在校會上,教導主任會攥着話筒,飙着吐沫星子對着臺下一千多名學生大喊:“你們要記住!現在的任務是學習!不要做那些茍且的事!你們還是孩子,還是學生!”接着他會拿出一個小冊子,上面有他平時抓到的學生,然後一對兒一對兒的念出來。

後來我文藝地總結了我和徐天之間的關系。他算得上是一場雨,盛暑時快幹枯的池塘中有我這麽一個大嘴蛙在嘶啞地喊着“呱,我渴!呱,我渴!”于是,他下來了,滋潤了我,也釋放了他自己。

他美術專業,專業課很強,就是敗在了文化課上。所以不甘心又讀了一年。我呢,專業和文化課都一般,上大學的話,連滾帶爬能走一個。

我知道他對我好,好到根本不在乎我平時對他冷冰冰的态度,他貌似也喜歡我看似清高的樣子。頂着高三的壓力,他還把我“引薦”給了他父母。強壓之下必有勇夫。

其實原本我以為那天他只是想約我出來吃頓飯的,沒想到一進飯店就看到了他父母洋溢着笑容的臉。畢竟我還是有素質的,那頓飯大家吃的還算開心。

他父母對我很熱情,人也很實在,實在的在席間還用話點了點我,交談中透露着一些信息“我家有房子,二百平,給你倆結婚用。”“徐天人比較軸,也敏感,你不要欺負他。”這種。

“和家長的交往藝術”這方面我會的不多,同時也很讨厭別人話裏有話。

結婚?更是八字沒一撇,我們只是沒事一起吃個飯,一起吐個槽,再有就是身體的一些機能也需要适度的滿足。我從沒确認過彼此是不是男女朋友,只是認為我們私下往來比較親密。頂天算是暧昧,大尺度的暧昧。

可以說這場飯局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關系了。如果做男女朋友的話,那我們的相識簡直太草率了,可以說我壓根就不了解他,也不想邁出任何一步走進他的內心世界。

他的錄取通知書下的比我晚了一點,他真的為了我選擇了這個美術水平并不強的學校。

得知他和我将一起上大學的那一天,我的心情非常複雜,非常惱火。

我不喜歡被他掌控,不喜歡被吃定,不喜歡這種矛盾的感覺。

很後悔他執意要和我報同一所大學的時候,我為什麽不拒絕?為什麽拒絕的不夠徹底?也佩服他還真的說到做到,單純且沖動,幼稚的不行。

每次看到他眨眼時上下扇動的睫毛就會嫉妒,一個大男人怎麽長了一對這麽完美的“假睫毛”。看的入迷時他就會邪魅的一笑,“怎麽樣,又被我的顏值征服了?”繼而給他一頓暴捶,我舉起剪刀手揚言趁他睡覺要剪了它們。

他對我的熱度一直是有的,我清楚的記得有一次他在背後抱着我說:

“我想時間停在這一刻,林意。我的歸屬感完完全全地在你身上,現在富有的有些罪惡。”

那時候我就知道,完蛋了完蛋了。

我們不純潔的男女關系變得不“純潔”了,他的認真讓我不知所措。

本來就是複讀,還選擇了一個不怎麽理想的學校。

他父母會埋怨他,記恨我嗎?

我還沒做好做他女朋友的準備,而眼前的一切好像在逼我束手就擒。

該怎麽正視我們之間的關系?朋友?P友?男女朋友?

