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林與光安靜坐在沙發上,茶幾上一杯水已經半冷。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一個小時了,她抱着僥幸撥號過去,單調的鈴聲一直響起,可是遲遲沒有人接聽。
她改發信息,
“我忘帶鑰匙啦。”未讀。
“現在在霸圖呢。”未讀。
“你什麽時候開完會呀?”未讀。
一直未讀,林與光除了懊惱自己粗心大意別無他法。她擡起頭,百無聊賴的打量這休息室,簡潔到極致的風格與色調,室內布局也簡單到多她一人,就突然變得格格不入似的。休息室外一個人影閃過,不一會兒卻走進來,拿紙杯從一旁的飲水機接了溫水,放在她面前,“韓隊大概還在開會,請稍等。”
“謝謝。”
進來的是林敬言,沒多久張佳樂也跟着進來接水,一看有個小姑娘乖乖巧巧的捧着紙杯端坐着,不由好奇問:“咦,老林你妹妹?沒見過呀。”
林敬言平靜說:“韓隊的妹妹。”
張佳樂一口水嗆住,“怎麽沒聽韓隊提過?”眼睛卻不自覺瞥過去。小姑娘和韓文清長得并不相像,烏黑的小短卷發齊肩,眉清目秀,鼻梁上架着銀黑色圓框眼鏡,更多是文靜的氣質。但小姑娘一笑,鏡片後的一雙眼睛就彎成月牙狀,嘴角也勾出俏皮的弧度,“我叫林與光。”
林敬言笑:“雙木林?”
“是雙木林。”她以為是自己咬字不清,微窘的解釋道:“我在國外生活了十年,上個月才回來,前後鼻音還有些說不清。”
張佳樂笑說:“老林,這是你本家的妹妹呀。”
“什麽妹妹?”張新傑抱着一小沓資料走進休息室。“小張開完會啦?”張佳樂招招手,問,“韓隊呢?”
張新傑身子一讓。他身後跟着走出一人,穿着霸圖的隊服,袖子半捋。他看着手裏的手機,“林與光。”
她早在他進來時就站起來了。見他面無表情的看手機,也下意識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之前那些未讀的信息飛快的變作已讀。又聽見他問:“鑰匙是丢了,還是忘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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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一向不帶什麽感情色彩,但因為嗓音偏硬,這話說出來就放佛是暴風雨前夕。林敬言幾人在旁邊不免為這小姑娘擔憂,誰知她處在低氣壓中心卻毫不慌亂,一雙眼左轉轉右轉轉,似乎沒想好說辭,最後老實交代:“是掉了。”
林敬言試着轉移話題:“張副隊,今天開會将出戰人員定下了嗎?”
張佳樂哈哈一笑,接過話,“這次有我嗎?”
“這次讓牧雲和小宋上。”張新傑推推眼鏡,看着手中的出場表說道。
“你們先出去。”
韓文清一句話定錘,休息室外幾個湊熱鬧的腦袋瞬間消失。林敬言無奈只好走到門口,想了想還是開口求個情:“韓隊,小林在這兒等了個多小時了。”
“是呀。”可惜霸圖沒個妹子,張佳樂實在不清楚韓文清會怎麽“教育”小姑娘,只能盡力,“快到飯點了,別餓着人小姑娘。”
張新傑最後出去,順手關上門前,擡手看了看手表,“還有十七分鐘吃晚飯。”
門輕輕一聲關上了。
韓文清站着沒有說話,他有一米八,林與光一米六的身高在他面前非常沒有氣勢。不過小狐貍眼睛骨碌碌一轉,指使他:“開會累了嗎?快坐下。”當然光說不做假把式,她上前扯他衣袖,把他按在沙發上。這動作要是讓剛才替她求情那幾人看見,只怕會驚得脫掉下巴。
韓文清倒是從來清楚她的本性,就勢坐下。“身份證去警。局辦好了嗎?”
