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山僧新月 (終)
背後是帶着幹淨清冽氣息的圍牆, 一牆之隔後面,是一對人兒,說着纏綿的情話。崔令令心跳如同脫兔,一面是做了竊賊般的偷窺者害怕被發現的不安,一面是撞破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秘事的震驚。
也不知過了多久,崔令令緊張到不知道說話聲是何時停止的。她背靠在院門口的那面牆上, 唐子歡從她身旁飛奔過去時帶起的風喚醒了她。
五味雜陳。崔令令心裏說不出的滋味。若是換做平日, 她早就追上去好好拷問一番了, 徐嬷嬷不在, 她也算的上半個主心骨,尤其擱唐子歡身上,當然得細細盤問, 以免被奸人利用,上當受騙是小, 怕就怕失了其他……
可是, 此時的她沒資格去問。
她也有秘密瞞着唐子歡。
可是心裏還是不舒服。
崔令令不甘心, 眼見着唐子歡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才伸了身子去看。牆外的那人依然站在原地,似乎是面朝院門這個方向,崔令令做賊心虛, 趕緊把身子縮回來,餘光卻瞥見那人似乎鞠了個躬。
“阿尼陀佛,罪過,罪過……”
驚雷乍起, 晴天霹靂。崔令令一張嘴能塞下一個鴨蛋,久久合不上。她剛剛聽見了什麽?一個……和尚?
不可能!崔令令立馬反駁。怎麽可能呢!前些日子去寶華寺,她跪在佛祖面前求佛祖給她許個好姻緣,回來的路上還同她說了的,最好是像大表哥那樣兒的,但譚學遠太秀氣,也太斯文,說話總是透着三分疏離。
唐子歡的意中人,是那種能把她寵上天的。萬萬不可能是和尚的!而且,看剛剛這情形,還是倒貼?
絕對不可能!
崔令令回頭再去看。那人已經走了。月亮不知何時露出了一角,不皎潔也不溫柔,好歹有那麽丁點兒亮,讓她在暗夜裏能視物。
哪怕心裏死命的不願去承認,但她還是從那抹背影裏看出了一些。寬大的袍子籠着身體的曲線,看不出其他。但……好像也不需要看其他的了……
崔令令心中萬馬奔騰,震驚與不安,惶惶與糾結,交織在一起。像她此時的頭皮一樣,隐隐作痛。
這下可怎麽辦?去問她?她……不敢,又怕唐突了唐子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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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去管,要那人不懷好意怎麽辦?退一萬步來說,唐子歡……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
不行!今晚的事情太多了。她得冷靜冷靜。
晚櫻苑裏有不少小別院,但先前譚雪顏帶着唐子歡離開時已經說了,讓婆子把北邊的廂房給收拾出來了。所以譚真才會送她到這兒。
崔令令是看着唐子歡進的房間,她站在門口不知該進還是該退。正猶豫間,房門突然從裏被打開,唐子歡披着一件外衫,裏面隐約露出紅色的肚兜,她雙眼迷離,眉頭輕皺,“令令!你怎麽才回來?”沒等她回答,雙手搓了搓肩膀,“晚上怎麽這麽冷?”說罷繞過她往外走,似乎要去茅廁。她那副樣子,簡直就是是平日裏被崔令令突如其來的夢話驚醒時,半睡半醒埋怨她的模樣。
崔令令眼睜睜看着她從身旁繞過去,驚訝的說不出半句話來。怎麽回事?她……明明剛才和…說話來着…而且,而且自己看着她……進房的啊……
怪哉!不,是見了鬼了!
今兒晚上真的是見了鬼了!
先是失蹤的民婦,再是……
崔令令沒敢再想下去,她想不明白,頭也疼。索性不去想了。一杯涼茶下肚,才覺心裏的那股子焦灼感慢慢淡下去。
這一夜,睡得不□□穩。頭昏腦漲,更聲過後才睡去。
一大清早是被吵醒的,院子裏叽叽喳喳人聲鼎沸,吵的她不得安生。崔令令掀了被子探出頭,明晃晃的日光透過窗戶照射過來,刺的崔令令眼睛疼。
罷了,左右也睡不着了。
“錦色。”
一陣小跑聲後,房門被推開。绮羅進來朝她福一禮,“小姐,您醒了。”
崔令令嗯一聲,問她,“外面怎麽回事?這般吵鬧?”理了理衣衫下床,突然又想起來,“你的傷…好些了嗎?”
绮羅正拿了外衫過來,手裏也沒停下,“勞小姐挂心,已經好了。”
穿戴完畢,绮羅引了崔令令去洗漱,這才道,“小姐,剛剛表公子派人過來了呢!”
“表哥?”崔令令凝眉,想起昨晚的那口枯井,“可說了什麽?”
“唔……別的倒不曾說,只說讓府裏的諸位,辰時去前廳。”
崔令令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只是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覺。
之後,主仆二人再沒說話,屋子裏只有叮當當的水聲。崔令令接過绮羅遞過來的面巾,怔了征,問她,“唐子歡呢?”
