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山僧新月 (十二)

不做虧心事, 不怕鬼敲門。劉管家到底是活了大半輩子,按住自己躁動的侄子,“莫慌,別自己亂了陣腳,讓人抓住了把柄!”

那侄子不信,“哪有這麽巧的事!恰好這個時候來了?”

曾至他們來時, 說的是私服辦案, 途徑此地, 暫借一宿。

這一宿, 過得委實難熬!

可不想,第二日,那兩人卻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那侄子心慌意亂, 沉不住氣,派了一個小厮去探探情況, 偷聽到兩人的對話, 才知道原委!

原來, 問題出在來這兒游玩的小姐身上, 至于是哪位小姐,那就不清楚了。

崔令令被剛剛突如其來的變故驚醒,再也睡不着了。掙了掙把譚真推開, 心裏惴惴不安,也不知譚學遠剛剛看見沒有……若是看見了…那…該會怎麽想她?

那堂下跪着的人求饒的話她沒聽見。譚真确是聽見了的,嘴角上挑,呵, 還真是看人下菜啊!

那些蛇鼠之類的把戲,對兩個大男人是沒有用的,只能吓吓姑娘家的。當然不可能對自家大小姐下手,與她同住的曾小姐僥幸。剩下的,就是崔令令和唐子歡了!不要鬧出多大動靜,吓吓就好!這才有了後面這一出兒。

至于曾至的腹瀉不止,怕是也與這個脫不了關系。

前因後果,都已經清楚了。譚學遠讓人把這四個人先控制起來,又派人去那口枯井裏去尋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一陣風吹來,攜了黑夜的陰冷。廳裏只剩下他們三人,譚學遠回身,崔令令低着頭站在那兒,雙手握着垂在身前,不言不語眉頭微皺,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尤其是那雙肩,孤零零的,更顯單薄。只是肩上黑色的錦衣……有些不搭。

左右事情已經查清楚了,那些個人是絕對不能姑息的,也算是給崔令令一個交代了。畢竟是姑娘家,還是應該回房歇着才對。他正要開口,又被譚真搶了先。

“我送你回房!”

譚學遠緊了緊眉,不是“我送你回房好嗎?”也不是“我送你回房吧!”這樣的語氣,讓他有些反感。他擡頭,譚真也看着他。

崔令令後知後覺的回神兒,噢了一聲才道,“不勞煩表叔了,我自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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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你吧!”話說的有些急,說完譚學遠才覺有些突兀,緩了緩又補充道,“夜裏天黑,你一個人又是女孩子,我還是讓人送你回房吧!”

這次崔令令沒拒絕,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譚學遠松了口氣,只覺心裏郁結那那股子氣開始慢慢舒緩開來…。剛剛讓無關的婆子丫鬟都回去了,留下的幾個小厮又去控制兇犯尋找屍首,現下還真沒有人了。

等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門外飛奔過來一個人,直愣愣的往裏沖,進了廳看了看崔令令和譚真,欲言又止。

“說罷。無妨!”譚學遠示意。

那小厮正是剛剛派去尋找屍首的阿文,他皺着眉頭,似乎接下來要說的話讓他無法開口一般,緩了好一會兒才用一種自己也不相信的神情道,“公子,沒人……”

“怎麽會沒人?”難不成那幾個人騙了他們?

崔令令也朝那阿文看去,只見他頓了頓才道,“公子……你……您還是同我去看看吧……”

桌上燃着的燭火,在夜風裏搖曳兩下,熄了。

眼皮突然跳了跳,有種不好的感覺……

老話裏常說,說……左眼跳災還是右眼跳災來着?

崔令令不可能回去睡了,不管是困意全無還是好奇心驅使,她都睡不着了。譚學遠也沒反對,三個人跟着阿文往那兒去。阿文手裏提了一盞燈籠,走的很快。後面的三個人并行,崔令令在中間,她突然打了個寒顫。

到了枯井那個院子,崔令令突然就明白了她這幾天怎麽這麽倒黴,随即而來的是一陣惡寒…這枯井,離她所居的北苑,并不遠……隔了兩層院牆而已。

一想到每日在院子裏言笑晏晏,隔牆卻有個屍體…或者有個傷痕累累生死不明的……崔令令不敢再想下去…

“公子……”阿文開口,他的表情有些怪,站在枯井口,崔令令看見他拿着燈籠的手微微發顫。

三個人上前一步,湊過去看。枯井就在他們身下,井凸出地面的部分有半人高,井沿也寬,以前的有條件的人家,就自己在院裏打口井,衣衫洗滌就在井沿,方便。

那口井現在就在他們的眼皮下面,黑乎乎的洞口,看着瘆人。

“會不會是天黑……”崔令令話未說完。

阿文提着的燈籠往前伸了伸,吊在井口,接着橘黃色的燭光,崔令令看清了井口的狀況。常年不用,井水幹涸,井壁還有幹癟的枯枝緊緊攀卧在上面。除了這些,還有血跡。就像是衙門裏那些嚴刑拷打後的囚犯被牢頭拖着回去時,地上留下的,長長的血跡,觸目驚心。

井壁全是血跡,在燭光下變成了暗黑色。譚學遠伸手摸了一下,還未幹,一股子腥味。

難不成她自己爬起來跑了?崔令令腦子裏冒出這個想法,下一瞬就被否決。阿文手中的燈籠被風吹歪,燒着了燈籠罩,阿文慌慌張張的去滅時,一不小心掉入井中,一團火從井口往下落,火光愈盛,把井內情形照的一清二楚。落到底,悶的一聲兒熄滅了。

按他們所說,是輪番侮辱後忍下來的,而先前就已經遭過毒打,況且,這井,三丈有餘,一個受了傷的弱女子,怎麽可能從這井中爬起來?