上個月她悄無聲息的回國,誰料當日就在機場掉了身份證與護照。無奈之下,只有打電話求助知心知底的“鄰家哥哥”。林與光撥通電話的同時也松了口氣,幸而這人是韓文清,十年不改電話號碼,當電話那頭“嘀”一聲之後傳來一個熟悉的嗓音,林與光卻突然手足無措起來。
“…喂?”
“Hello…”林與光差點咬到舌頭,說慣了英語,一時間竟然又脫口而出。“你好。”她忙改口,卻斟酌,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
電話那頭的人卻不等她斟酌,“你是誰?”
“我…我…”
“你是誰?”好歹十幾年青梅竹馬(不是),林與光聽出他話裏的不耐,大概是将她這通電話當做了騷擾電話,可等他挂掉了自己真的就無處可去了。腦海裏亂哄哄,她趕在他挂電話之前飛快的說:“我林與光呀,今天回國,可是好像不小心把身份證弄丢了,暫時不知道去哪裏。”
看來還沒把漢語丢掉。
“林與光?”略遲疑。
“咦,從小跟在你身邊的那個林與光呀,你該不會是忘記了吧,才十年不見耶。”語氣輕快,放佛在談論今天天氣真好。只有捏緊手機仍顫抖的手出賣了她的心情。十年不見,林與光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輕松說出這四字的,當初不管不顧出國,原以為是不會再回來的。
似乎是為自己解圍,“不是吧?”她将手機拿遠了些,看着上面“韓文清”三字備注,又擱回耳邊,“是韓文清呀?”
“真不記得我了嗎?”再怎麽強作自若,也壓不住苦澀,“哥哥。”
這兩字說出來,林與光忽然輕籲一口氣,糾結的,委屈的在此刻都散盡了。自己這次回國只是受父母所托,将國內的剩下的事都處理幹淨,待不了多久,又何必再重生十年前的念頭呢?
林與光一笑,去飲水機接水給他。“身份證還早,還沒通知我去拿。”因為身份證丢失,定的酒店無法入住,韓文清那日與她碰面之後就将自己在Q市的房子鑰匙給了她。今日出去辦事,誰知道一摸鑰匙卻不見了。
韓文清對她丢失鑰匙其實并不驚奇。她從小寄養在他家,年齡比他小3歲,卻只低他一個年級。小學、初中、高中,兩人一直是同一所學校,上學放學一條路,她根本就沒有帶鑰匙的習慣。那時她還是長發,因為學校規定高高梳起,偏她還喜歡走在他身前,九年裏,他就看着那個小辮子一直在眼前晃呀晃,一直晃到她不告而別。如今回來,個子高了些,長發也變作了短發,和他印象裏那條狐假虎威的小狐貍并不怎麽相像。
今天是她回來第二次見面。第一次見面她文文靜靜的跟在拉着行李的他的身後,一邊道謝,一邊拿着手機跟家人報平安。二十四五的姑娘,落落大方,只有仔細盯着找才能找出十年前那個小丫頭片子的痕跡。韓文清知道自己失禮了,好在小狐貍沒注意,從他手裏接過鑰匙,又是一連串的道謝,還問他家裏的地址,說第二天就要去拜訪韓伯伯和韓伯母。
“地址沒變。”韓文清雖然這樣說了,還是找了支筆将地址寫在紙上,順便還将父母的電話留在紙上。
第二日晚韓文清接到韓母的電話,林與光在韓家生活了九年,韓母早将她當做了親生女兒,這回突擊回來令她十分高興,拉着韓文清說了很多他們小時候的事情,在最後卻嘆了口氣,韓文清也終于知道了她這次回來時為了什麽。
賣掉祖屋。
小狐貍真的長大了,能夠自己一人從千裏外回來處理這些事情。
誰知今天開完會,受到了她的電話轟炸。每次開會時,張新傑都提醒大家關掉手機聲音,這次也一樣,等他看到消息,就是剛剛。
“不喝水嗎?”小狐貍俯身将紙杯遞給他,鼻梁間的鏡框一滑,跌到唇上。大眼睛卻盯着他,在他喝不喝水這個問題上堅持。
韓文清伸右手幫她将眼眶扶回去,雖然指尖避免觸到她,但順手接回紙杯時,杯子裏的水輕輕一蕩。
“你靠得太近了。”大概是水溫不合适,韓文清皺皺眉毛,怪罪到她身上,将她輕輕推遠了些,注意力也注意到她眼鏡上,“什麽時候近視的?”
