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宮人太監們見太後闖進殿中也不敢攔，只是聽着殿內傳出聲響，頓時都縮在外面不敢出聲。
宮裏伺候的人都知道，太後雖然強勢，但明面上對陛下一直是好的。這還是太後第一次對陛下發火，況且剛才可是有許多人聽到太後提到了趙尚書的名字。
宮裏有些秘密是聽不得的，就算是人盡皆知，8也要學會裝聾作啞。
“化州安縣離京城千裏之遙，要是沒有有心人引導，告狀的人會尋到京城來，會恰好在百官入宮上朝時，敲響登聞鼓？”前幾日她才勸趙延與李臻和睦相處，退一步兩廂安好，今天就出了這樁事情。
這是借她的口安撫好趙延，好對趙延下手嗎？
賀素芷不願意想下去，不過她着實是被李臻氣狠了！
“母後，田大亮确實是安縣的百姓，安縣的百姓也的确是以山匪的名義被殺掉了近百人。難道些母後你就看不見嗎？”李臻放下手中的書籍，雙眼直視着賀素芷，“你曾教導朕，要愛民如子為天下人謀福祉，難道在你眼中看來，這一百多條大禹百姓的性命抵不過趙延一人嗎？”
“李臻，你敢說你讓大理寺接了狀子，只是為了這天下的百姓？”賀素芷把這幾日心裏積壓的郁氣都爆發出來，“今日，你如此容不下趙延，等趙延倒了，是不是就該輪到我了！”
安縣的事賀素芷記得清楚，安山下的村民與山匪勾結，害得剿匪的兵馬損失了将近一半，李臻不可能半點沒有聽聞。
賀素芷的話像一根尖刺紮進李臻心中，他臉色變得慘白，口中嗫嚅道：“我不會的，我從來沒這樣想過。”
十歲時，李臻明白一個道理，眼淚與軟弱是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他迫切想要長大，成為一個能夠獨擋一面的男人，能在風雨臨近之際，為賀素芷遮風擋雨，而不是被她護在懷裏。
賀素芷的一句話，瞬間擊潰了他幾年的成長，仿佛他又回到了無依無靠的童年。
李臻的辯解并沒有讓賀素芷好受過來，她不能讓趙延死，對李臻又狠不下心，她如同站在一根懸木上，趙延與李臻分居兩頭，她站在中間，她稍有偏差其中一人就會屍骨無存。
“明日我就下一道懿旨，以後朝中的事我都不會再插手，只有一個條件——你放過趙延吧。”李臻占着君臣大義身邊的能臣不少，除非趙延謀反，不然對上李臻，趙延沒有勝算的。
她不能讓這個可能出現。
只要她完全撒手，趙延身後的人總會多幾分動搖，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這次不會站在趙延這邊。
“我也累了，從明日起我就去京郊的行宮歇一歇。臻兒，你好自為之吧。”兩邊都不幫，是最冷酷也是最穩妥的方式了。
“你明明說過會一直陪着我的，你怎麽能走呢？”李臻眼眶發紅，啞着嗓子說道。
“我也想過的。”賀素芷有些恍惚，她語氣含着欣慰與悵然，笑着道，“可是你長大了。”
出了宮門，賀素芷轉身時，李臻孤零零的站在書案下方，空蕩蕩的宮室讓他修長的身影顯得寂寥落寞。賀素芷有些後悔，或許她剛才的話不應該說的那麽重。
但賀素芷的腳步一頓，還是義無反顧的朝外走去，她陪不了他了。
門外光影一晃，人已離去。
李臻半佝着身子，頭埋在手臂間雙手環抱，只有這樣他才抵禦從心底冒出來的寒涼。
——
賀素芷到了行宮後，不久就病了。
她讓身邊伺候的人瞞着消息，不準往外傳。秋池寶山兩人被她敲打後就老實了不少，見賀素芷只是偶感風寒，有些咳嗽，兩人也不敢觸賀素芷黴頭把消息傳出去。
李臻沒攔着賀素芷出行，只是派了不少人馬護衛賀素芷的安全，這個行宮莫說是個人，就是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不過，李臻或許是怕賀素芷在行宮裏無聊，隔幾日就讓快馬加鞭送些新鮮的玩意和蔬果過來。
賀素芷泡着溫泉，吃着冰塊還沒有全化的荔枝，神情惬意而舒适。
“小五，我忽然有些後悔了。”賀素芷趴在溫泉池邊修建的小玉臺上。
