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怎麽這麽快？”賀素芷皺着眉頭，在書房裏踱了兩步。

五年前賀素芷就開始扶持趙家，不過趙家在趙延的引領下發展壯大的太大。

就好像她不過稍微給趙延一點露水陽光，趙延卻種出一片茂密森林，還都是殺人樹，完全超乎了賀素芷的想象。

那時候她都懷疑這一世心狠手辣趙延與前世那個諸事不管放縱趙家的宣王完全不是一個人。

等賀素芷察覺到時，以趙延為首的太後黨，已經把周黨壓得擡不起頭。這時候原來向着賀素芷的保皇黨開始警惕了，他們不再相信賀素芷會還權給李臻。

賀素芷才收攏到的人心眼見着就散了。

她又沒想過做女皇，根本用不着排除異己，趙延的行為可以說是把她推到大半朝臣的對立面。這種情況下，稍不注意又會把賀家，拖進朝堂争鬥中。

賀素芷當時就懷疑這會不會是趙延對她的報複，所以她把趙延召進宮裏，言語之間露出趙家過于鋒芒畢露，希望着趙家能收斂一點。

當時賀素芷已經想好了，要是趙延一意孤行要激化她與朝臣的矛盾。她就是拼着觸發各種奇怪狀态的危險，也要把趙延關小黑屋！

誰知道趙延只是沉默的看了她許久，就領旨退下。也不知是不是眼花，當時賀素芷竟然從趙延眼裏看到一絲困惑。

之後，趙延就把一身兇厲狠辣的手段全收了起來，以他為首的太後黨也漸漸沒了那麽強勁的風頭。在賀素芷和趙延共同的放縱下，周黨才慢慢恢複元氣。

不過，趙延做事很周全，明面上依然露出與周丞相水火不容的架勢。保皇黨雖說不反對太後執政，但畢竟他們認可的只是暫時，太後的根基越弱他們越放心。

所以趙延與周黨争鋒相對的行為，保皇黨自然是樂見其成。

由此大禹朝才漸漸形成三足鼎立，相互制衡的局面。

不過就是賀素芷縱容也沒能挽回周黨的衰落，周丞相年紀越來越大，身後的學生又沒幾人成氣候的。新晉的人才，更樂意投靠太後黨和保皇黨。

自然而然的，周黨的勢力就大不如從前了。

“我原本還以為周黨能多撐兩年。”賀素芷苦惱道，只要周黨面上再支撐幾年，保皇黨與太後黨就不會産生太大的沖突，她也能平穩的把權利過渡到李臻手上。

趙延沒想到這時候，賀素芷想得還是朝堂平衡，他心裏微有些不悅，難道她就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嗎？

“娘娘，若臣沒有猜錯，周黨這次應該是沖着娘娘來得。賀将軍領兵在外，京內兵馬臣也沒把握能調動，娘娘在宮中必定要多加小心。”趙延語氣平靜的提醒。

五年時間，趙延的面容已經完全褪去少年人的青澀，精致的五官沒了當初的意氣飛揚，眉宇間多了些許沉郁。寬大的官袍更給趙延添了幾分清癯疏淡的意味。

當然了解趙延的人，都知道這個看上去有些清瘦的男人是有多麽心狠手辣。

賀素芷也很少聽到趙延近似關切的話，一時有些不習慣，連忙在心裏又背了幾句佛經，平穩心神。

“周黨手中沒有兵權，他們還沒能力逼宮。依我看他們更有可能在朝堂上發難。”賀素芷細細思索後，說道。

“娘娘還是謹慎一點為妙，”趙延擡眼正色道，“微臣沒猜錯的話，賀将軍走之前應該在京城的兵馬中安插有人手。”

趙延提到賀家，賀素芷有些警惕：“那些人只是我父親的同袍，并不是聽命于我父親！”賀素芷可不會在時候把賀家牽扯進去，“再說，宮中禁軍有徐恕安排，我會吩咐他加強宮中防衛的。”

“娘娘，就這麽信任徐恕？”

“世代禁軍統領都忠于皇室，若是他們的忠誠都不可信，那朝中就沒有可信之人了。”

“徐恕忠于的是陛下。”趙延一針見血的說道。

賀素芷疑惑：“那又有什麽關系？”徐恕忠于李臻，現在李臻還未長大，他自然會确保她的安全。

趙延聞言，眉間郁氣更重：“娘娘你太過于信任陛下了。”