林與光雙眼一彎,有些自得,“沒有近視,平光的。”
韓文清正想說你和林敬言是不是早就認識,卻聽見她笑嘻嘻地問:“小韓,被我騙了吧!”
小狐貍一高興,尾巴又翹出來,原形畢露。
作者有話要說: 年底摸魚(。)
☆、Chapter2
終于還是記起她是來拿鑰匙的。隊員們意料之中的訓教并沒有出現,韓文清倒是很平靜,讓她先去餐廳吃飯,自己起身去宿舍拿備用鑰匙給她。
林與光到餐廳的時候,一些吃的快的隊員已經吃完離開。許久沒有經歷過食堂氛圍的她,倒是滿目好奇,一直在打飯處走走停停,直到看見三桌外有人似乎向她招手。
定神一聽,可不是在叫她嘛。
“小林,來來來。”張佳樂給她讓了一個位子。她道謝坐下,見桌上并沒有餐盤,好奇問:“你們還沒有吃嗎?”
張佳樂說:“吃完啦,等你呢。”往她來處看了看,奇怪道,“韓隊呢?”
林敬言倒是打量她神色,沒什麽被訓斥後的委屈:“沒事吧?”
林與光說沒事,“小韓去宿舍拿備用鑰匙給我了。”話剛說完,一擡眼,看見對座兩人目瞪口呆。張佳樂口吃道:“小小小小韓?”
“嗯?”
“葉秋那家夥常叫‘老韓’,‘小韓’倒是聞所未聞。”林敬言向她解釋。主要是霸圖上下無人不怕韓文清,上回公會會長蔣游過來有事找他,正巧遇見他訓人,硬是知難而返了。
她表示了解。不過她呢一向不拘泥于怎麽稱呼韓文清。心情好時,“小韓”張口就來;心情不好時,就委屈巴巴叫一聲“韓文清”;想要讨好呢,才肯乖乖叫“哥哥”。她聽林敬言話,也笑着解釋一句,“家裏還有韓伯父呢,我可不敢亂稱呼一聲‘老韓’。”林與光吐吐舌,她怕韓父倒是像隊員與工作人員們怕韓文清一樣,即使是滑頭小狐貍上陣,也怕得渾身豎毛。
但她的确不怎麽怕韓文清,也許是從小就一起長大,他父母雙壓之下,他無奈只能擔起兄長之職,由得她老虎頭上作威作福。常處低壓環境,小狐貍已經能夠自動屏蔽掉不利氣息。非但如此,她還十分樂意嘗試往虎口拔牙。那是初中叛逆期,她的叛逆對象就只有韓文清一人。什麽,身為紀律委員的韓文清要到各班檢查校徽佩戴情況?那她堅決不戴,并堅持課後與他辯論佩戴校徽有損衣料的論題。或者哪一天又聽說他把某個不守校規的小姑娘罵哭後,英勇站出來指控他脾氣太壞性格太彪悍語言太直接。
韓文清對她反倒是沉默多些,因為清楚罵過之後她一樣不聽教訓,然而即使沉默,這小丫頭依然興致勃勃每天重複領取惹怒他的任務。開始總能成功獲得韓文清怒火1份(1/1),不過到了後面就是一言難盡的(0/1),像一道跨不過去的坎。
最終小狐貍敗下陣來,老老實實過平凡的日子,除了偶爾來次特別襲擊,也不太熱衷于逮老虎毛的舉動了。
十三歲的林與光非常老成的在日記本上寫了一句話:“總感覺這老虎都成家養的了。”
定位很準,韓文清是老虎,她是狐貍。
她還在日記本下方寫了志向:
勵志成為一條狐假虎威的狐貍!