四周一片黑暗,沒了燭光的庇護,崔令令覺得又冷又怕,往後退了退,井口與黑暗融為一體,她有種瘆人的感覺,感覺自己會被這井口吞噬……

譚學遠清咳一聲兒,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明日…請個大師來作法吧…”

幾個人又往回走,沒了燈籠,今夜又沒月亮,走的異常緩慢。

崔令令自然是不敢再回北苑去歇息了,再說,之前唐子歡是同譚雪顏一起走的,她才不會一個人回去呢,指不定又賴在哪兒胡吃海喝了!

走在最前面的譚學遠突然停步,回身看了看崔令令,對譚真道,“夜裏風大,還得勞煩譚大人把令令送回去……”

譚學遠話音未落,譚真就接道,“不用勞煩,分內事!”

“……”譚學遠沒再說話,領着阿文走了。

反倒是崔令令還挺不好意思的,他這人說話怎麽怪模怪樣兒,什麽叫分內事?崔令令不知道自己這反應到底稱之為羞還是惱,她想擡頭瞪譚真,又發現天黑的很,壓根就看不清,只得作罷。

走了一會兒,又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譚學遠說的話,風大和讓譚真送有什麽關系?她心裏有些亂,一會兒是譚學遠清冽的目光,一會兒又是譚真痞痞的笑臉,腦子裏突然想起唐子歡說的話。那譚學遠到底對她……是什麽感覺呢?

若即若離,朦胧模糊。有時候疏離的像是只有點頭之交的朋友,有時候又像是……就好似剛剛在大廳裏,譚真摟着她的時候,明明他好像是……他的眼神……

崔令令努力的去回想,那時候譚學遠明明是在意的…越是努力去想,記憶反而有些模糊了……

五月裏,池塘的蛙鳴高一聲兒淺一聲。

崔令令腦子裏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晃了一下,被譚真打斷。

“不早了。你快進去吧!”

崔令令擡頭,前面就是譚雪顏的晚櫻苑。

“嗯。”她點點頭,又覺得是不是應該說點什麽…?也不對。她和譚真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親密了?明明不應該是讨厭他嗎?還要避着他才對啊!

低着頭還沒想好,額頭一涼。

譚真在她額頭親了一下,就像是飛累了的蝴蝶一般,停了一瞬就離開。“不要多想,快去好好歇息吧!”

崔令令不知道自己怎麽進的院子,也忘了怎麽同譚真告別…什麽都記不清了。腦子裏就只有剛剛那個吻。五雷轟頂,外焦裏嫩。

錦色站在門口看了看,确認是自家主子才道,“小姐,你回來了…”她穿着寝衣,眼睛都睜不開,一副夢游的模樣。崔令令點點頭,讓她快些去睡。自己在院子裏坐了許久。

就在院子裏的那塊石凳上。夜裏的石凳,帶着石頭的冰涼,一直涼到骨子裏。崔令令也清醒不少。

譚學遠對于她,是心心念念的人。那譚真呢?是什麽?因為他的那番話所以才不好下這個結論。可是,喜歡就是喜歡,讨厭就是讨厭,沒有什麽分不清的啊!

那譚真,是不是真的在作弄她呢?

崔令令不知道。拍了拍自己的頭,感覺裏面裝了一腦袋的面糊。

煩死了!真煩!崔令令罵自己,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看了兩本話本就開始思春了不是?你的矜持呢!

煩躁間,隐約聽見說話聲。崔令令沒有偷窺的習慣,只是聽着說話的聲音很是熟悉,不自覺就順着聲音過去了。

“我到底哪點兒不好?你為什麽不喜歡我!”這是一個女聲。

“……”

“是我不好看嗎?我也是有胸有臀的人,你們男人不就是喜歡這樣的嘛……”

一個男聲說了些什麽,聲音太小,崔令令聽不見。只覺得有些熟悉,尤其是這個女聲。

那兩人在院子旁的大槐樹下,槐花正開,香氣襲人。崔令令按耐不住好奇,伸了半個身子去看。

只能看見黑暗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旁邊立了個女人。那女人突然沖過去,從後面一把抱住那人……我去。好家夥,夠霸氣。崔令令暗嘆。

下一瞬,她就嘆不出來了。那女人…不,女孩子……怎麽和唐子歡……

她……

崔令令慌忙退回去,一顆心跳的飛快。

她們……她們倆兒姐妹,這是怎麽了……都…開始思春了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喂~有人嗎?小~可~愛~

求求你們了,快出來了啊……我一個人害怕﹋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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