很多問題紮進了我的心裏,負擔也重了起來,以至于以後每次看到他都覺得尴尬,有些排斥。

得知這個消息後,雙方父母反倒是很開心。

我爸媽覺得我能考上大學已經是我佛慈悲了,畢竟我的成績一直不理想,學習态度也不積極。高三的最後一個月,我還回家靜修了。他們覺得他們的女兒已經放棄考大學這件事了。

當時我死活要回家的理由就是“學業壓力大,教室氣氛太緊張,脫發,失眠。我要回家。”

在學校和老師大鬧了一場,終于班主任以病假為由把我放走了。他深深地恐慌着,怕我一走,別的學生也想走,影響他的業績,還囑咐我不要太張揚,我對他說:“放心吧老師,我是真的有病。”

在那個充滿汗臭味的教室收拾書本的時候,我有一種不高考也無所謂的灑脫。像只即将振翅飛翔的野雞,像肖申克爬出監獄一樣興奮。臨行前,我酷酷的地拍了拍徐天的背:“保重啊,老弟,祖國靠你了。”

我爸媽他們一度認為,我能考上大學徐天功不可沒。因為那一個月,他都會打電話給我講哪天課上講了什麽題,畫了什麽重點什麽什麽的,時不時的還要給我打氣加油。

爸媽覺得小徐可真夠意思啊,畢竟最後沖刺的一個月,時間就是分數啊,誰會舍得把時間浪費在一個自己對自己都不負責任的人身上。

我左手接聽着電話,右手在紙上亂畫。

他說他很羨慕我,想走就走,想做什麽就敢做什麽,不愛給自己留後路,他也想做個酷酷的人,不帶走一片雲彩。

我調侃他:“一個高考嘛,報着必輸的決心去面對它,也許它就會給你驚喜呢。你都複讀過一年了,輕車熟路,輕車熟路。”說完我大笑,他氣的半天說不出話,甚至我都能感受到眼前砸來他丢過來的鞋。

每次挂電話前,他都要提醒我,要把晚飯後聽到的天氣預報編成短信發給他。我很是不理解這種多此一舉的方式,明明學校的大熒幕上總是滾動播放着天氣預報。

而他的理由是:“提醒你每天都要惦記我,關心我,怕我着涼。”

我說:“徐同學,現在是夏天啊,而且你每天在教室待着也淋不到雨。”

他說:“林同學,別廢話,發就是了。”

後來我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媽。我對她說:為了表示感謝,每天要給徐同學發天氣預報,這樣他就會為我講更多的題。

于是乎她便樂呵呵地每晚守在電視機旁等天氣預報。

其實我爸媽像我一樣,也很白眼狼,一直叫他徐同學,同學而已嘛。互相幫助,別的也就沒什麽了,他們不會去過問徐天為什麽對你這麽好,他們認為他們的女兒永遠清純如雪蓮。

其實,那件事沒什麽好奇怪的。教室裏的人都在默默地進行着“成人禮”。共享性知識一直是學生時代的優良傳統。

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小聲的讨論着自己知道的那點沒法大聲喧嘩的事兒。有實踐的人給出實戰經驗,沒有實踐過的人靠理論系統維持着YY,一陣探讨後幾個人發出“嘿嘿嘿”的笑聲。

嘈雜的課間十分,只要聽到教室的角落裏有猥瑣的笑聲,那一搓人基本上就是在學習生理知識。

撕成了一頁一頁,全班傳閱的性啓蒙讀本(《廢都》《挪威的森林》等),描寫性的那幾頁紙張總是被看的最黑的。老師抓到看閑書也沒關系,損失了除此之外的幾頁書也并無大礙。

有的人靠自己,有的人靠男女朋友,正常又正經,幹淨又和諧。

當然了,獵奇心是人的本性。我知道我不是最早的,但也不要做最晚的。既然接受了比較正規的性教育,所以在這方面我和徐天也是“軍事化”的,規範的,不跨越道德底線的“茍且”着。

這沒有什麽可丢人的,已經過了看到接吻畫面會被捂眼睛的年紀了,爸媽都放松管制了,那還不懂嗎?

但,在家,在外,我還是雪蓮,林雪蓮。哈哈。

現如今,爸媽很滿意我們又成了大學同學,反正能有個一起上學,照顧我的人也不錯。于是他們自動屏蔽了我們之間的關系。

考慮到這個還比較靠譜的男生,在大學能保護我幫襯我,比我一個人孤獨無依要強。

其實我挺想他們能說點什麽的,提醒提醒我,告誡告誡我,但他們什麽也沒有說。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要開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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