#
後來這樣單純的感情是怎麽變味的,林與光也說不清。大概是課間聽到幾個男生說話,其中一人很驚奇似的,“這封情書你要給林與光?”
正接水的林與光不由喜滋滋,豎起耳朵仔細聽。從小到大還沒收過情書,她矜持的低頭微笑,剛笑到一半,卻聽到那人又說,“那是韓文清的妹妹,你真敢送出去嗎?”
什麽?送我的情書為什麽會跟韓文清扯上關系?
“你就不怕她哥哥來找你麻煩?”
……
林與光僵硬地回頭,你們是不是對韓文清有什麽誤解?他脾氣是壞了點,可也只是零容忍錯誤而已,對事不對人的呀!
可她沒人說去,那幾個男生早不見了人影。
雖然林與光覺得這樣想很任性,可她仍然不自覺地把未收到的這第一封情書的原因歸咎于韓文清。或許這還不是第一封。
那天回家路上,她照舊走在他身前,夕陽将他的影子落到她腳下,開始還是無意識的,後來盯準那個人頭,惡狠狠踩下去解氣。踩了有半路,後頭那個人忽然問她:“林與光,你在幹什麽?”
明明不是質問,但小狐貍第一次心虛起來,“我走路呀。”說完,一腳踩下去,又中人頭。
“好好走。”韓文清有點無奈。
小狐貍也知道沒道理埋怨他,想了想,轉身看他,一邊背着手倒着走,“小韓,改改你脾氣嘛,都多大的人啦,是不是還沒有女孩子喜歡?”
夕陽在他身後,暖色調的光鍍在他身上,像是從光裏走來的。可這人不自知,看着她皺眉,“你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書。”
小狐貍反過來指控他,“你你你,偷看我的書!”
韓文清走上來,扶她肩将她身子轉回去,“好好走路。”又輕輕一推。林與光踉跄幾步,回首看他一眼,刻意哼一聲,又繼續玩上了踩影子的游戲。可韓文清哪裏會理她,小狐貍沒了趣,又老實了。
沒過幾日,關于“韓文清沒有女孩子喜歡”這個論題小狐貍還打臉了。和好友佳佳路過高中部時,還是佳佳眼尖拉住她,“與光你看你看,那是不是你哥哥?”
她一看,還真是。
那人面前站着一個女孩子,羞紅臉緊捏着一封粉紅色的信,期期艾艾地說着話。看身上的校服,還是高他一年級的學姐。
佳佳驚訝:“這學姐勇氣挺大的啊。”
“沒用,韓文清又不喜歡她。”
“真的嗎?”
林與光啞言,她也是亂說的,誰知道韓文清會喜歡誰呀?只是在腦海裏一想,韓文清也和這些粉泡泡的言情故事絕對不搭的啊。
“Emm,換個信封顏色可能會好一點。”胡言亂語之下,上課鈴聲響起。那邊不知道韓文清怎麽解決的,學姐沒影了,他也踩着鈴聲要進教室,卻忽然有所感,停下腳步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小狐貍毛都豎起來,很有眼力的看清他說了兩個字:“回去。”
這次告白事件當然是沒有後續,可卻又是一個開端。大家都知道了初中部有一個林與光是韓文清的妹妹,性格沒像他哥哥那麽可怕,乖乖巧巧的很有禮貌。于是沒膽量當衆給韓文清遞情書的,都跑來她這邊請她幫忙投遞一下。
誰說韓文清沒有魅力的,小狐貍淚流滿面數着手裏十幾封情書,還要有禮貌的将他拒絕的意思委婉的傳遞回去。
這還是兩頭不讨好的活,被拒絕的姑娘們就不說了,林與光能體諒她們的傷心,可那個拒絕的人反倒還教訓起她來:“你哪來這麽多閑情逸致?”
