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賀素芷回到內室，阿橙一臉笑意的迎了上來。
賀素芷微訝，坐在椅子上問道：“嫁妝都已經入庫整理好了？”
“還沒，不過郡主看重阿彤，阿橙自然要給阿彤一個歷練的機會。”阿橙揉着賀素芷的肩膀，半真半假的抱怨道。
阿橙心裏不服氣，但也知道賀素芷的信任對她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察覺到賀素芷對她自作主張的不喜，她立馬退了一步，把所有事情交給阿彤，以示清白和忠心。
賀素芷淡淡打量了阿橙一眼，是個心眼多的。但要是忠心的話，也不是不能用，誰讓她身邊的人手這麽少。
“還是你懂事。”賀素芷誇了阿橙一句，指着桌上擺放的頭面首飾交代道，“這些都是敬茶時得的見面禮，你替我把它們收好，以後我的首飾就交給你打理吧。”
財帛動人心，只能這樣先看看阿橙的品性與能力了。
“是，奴婢一定不會辜負郡主的期望。”阿橙忙謝恩道，知道郡主不是真的要冷落她，稍稍放了些心。
阿橙見賀素芷多她親近了幾分，有些遲疑的出聲問道：“那姑爺身邊的丫鬟怎麽處置？”
“原來怎麽安排的，現在就怎麽安排吧。”賀素芷想也沒想的回道。
阿橙急了：“郡主，你可不能這麽做？”
“哦？為何？”賀素芷漫不經心的問道。她的視線落在何夫人送來的頭面上，拇指大的東珠，大小一致，顆顆圓潤，單獨一件首飾戴出去，都很有體面，更不用說這麽一套。
何夫人對她可真大方。從原身的記憶看，何夫人也是對她多有忍讓、處處寬容。可賀素芷總覺得有些什麽不太對勁兒。
“你忘了觀書的事情，要不是奴婢多了個心眼，去淨房裏看了一眼。不然怎麽能發現那小蹄子的手，都要伸進姑爺的衣襟了！”阿橙猛地提高聲音，語氣十分憤慨。
賀素芷被驚回神：“觀書不會有這個膽子吧？”而且何宕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容忍這種丫鬟留在身邊的。
“郡主！今天剩下三個丫鬟的樣貌你都看到了，個個都是芙蓉面小蠻腰，眉眼含春帶俏，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一提到這件事阿橙的語氣特別激動，仿佛恨不得幫賀素芷把那三個大丫鬟活剝生吞似的。
賀素芷放下手中的珍珠圓簪，明明她方才見到的三個丫鬟容貌只算得清秀，唯一能讓人多看兩眼的就是，她們身上的溫柔婉約的氣質。
“哪有你說得誇張，她們不過中上姿色，別想些有得沒得。”賀素芷也是看阿橙是真心為她着急，笑着與她多說兩句。
阿橙愣了半晌，沒想到賀素芷會是這個反應。
賀素芷遲疑了一瞬，忽然想起來是怎麽回事了。原身身上有異族血統，樣貌自然與中原人有些不同。在賀素芷看來性.感深邃的五官，落在原身心裏就成了異類，到了京城後，見識到世家貴女的清麗婉約後，這樣的相貌就成了醜陋。
嫁給何宕之後，容貌更是成了原身心中不能觸碰的禁忌。她賞不來何宕做的詩、讀不懂寫得文章，就連相貌也與何宕偏愛清麗無雙相差甚遠，所以她一點都不能容忍一個比她“漂亮”的人，接近何宕！
賀素芷嘆口氣，目光落在阿橙臉上看了幾眼，鼻梁高挺眼窩深，心中頓時更加明白原身為什麽會對阿橙如此偏愛。
“阿橙，你覺得我醜嗎？”賀素芷望着阿橙問道。
阿橙眼裏驚訝，往常誰要是在郡主面前提到這個詞，郡主肯定會把對方打得皮開肉綻，今天郡主怎麽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當然不。”阿橙心裏疑惑，嘴上卻毫不遲疑的回答。
“我與那幾個丫鬟誰美？”賀素芷接着道。
“她們怎麽配和郡主相提并論！”阿橙立馬表忠心。
