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禍害王府

夏臨淵終于見識了大先生的威力——不是在阮盡歡給他的箱子裏,而是在王府的園林裏。

他站在花園裏,身旁跟站着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夏三天。

為什麽那一株萬年青的形狀會是骷髅頭?為什麽早已經不開花的槐樹上會挂滿了珍貴的牡丹?為什麽碧荷湖裏,每一片張開的荷葉中間都被綁了一只無精打采的癞蛤蟆?為什麽府裏所有的雀鳥全部被關在一個大籠子裏渾身的毛都掉得差不多了?為什麽……

“阮、盡、歡……”

夏三天悄悄後退了半步,啊,這麽暴躁這麽咬牙切齒的主子,還真是少見,阮先生真是有本事呢。

好好兒的王府花園被阮盡歡來了一個“現代化”改造,活生生改成了陰曹地府,萬年青那是行為藝術,獨特品味的彰顯;牡丹配槐樹,全因為他阮盡歡喜歡刺激,槐樹下躺死人,他卻偏偏愛躺,又想起“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幹脆把園裏嬌豔欲滴的牡丹剔下來,全部給移植上去;至于碧荷湖?青蛙跟荷葉那可是好盆友啊;鳥雀們都是同類,要多多聯絡感情嘛……

如此這般,如此這般,阮盡歡就成功讓夏臨淵抓了狂。

剛剛踏進百葉青峰的月亮門,夏臨淵就聽裏面笑成了一片。

“哇哇,小翠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來來來,給你們講個笑話,有一天,牢房裏有個牢頭喝得暈了,把那些犯人全部拉出來,說道:‘一會兒進行長跑比賽,第一個和最後一個都要被殺頭!’犯人們歡呼,‘太好了!’然後牢頭說:‘兩個人一組,現在開始。’”阮盡歡被府裏不知哪裏出來的下人圍在中間,嘴裏塞滿了水晶糕,含含糊糊地說着。

阮盡歡本人的笑點很詭異,可是這些下人們的笑點卻很低,大概是平日裏的生活太無聊了,這種笑話也能笑出來,前仰後合地。

王府裏做點心手藝最好的小翠連忙将新做的八寶玲珑蒸糕遞上去,滿面的微笑。

“哎呀,就知道小翠你人最好啦,啊,大福你別瞪我,你的糟鵝也是一絕。耶?大福會臉紅诶!”

“哈哈哈……”

“大福臉紅了!”

“哈哈……”

……

“又話說啊,有一個國家特別講求公正,不能殺害手無寸鐵之人,一天一個犯人要砍頭了,他說:‘你們不能殺害手無寸鐵的人。’然後劊子手拿了一根鐵釘放在他手心裏說:‘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

“哈哈哈哈……”

“這下手裏就有鐵了……”

“好冷的感覺啊……哈哈哈哈……”

那是,哥可是當年的冷笑話大王!阮盡歡得意洋洋,還準備炫耀一下自己豐富的笑話儲備,然後擡眼就看到了已經站到門口的夏臨淵。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安靜下來,接下來的安靜就像是傳染病,只一眨眼,整個房間裏就安靜得能聽見針掉下去的聲音。

然後就開始陸陸續續地給夏臨淵跪下來見禮,只有阮盡歡還安安穩穩地坐在桌前。

夏臨淵,簡直就是瘟神一樣的存在嘛……

他又咬了手中的八寶玲珑蒸糕一口,對夏臨淵那陰沉的臉色視而不見,“夏大公子來了啊,只可惜東西都要吃完咯……”

夏臨淵對着下人們一揮手,那小翠一步三回頭,擔心地看着阮盡歡,阮盡歡卻朝她揚了揚手中的糕點,“小翠路上小心點,明天記得也要做糕點啊……”

小翠怯怯看了夏臨淵一點,還是點了點頭。

待到人都散完了,夏臨淵還是站在門口,一臉的平靜之下洶湧着暗潮。

“你有身為一名囚犯的自覺嗎?”

“有啊。”阮盡歡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糕點殘渣,那臉上的表情比夏臨淵的表情還要平靜。

“阮盡歡——”

“哥我在這兒呢,喊什麽喊?難道突然覺得哥變帥了?魅力無窮了?”無恥的阮盡歡其實才是最惹人的,你看他那挑着眉的表情,似笑非笑,一臉的欠揍,可是你偏偏拿這樣的人沒有辦法。

夏臨淵真被他的無恥打敗了,他走進去,坐下來,看着滿桌的糕點盤子裏僅剩的幾塊糕點,不知為何就有些不是滋味,“你當真要這樣胡亂折騰下去?”