這不是怕你打光棍嘛。小狐貍心裏腹诽。
韓文清哪裏管她肚裏都亂想些什麽,敲板說,“好好升學。”
可這種事情哪裏是她說停就能停止的?依然有不死心的要寫情書給韓文清,即使被拒絕了,一周之後林與光又能在抽屜裏看見那熟悉的字體寫着“給韓文清”。
想哭,每天都會收到情書,可是沒有一封是給自己的。
林與光忍無可忍跟朋友吐槽:“為什麽韓文清那壞脾氣都有人喜歡?”言下之意自己這麽乖巧,為什麽卻無人問津。
佳佳思考半晌:“大家可能期待反差萌出現在韓大神身上。”
“什麽反差萌?”
“Emm譬如鐵漢柔情?百煉鋼化作繞指柔?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林與光嘴角抽搐,又聽另一個好友夢夢說,“同齡人之中,感覺韓學長更成熟,有責任有擔當。脾氣雖然扣分,但也不是無的放矢。”
她悶悶不樂,卻又說不出為什麽。朋友們還在一旁讨論韓文清的受歡迎原因,什麽“沉穩”啊,“使人安心”啊。可她卻越聽越心煩,突然一拍桌子,“我不是他妹妹!”
“啊?”佳佳和夢夢面面相觑。
小狐貍滿心委屈。有他這樣一個黑面神哥哥,她完美避開了所有的戀愛劇情,而他呢?他的那些追求者全搭上了她這個乖巧妹妹的順風車,雖然現在都是拒絕,可那麽多總有一個合他心意的姑娘吧?
斤斤計較的小狐貍覺得自己虧大了。
她撇嘴重申:“我和他不是親兄妹。”
佳佳笑:“一個姓韓一個姓林,除非特殊原因,誰會真的以為你們是親生兄妹啊。”
夢夢在一邊接腔:“長得不像,脾氣不像,如果不是你從來不否認他是你哥哥,我想很多人都只會以為你是他鄰居家的小孩子。”
那時候為了狐假虎威,她當然不會否認了!沒想到現在竟然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小狐貍欲哭無淚。
夢夢若有所思看着她,“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我為什麽要吃醋?!”炸毛,“我是嫉妒!回家去都沒臉跟伯母說,伯母還誇我是人見人愛小天使,誰知道在學校人氣還沒有韓文清高!”
“嘛,換一個角度想想,韓大神找到女朋友之後,你不就多了一個嫂子?更多一個人疼你啦。”
林與光幽幽地問,“你們哪只眼睛看見韓文清疼過我?”到時候怕不是兩只老虎站對陣營一起來欺負她這只小狐貍。
“咦!”她突然坐直。
“咦?”佳佳對她的大驚小怪十分好奇。
“咦咦咦!那我狐假虎威的夢想不是就要被破壞了嗎?”有了母老虎,韓文清這只老虎還能放自己在老虎頭上撒野嗎?小狐貍為自己的未來瑟瑟發抖,除此之外,心裏頭澀澀的,怕不是吃醋
,是吃了苦瓜吧。
作者有話要說: 該怎麽和老韓這樣的鋼鐵直男确定戀愛關系,在線等,急。
☆、Chapter3
其實這樣朦朦胧胧的感覺在還沒被捅破的時候,應該是甜大于苦澀。沒有什麽理由需要去改變現狀,她依然每天上學放學路上走在他身前一個身位的位置,高高紮起的馬尾辮輕快地一甩一甩,陽光體貼,他的影子從來在她目光所及,身後的腳步聲亦一如既往的沉穩。
他的确使人安心。
可她又是以什麽樣的身份來擁有享受這些的呢?這種念頭不能有,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妹妹嗎?可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妹妹呀。
自己也不想再當他的妹妹了。
說做就做,當即就約了佳佳和夢夢出來宣布:“我要攻克韓文清!”