“小姐老早就起了,現下在院子裏透氣呢!”說完又笑笑,“今個兒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頭一回起的這般早。”
崔令令點點頭,沒說話。绮羅把面巾接回來,倒了水之後,又去整理床榻。淨了臉,整個人都清醒許多。崔令令舒了舒筋骨,正要往門外走,卻聽绮羅在裏面小聲兒說話。“這個錦色,竟然連恭桶都忘了拿出去……”
擡了擡眼,崔令令心下明了。
用膳時也未曾見着唐子歡,譚雪顏笑了笑,安慰她,“這院子裏花還未落,許是去哪兒玩了吧!”大概是因着那裝神弄鬼之人已經被揪出來了,譚雪顏心情還算不錯。倒是曾茹蘭,席間一直盯着她看,似笑非笑,看的她瘆的慌。
她們三人去前廳時,廳裏已經到了不少人了。譚學遠依然站在最前方,崔令令一眼就看見他了,似乎憔悴不少。他身後站着譚真和曾至,那兩個人一反常态,沉着一張臉若有所思。
譚學遠見她們過來,同譚雪顏耳語,崔令令站在他倆身後,隐約聽見了些。她回頭,譚真正同曾至說話,說的什麽,她聽不清,也不想聽。心裏有些不舒服,下一瞬又暗暗罵自己,這是作甚麽,還吃醋不成?呸!
唐子歡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撓了崔令令一下,正在腰上。崔令令沒有防備,回頭瞪她,那人面不改色。
崔令令惱火的很,一想起昨晚的事就火,這小妮子竟然把她給騙了!她壓低聲音質問她,“你去哪了?”
唐子歡連半個眼神兒都不給她,“不要你管!”
什麽?!不要我管!我不管,怕是你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吧!崔令令恨的牙癢癢,卻不能奈她如何。她憤憤的暗罵唐子歡,絲毫沒留意身旁。
譚真突然湊到她身邊,“你們今日就回去吧!”
“嗯?”崔令令沒聽明白,扭頭看他,發現他并沒有玩笑的意味兒,“回去?回哪去?”
譚學遠側身看她一眼,又同譚雪顏對視,才緩緩道,“我和雪顏商量好了,你們今日就回去吧!”
“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曾茹蘭湊過來。
譚學遠默了默,“無事,只是最近幾日天氣有變,若是遇雨,行路不太方便。”
“噢,也對。”曾茹蘭點點頭。只是,崔令令覺得,事情肯定沒那麽簡單。她看身旁的譚真,那人正巧也在看她,四目相對,譚真突然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指尖,小聲道,“一會兒再同你說。”
別院的奴仆都差不多來齊了,譚學遠才開口,沒提其他,只說了最近府裏不□□生,所以請了大師來。對于失蹤的民婦及管家之事,未曾提及。崔令令有些疑惑。
沒等她想明白,請的那位大師已經進來了。崔令令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哪裏是什麽大事,就是一個穿着僧袍都洗變色了的和尚啊!
而且,這和尚還有幾分眼熟。
等譚學遠介紹完,崔令令才想起來,這不就是寶華寺裏的那個……那個叫玄空的和尚嘛!
也不對!
崔令令餘光掃過唐子歡時,才猛的反應過來!原來……原來是他!
那和尚從門口進來,行了一禮後緩緩往前走,他逆着光,背後刺眼的光芒就像傳說中佛祖的佛光一般耀眼。崔令令細細打量,這個和尚,還算年輕,一張臉看起來……很老實。
嗯,很老實。
就如同幼時同唐子歡一起出去玩耍,見了她倆兒的街坊鄰居都誇唐子歡可愛漂亮,末了到她,半天才憋出一句“很聽話。”這…很老實的意思,大抵同“很聽話”是差不多的吧。
待走進了,崔令令發現,那和尚生的白淨清秀,似乎是風吹日曬,曬出了常人的膚色,看起來才有些男人的味道。
但是,不管他長得好看不好看,唐子歡總不能喜歡一個和尚吧!
唐子歡面無異色,一切正常,仿佛昨夜撒潑倒貼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崔令令在心裏暗暗祈禱,那肯定昨夜那人不是眼前這個和尚,或許,昨夜……她可能…夢游了…吧。
只是,這個叫玄空的和尚,一張口,崔令令所有的僥幸全都粉碎。
真的是他!
後來,譚學遠又說了些什麽,崔令令沒聽清。她滿腦子都是“唐子歡喜歡上一個和尚了!還是倒貼人不要的那種!”
完了完了。喜歡一個和尚,那不就等同于喜歡一個太監?人太監雖是去了勢,但好歹也有七情六欲吧!這和尚就不同了,戒色戒癡…那……那有什麽用?
一輩子跟着人吃齋念佛去?怎麽可能!更何況,唐子歡又是無肉不歡的,嬌滴滴的一大小姐,怎麽忍的起這等苦!
崔令令想的入迷,沒留意周圍。等反應過來,才發現所有人都看着她。
“啊?怎麽了?”崔令令一臉茫然。
“令令,你想什麽呢!”曾茹蘭笑笑,“大師說怪事在你的院子裏發生,有些情況想請你去幫忙呢!”
什麽?崔令令回頭,那玄空和尚沖她鞠了一禮,“勞煩施主了!”
我沒找你算賬,你倒先找上我了?崔令令搞不清楚狀況。扭頭看了看身旁的兩人,譚真同她點了點頭,示意她不要怕。唐子歡依然面無表情,好你個唐子歡,真是會裝啊!崔令令暗罵。
不管了,硬着頭皮上吧!
作者有話要說: 崔令令:我……我和那啥……譚真…的關系,進展…是不是有點快……?
譚真:(怒吼)快?快?
(小皮鞭抽打作者)快,快,快,快你二大爺,你知道你寫了多久嗎?知道嗎?爺我牽個手就寫了這麽多天!╰_╯多少天你知道嘛!
噢,那啥……還有記得劇情的小天使嘛?那個和尚是叫玄空吧……我……不記得了。。
昨天我的小夥伴說,看我的文很燒腦……我……有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