“那不就得了，何宕不像是貪圖美色的人。再說要是他真的注重皮相，那也是你家郡主更勝一籌，你有什麽好擔心的呢？”賀素芷反問道。
“可是——”阿橙想要說，不是每個男子都能接受帶着異族相貌的人。
“沒什麽可是了。”賀素芷打斷阿橙勸說的話，她從那一堆首飾中，撥出一只金簪，輕輕插進阿橙的發中，對着阿橙贊道，“真好看。”
阿橙猛地被一誇，臉紅撲撲的，頓時把想要勸的話忘在腦後：“真的嗎？”
“郡主我什麽時候騙過人。”賀素芷好笑道，她說得是真話，以她的審美來看，阿橙的樣貌比何宕身邊的幾個丫鬟更勝一籌，原身和阿橙一樣都太缺乏自信了。
賀素芷正與阿橙說着話，門外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賀素芷擡眼一看，何宕從門外走了進來。
賀素芷一愣，阿橙對着何宕行了禮，賀素芷後知後覺的迎了上去。
心想，她剛才那番話不會被何宕聽到了吧？
原本她是想讓阿橙自信一些，可落在其他人耳中，這些話也太自戀了些。再想起她話中還把何宕也牽扯了進去，背後說人要是再被人聽去了，那可真太尴尬。
“你回來了？”賀素芷瞪着何宕，何宕也看向賀素芷，賀素芷先開口問道，“父親那邊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何宕面上沒露出分毫，賀素芷也不會傻乎乎的問他聽到沒有，只想把話題扯開，她要盡快把這件事給忘掉。
何宕咳了咳，擡手遮住臉上的不自然：“說了些關于秋狩的，也不是什麽大事。”
賀素芷一同進了屋內，賀素芷仔細回憶了下，上一世原身與何宕又因為丫鬟的事情鬧了一通，最後兩人都沒有去參加，之後只是傳出鎮南王的使團在秋狩上大放異彩的消息，別的也沒什麽異常。
賀素芷聽後也沒有再問，這時候阿橙正好把泡好的茶的端了上來。
何宕端起茶盞，朦胧煙氣自杯中袅袅上升，茶香四溢：“是君山銀針？”
何宕話是問句，語氣确實肯定。看着賀素芷眉眼帶着淡淡的笑意。
“郡主知道四少爺你喜歡喝這種茶，專門讓人出高價買回來的。”阿橙在一旁接話道。
這個月份想要買到今年的春茶是要費很大功夫，何宕抿了一口茶，對着賀素芷贊道：“好茶！”
阿橙不清楚，賀素芷心裏卻明白，以何宕這樣的家世，家裏怎麽可能缺了好茶，這盞茶擔不起何宕的一聲贊。
何宕也察覺自己有些刻意了，賀素芷并沒有因此而開心。他放下茶盞，轉開話題道：“我記得你騎術極好，今年秋狩你可有興趣？”
賀素芷松了口氣，回道：“府中有哪些人也去的？”她初來乍到，只能比照着府中其他人行事。
“父親文采好又是太傅，年年秋狩他都會去。吏部正忙，大哥大嫂今年應該不會去。三哥是禁軍，肯定是要伴架随行的。”何宕思索片刻後回道。
賀素芷聽他漏掉自己，問道：“你去嗎？”
“你若要去，我自然也會跟着。”何宕淡淡回道，臉上閃過一道可疑的紅色。
賀素芷咳了咳，差點被嗆到，她問得分明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去吧。”賀素芷挪開視線，盡量平靜道。
“好，到時候我陪你。”何宕的唇彎了彎。
賀素芷的臉有些紅，她真不是為了何宕能陪她才決定去參加秋狩的，她得到的消息太少，秋狩時皇帝和鎮南王府的人都在，她自然能查到更多的消息。
可這些話她又不能對何宕直說！
“過幾日我想去驿館看看。”賀素芷見何宕笑得實在讓人心慌意亂，她加重聲音問道。
“你是想去見鎮南王府的使團？”何宕嘴角的笑意消失，眉頭微擰。
賀素芷捏着帕子，點了點頭。
何宕猶豫了下，看着賀素芷問道：“要是我勸你不要去，你會聽嗎？”
兩人間情意浮動的氣氛盡消。方才還溫熱滾燙的淡綠茶水，煙霧散盡，只剩下半杯冰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