“你不是老早就攻克了韓大神嗎?”佳佳顯然沒意會她的意思。
“我是說我喜歡他的那種攻克。”那三個字她扭扭捏捏說得細如蚊吶,佳佳卻聽明白了,“啥,你喜歡韓文清?!”
“啊,終于承認了。”夢夢慢條斯理吃着甜筒。
林與光紅着臉拍桌,“所以說,你們出出主意呗。”
佳佳伸出三個指頭,沖她晃晃,“三個步驟,牽手,擁抱,親吻,你能做到哪一步?”
“牽手簡單!”小狐貍拿出小本本記下來,在牽手那處畫了個勾勾。
Emm,應該是摸手簡單。當晚在飯桌上,林與光就舉手自告奮勇要給大家看手相。韓伯父吃完飯在沙發上看報紙,韓伯母笑着收碗筷,“伯母這會兒忙,等會兒再看。”眼光一瞥,自家兒子要下桌了,趕緊支使小丫頭,“文清有空,你先幫他看看。”
“好。”小狐貍目的達成,嘴角笑得都要咧到耳根子去了,不由分說越過桌子,抓住韓文清的手,故作沉思,“我看看啊。”
韓文清只好又坐下來,任她捏着自己的手左看看右看看,一雙眼都快貼上去了。韓伯母也忙裏偷閑,湊過來問,“怎麽樣?”
他的手節骨分明,很大很厚,襯着麥色的肌膚,彰顯出力量。想摸。林與光輕咳一聲,伸指頭輕輕劃過其中一條線,“生命線很長。”
“事業線呢?”沒等原主發問,韓伯母在旁繼續催她看。
那又是一條很長很長的線,筆直得像是要沖破手掌,“事業線也很棒呢,沒有分叉,從一而終。”韓伯母湊完熱鬧又去廚房洗碗了。
“小韓呀。”林與光卻沒放手,很認真的繼續看,“再幫你看看感情線哈。咦,也很長嘛,沒想到小韓是個長情的人呀,說說呗,現在有喜歡的人嘛?”林與光低着頭,嘴上輕快,呼吸卻輕了。
“沒有。”韓文清看她的頭低得很深,聽到這個消息放佛尾巴又要露出來,卻沒什麽明顯動靜,只是耳旁毛茸茸的發動驚垂下來,露出發紅的耳根子。韓文清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她,“你今天穿太厚,耳朵都悶紅了。”手一縮,也不讓她在手心劃來劃去,下桌回房了。
第二天将戰報告訴兩個好友,佳佳目光裏的鄙視毫不掩蓋,“你在得意什麽?”
“韓文清還沒有喜歡的人!”再精明的小狐貍栽進名為愛情的坑裏,也是一樣的傻。夢夢搖頭感嘆,“‘青梅竹馬’這一buff失效,祝你好運。”
林與光一愣,一盆冷水澆下來。是呀,她僅有的優勢不就是“青梅竹馬”四個字嗎,她都在他眼前晃了九年,還未得他喜歡,那不是間接打上出局的标簽了嗎?
佳佳看她一下子恹了,趕緊安慰說:“你不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喜歡他的嗎?也許他還沒發現呢?”