“小賀賀，你總算想通了。那我馬上把身體自毀程序給停止了。”
賀素芷的身體是不會生病的，除非她完成任務想離開這個世界了。
一國太後忽然橫死，肯定會牽扯出是非，賀素芷只能選擇慢慢的赴死。
“不用，我只是在想怎麽前幾年沒有解鎖，這樣驕奢淫逸的太後生活。覺得馬上就要走了有些虧。”
“小賀賀，李臻不會要你的命的，你明明還可以活得更久。”520苦口婆心的勸道，想不到好不容易把任務完成了，多活的壽命都可以納入最終結算，小賀賀卻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他想要趙延的命，不就跟要我的命一樣嗎？”想到趙延，賀素芷又是一陣胸悶氣短，心底滿是對趙延的思念。
前幾天如隔三秋又發作了，在行宮裏，賀素芷不可能召見趙延。當然若是趙延真的來了，恐怕李臻派過來的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多半會直接把人當刺客當場處決了。
她現在已經完全不理朝政上的事，李臻也早不需要趙延教導，她也就沒有借口再宣趙延進宮觐見。
擺在她面前的現在就剩三條選擇，見不到趙延思念過度而亡，私會朝臣以穢亂宮禁的罪名被處置，最後一條，自己去死，好歹把上一世挂在頭上的風流名頭的摘掉，死得有尊嚴一點。
百年後，這個世界的史書或者野史可能還會記載着趙延的秘聞情-事，可誰知道她擔着這麽個名頭，其實只拉過趙延的小手。說起來做太後做到她這份上也是獨一份了。
“娘娘，你泡好了嗎？”夜雨隔着簾子低聲說道，“太醫吩咐過，不能在池中泡太久，不然反而對身體有害。”
“差不多了。”賀素芷慵懶答道，夜雨聽見湯池內一陣響動過，半晌，賀素芷走了出來。
“秋池回來了嗎？”賀素芷問。
“回來了，不過你讓她找得人，她好像沒尋到。”
“沒找到啊，那恐怕來不及了。”李臻的身子一直是賀素芷心中的一個疙瘩，要不是她一時興起放過了趙玉兒，也不會讓周黨的人對李臻成功下毒。
她原本是想幫李臻找一位姓錢的神醫，給他瞧一瞧病的，只是她的時間不多，怕是見不到了。
說起來，賀素芷之所以知道有這麽一個人，還是因為上一世趙延遇刺奄奄一息，太醫都束手無策，最後還是這位錢神醫把人救了回來。
出了溫泉宮，寶山公公欲言又止的看向賀素芷，賀素芷沒搭理他。她到這行宮後，兩耳不聞窗外事，安縣案子、趙延與李臻的争鬥博弈，她都沒有關注。
她該做的已經做了，最後一段時光她要過得肆意一些，就當給自己放一個假吧。
賀素芷輕輕一瞥，寶山公公不敢再說話。
只是賀素芷剛走兩步，身體一軟忽然暈了過去。
朦胧之間，賀素芷聽着太醫對着秋池夜雨解釋的話，恨不得就此長睡不醒。
為什麽太醫竟然可以診斷出她憂思成疾壽數有損？
垃圾系統，你開發的技能就不能再隐蔽一點嗎？太醫随便一探脈就能看出來，還能不能給宿主留一點自尊和隐私了？
賀素芷實在是受不了夜雨秋池的哭聲，假裝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這是怎麽了？”
秋池哭得最厲害，只差沒有跪下來發誓說以後再也不為難趙延。哭着保證就算以後賀将軍命令，她也不會再對趙延下手了。
“娘娘你都睡了半天了。是奴婢錯了，将軍曾說過趙尚書如同你的命，奴婢卻總以為是娘娘你入了魔怔。如今奴婢想通了，小姐你想要的，奴婢會幫你的。”
趙延的命可不就是她的命嗎？秋池沒說錯，她現在就是被一個系統給弄魔怔了。
賀素芷長嘆了一口氣。
秋池混亂的說完這番話，擦了淚，就往外跑去。
只不過把隔扇門推開，秋池就愣在原地：“陛下？”
賀素芷聞言半直起身，李臻從外面走進來，神色極其平靜的說道：“安縣的案子已經結了，趙尚書被罰了三個月俸祿。你說的，兒臣做到了，過幾日就是你的壽辰，你跟我回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