小皇帝很聰明，可這麽聰明的小皇帝會在明知賀素芷不是他生母的情況下，完全信任賀素芷？比起後天培養出來了感情深厚，趙延更願意相信這個小皇帝為求保護的僞裝妥協。

一旦小皇帝長大不需要賀素芷的保護之後，誰又能肯定他想做不是反咬一口呢？

權勢面前，血脈相連的親人都不可相信，更別說賀素芷與李臻之間毫無血緣關系。

“趙侍郎是想挑撥我和陛下的關系？”賀素芷挑眉說道，語氣中帶着不悅。

趙延繼續道：“若是微臣告訴娘娘，微臣之所以對周黨多有警覺，是因為半月前鄭西和授完課後，常與陛下私語。十日前，陛下曾親去周丞相府上探病，兩人說了有一刻鐘的話。不知道娘娘是不是依然信任陛下？”

賀素芷的臉冷了下來：“趙延，私窺帝蹤可是大罪！”

趙延沒謝罪，只是靜靜站着與賀素芷無聲對峙。

賀素芷想發火，卻也明白不管趙延出于什麽目的，确實是從她的角度考慮。而且與趙延打了五年交道，賀素芷也清楚，趙延這人極為的固執。

就是她現在硬逼着他謝了罪，私下裏他也會依舊我行我素！

“臻兒去見周丞相事先告知過我，所以趙侍郎你不用太多心。”賀素芷的語氣緩和了一些。

這五年趙延替她做的事情不少，淮陽水患、西南大旱以及江南去年落馬的幾個貪官污吏，都有趙延的手筆在裏面。就是她有意壓着他的官位，趙延也沒有怨言。

平心而論，若是放在現在趙延會是一個很好的同事，與她工作默契，就像周丞相的事情，不用她多說，趙延就立馬明白她想要的不是一家獨大的獨尊，而是三足鼎立的平衡。

辦事能力又很強，關鍵時候能挑大梁。雖然有時候手段偏激了些，也是因為他手中籌碼太少，就連賀素芷也不得不承認他這樣做最快代價最小的方法。

所以賀素芷也至于因為這件事和趙延撕破臉。

趙延的眉宇微松，臉色也好看不少：“娘娘心中有數就好。”趙延雖然不太贊成賀素芷對李臻掏心掏肺，但也知道這件事他勸不了，于是他換了個說法提醒道，“十歲不小了，娘娘是該約束下陛下的行為了，若讓其他朝臣看到陛下像個無賴小兒一樣撒嬌，陛下的威嚴何在？為君者當有為君者的莊重。”

賀素芷見趙延沒有糾纏李臻私下與周黨接觸的事情，松了口氣。同時也把趙延的話聽進了心裏。她畢竟不是真的古人，只把李臻當初小孩子看待。

一聽趙延勸告，仔細想了想，今日李臻不顧趙延正在講學跑向她的行為，若是被其他大臣看見，估計是不太成體統。畢竟現在李臻是一國之君。

賀素芷點了點頭，趙延說的有理有據，她也不至于無聊到要逆着趙延的意思做事。

趙延見賀素芷聽進去了，神色微松。最近一兩年趙延私下裏見到賀素芷的時候其實不多。朝中的同僚暗中都說他心思難猜，其實他們不知道太後的心思才是最讓人琢磨不透的。

他最開始以為太後是真的不想見他，惘然幾日過後，他也知道以他現在的身份與太後越少接觸，對他的仕途越有利。就像是好不容易把心中的陳年爛瘡剜去，雖然不習慣卻也漸漸恢複。

可是賀素芷卻又來撩動他的心弦，每隔一月她都會來書房靜靜的看一眼。

他猜不透賀素芷到底想要做什麽，她來書房真像寶山公公說得那樣是來看他的嗎？那她為什麽又不願與他說話？

不知不覺中趙延漸漸入了甕，趙延開始執着于問題的答案。

而帶給他這些疑惑的人，在他面前卻一直從容不迫。

他開始有些讨厭賀素芷臉上的冷靜。

想到這裏，趙延的眼神又冷了下去，他恭敬退下前，說了一句話：“微臣承諾過會為娘娘肝腦塗地，所以娘娘你大可不必再來試探微臣了。”

趙延話一落，賀素芷意識海中又響起好感度減到39的提示音。

賀素芷已經習慣趙延像六月的天氣一般說變就變的脾氣，只是一個人留在書房中疑惑，她什麽試探趙延了，她自己怎麽不知道？

過了幾日，還沒等賀素芷想明白趙延這句話時什麽意思，宮裏就出了一件大事——

李臻重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