“那他得有多蠢呀。”小狐貍苦着臉埋怨。話雖然這麽說,她也知道自己又任性了,沒有哪個法典規定自己喜歡的人一定要喜歡自己。就算有也輪不上她,她只是幸運了那麽一點點,和他同一屋檐下,早相識了九年。除此之外,她和那些喜歡他的姑娘又有什麽區別呢?小狐貍自尊大受打擊,放學路上一句話沒說,直到經過一家甜品店,看見排隊的似乎都是情侶,才雙眼一亮,扯着老虎的爪子過去排隊,“小韓,我要吃這個。”或許還有一點不同,她憑借那一點幸運,可以大大咧咧讓他必須遷就自己。
隊伍排了五分鐘,終于輪到她。她仰頭看推薦菜單,問韓文清:“你要什麽?”
“我不要。”韓文清在一旁提着包,無奈的等她。她不大愛吃零食,今天卻不知道哪裏不對勁,突然想吃甜點了。
林與光還在看,後面的小情侶都在催了,她才定下來,“那個,芒果西米露!”
走在路上,小狐貍一邊吃着西米露,一邊惬意地眯眼,她回頭看韓文清,“下次你也吃嘛,挺好吃的,就是有點甜。”
韓文清拒絕:“小心蛀牙。”
嘁,不解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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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風情韓文清并不懂得小姑娘成天都想着什麽。只是那一段時間,她似乎把吃芒果西米露劃進了每日任務裏,周末休息時偶爾也湊到他房間門口,問他要不要去游樂園。
“你還有閑心去玩?”韓文清也不罵她,因為一來二往已經摸清治她的方法。這要歸功于小狐貍樂于虎口拔牙的那段時間,只要他越沉默,她沒有趣味,自然老實了。
林與光這段時間也摸清了,不管她怎麽挑釁,大老虎都不理會她,實在被纏得煩了,才皺着眉,冷着聲說一句,“升學考試你信心十足了嗎?”
哦,沒呢。整日忙着攻略老虎,小狐貍完全忘記了日常任務是學習。她是急火火的性子,這一次卻沒收到任何回應,就是一顆石子投進湖裏,也要濺起一點漣漪呢。可她卻被這麽晾着,主動攻略的熱情漸漸冷下來。韓文清認為終于又熬過她這一次胡鬧了,哪裏知道她頭腦一冷靜,竟然開始畏手畏腳。平時相跟依然走在他身前,只是小辮子甩的弧度不高了,悶聲悶氣地,韓文清只以為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狐貍終于也被升學考試的緊張氣氛給影響到了。
“別緊張,認真學。”韓文清在考前一個月安慰她。兩人之間沒了她的鬧騰,這還是這幾周以來他們交流的第一句話。
小狐貍恹恹的看他一眼,拖着步子往回走。
佳佳問她幹嘛不直接揪住韓文清的袖口,說喜歡他。可是外人怎麽懂得,到這種時候,反倒是“青梅竹馬”四個字困住了她。如果說韓文清在第十梯站着,那麽她至少站在第七梯,不是可以伸手去牽他的位置,但也比第二梯第三梯只能仰望的好。如果直接開口了,他不喜歡她的話,她不就直接跌落第二梯了嗎?因為擁有着一半,所有即使另一半再誘惑,她也不敢拿手中這一半冒險。
不想做妹妹,卻又不甘心放下做妹妹時擁有的待遇。林與光,你真的很貪心。
但還是鼓起過勇氣,中考完後的班級狂歡,小狐貍借口喝醉了,發短信讓韓文清來接她回家。站都站不住的小狐貍,由着他從佳佳手裏将自己接過,一個步子不穩栽進他懷裏,談不上陌生的氣息,很安心。
小狐貍任性蹭了蹭,随後似乎覺得不對勁,睜着醉醺醺的眼,“這是誰呀!”
佳佳還沒說話,他黑着臉先回答,“韓文清。”
“哦,小韓啊。”林與光拍拍他肩膀,十分不見外,“我走不回去,背背我呗。”趁韓文清蹲下身時,飛快的回頭沖佳佳比了個勝利的手勢。哪裏有醉酒的模樣?滿腦子的精明已經在盤算着回去要在擁抱那欄打個勾了。
告別了佳佳,小狐貍趴在大老虎的背上,繼續挑戰老虎的底線。
“韓文清,皮膚該保養了啊。”拍拍老虎皮,感嘆一聲。
“韓文清,頭發太硬啦。”揪揪老虎的毛,搖頭嫌棄。
“韓文清…”
“安靜。”
小狐貍終于閉嘴了,她的呼吸均勻的噴在他的脖間,韓文清以為她終于睡着了,卻聽她忽然很小聲很小聲的問了一句,“韓文清,為什麽沒人喜歡我啊。”
小狐貍長大了,終于不再沒完沒了的逮着他問有沒有喜歡的人,也開始在自己身上留意了。韓文清沒有回答她,她也沒有再問。
沉默是什麽回答,她也許知道了。因為這個人是韓文清啊,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沒能直接問出“為什麽你沒喜歡我”,拐了好幾個彎仍然知道了答案。
終究還是不甘心,“韓文清,你說說,我哪裏不好。”
這次沒有沉默,“胡鬧、小孩子氣、任性……”
果然是韓文清,有什麽說什麽,一點面子都不給。“也許也有人喜歡胡鬧、小孩子氣、任性的我啊!”小狐貍不服氣,張牙舞爪表達反抗,一副醉鬼的模樣。可并沒有喝醉,所以這些話令她自己更加難受。
中考之後這個暑假意外的沉悶,她接到在國外定居的父母的消息,詢問她高中要不要出國讀書。她思考了半個月同意了。
以前她對于自己的夢想一向洋洋得意,可現在一想,這個命題根本不能成立。
哪有狐貍一輩子守着老虎的呢?
夢夢扶着眼鏡告訴她,“你被他馴化了。”
“以愛情之名。”
“如果你沒有将他馴化,對于他而言,你也只是萬千人中一個,并不是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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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林與光苦澀的在紙上寫了一句話,
“你馴化了我。”
随後遠走異國,十年不回。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摸魚。
☆、Chapter4
在霸圖餐廳吃完飯,韓文清戴上口罩送小狐貍出去車站乘車。秋天的夜晚,行人并不多。韓文清走在前面,林與光揪着衣領縮脖子一步一跟,一沒留神,直愣愣撞到韓文清後背。
“嗷。”林與光疼得龇牙咧嘴,扶正眼鏡看忽然停住的某人,“怎麽啦?”順着他目光看過去,一個小小的奶茶店。
“喝嗎?”
“喝呀!”本來只是順口一答,韓文清卻徑直走了過去。林與光一看,連忙提步跟上,走近前又聽他問:“你喝什麽?”
林與光趴在桌臺上看菜單,看得眼花缭亂也不曉得想喝什麽。
忽然聽見韓文清問店員:“有芒果…西米露嗎?”
“有的。”
“那就這個。”
林與光一愣,仰頭看向韓文清。十年不見,他的變化其實并不太大,只是臉廓成熟了,眉刀也更鋒利,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壞,聽說霸圖上下見到他都想獻出錢包?林與光低頭一笑,再擡起頭時,店員将一杯芒果西米露遞到她面前,“一共是12塊錢。”
韓文清從錢夾裏拿出三張紙幣放在桌臺上。“走吧。”
十年來很多東西都變了呀。以前幾塊錢一杯的西米露,現在竟然要12塊錢。林與光搖搖頭,插上吸管,芒果熟悉的味道在舌尖散開,令她稍微怔住。十年還不變的,大概只有韓文清和這杯芒果西米露了吧?
還是太甜了呀,小狐貍不由得眯眼。
“怎麽了?”韓文清在前方等她跟上去。
“沒事。”
她對甜品一類并不怎麽上心,也不太喜歡甜的東西。只是當時處于一廂情願的單戀中,像小姑娘期盼甜甜的戀愛罷了。
後來再回想,那個時候的酸澀都已經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