阮盡歡自然不是興趣來了突然給他這樣一折騰,他有自己的目的,好歹也是大先生,那腦瓜子就算長時間沒有動過,可是真正一動起來還是會讓人感覺棘手的,就是精明似夏臨淵也無法對阮盡歡做什麽。

阮盡歡也深知自己現在處于什麽樣的狀況,他有恃無恐,夏臨淵不敢殺他,也舍不得殺他,而他現在無法徹底地離開夏臨淵,離開鎮南王府,兩個人之間是相互依存卻又相互背離的關系。

至于阮盡歡這幾天為什麽沒命地折騰,那還要回到當日阮盡歡在水未香茶樓遇到顏沉沙的時候。

只可惜,那個時候的動作被發現了……

“你只要把三喜還給你,我就不折騰了。”阮盡歡剛剛臉上所有輕松的表情全部消失不見,他面上浮起一絲淡淡的冷笑,看着自己這間空空蕩蕩的屋子,竟然真的開始想念財神寨那簡陋的破院子了。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東好西好,家才最好……

阮盡歡腦子裏劃過很多詞句,卻無一不跟家有關,原來自己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就已經把財神寨當做家了麽?

只可惜,知道得太遲了,如果他早有這個覺悟,不讓雁流水出去,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夠改變呢?

他內心美好的幻想告訴他可以改變,可是他那已經死了很久的大先生的理智在這種糟糕的時候卻不可抑制地冒了出來,并且堅決地否定了他一切不切實際的幻想。雁流水要做的事情,即使是錯,他也要錯到底,更何況……他其實沒有錯呢?

夏臨淵猜不到阮盡歡的心思,正如阮盡歡猜不到他的心思一樣。聽到阮盡歡終于肯開門見山地跟他說了,他也不想跟他賣關子,跟阮盡歡鬥,的确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情。他是不是應該慶幸自己當年在青岚的時候沒有使用那些光明正大的手段?否則又怎麽會贏得如此輕松?

“三喜不怎麽聽話,他老是告訴你一些你不該知道的消息。”

“什麽叫做不該知道?凡是我知道了的,就是我應該知道的,否則老天爺何必讓三喜告訴我?存在即是合理。”阮盡歡挑眉,竟然主動給夏臨淵倒了一杯茶,然後推過去。

夏臨淵有些受寵若驚,他竟然只想到一個俗語: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可是你不要以為我夏臨淵是瞎子……”夏臨淵忽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聲音裏帶着幾分陰郁,“你那天在顏沉沙的袖子裏放了什麽?”

呵,這夏臨淵果然不愧是名傳天下的夏臨淵,就算鎮南王聲名狼藉,他這個世子卻能獨善其身,讓天下人都交口稱贊,這其中必然藏有很多人不知道的隐情,可是也從側面反映了夏臨淵這人心機深沉的程度。他那天從顏沉沙的袖子裏拿出那袋銀子,真正的目的是給顏沉沙傳字條,只是沒有想到當時呆在他身邊的管家夏三天眼睛如此毒辣,竟然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所以夏臨淵調走三喜不過是為了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既然被抓到了,阮盡歡也懶得遮遮掩掩,“我想知道薛忘音的下落,可是你知道的——我信不過你。”

“為什麽是薛忘音?”夏臨淵忽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什麽為什麽?

阮盡歡一時反應不過來,“什麽意思?”

“為什麽不是雁流水,而是薛忘音?”他有一種使錯力的感覺……夏臨淵心頭複雜,可臉上的表情依舊是僞裝得天衣無縫。

雁流水?薛忘音?

是啊,為什麽自己一開口就問薛忘音呢?

阮盡歡自己也愣了,他本來還在倒茶,結果倒滿了還不知收手,明顯是心不在焉,直到夏臨淵從他手中奪過茶壺,他才醒悟過來。茶水已經漫出了茶杯,傾了半桌……

“一心二用,很容易傷到自己。”這茶壺裏的水不算滾燙,可若是真濺到人身上也是很痛的。夏臨淵的話明顯意有所指,甚至根本不是表面的那個意思了。

“我沒有用心。”阮盡歡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可是他相信夏臨淵聽得懂。

夏臨淵拿過一邊的錦帕擦幹了桌上的水漬,卻緩緩道:“你若沒有用心,又何必跟我解釋?”

阮盡歡也無言了,他沉默了很久,跟夏臨淵說話真的太費腦子,有時候覺得這個人說話沒有一句不帶着陷阱,怎麽說就會怎麽錯。“解不解釋全看我自己喜不喜歡。說起來,你沒有為難顏沉沙吧?”

“你覺得呢?動用你大先生的頭腦來猜一猜。”顏沉沙的事情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他大先生的頭腦?阮盡歡真的很想告訴他,這一代大先生阮盡歡的腦袋裏裝的都是豆渣,可是他考慮了一下這句話的殺傷力,覺得這玩意兒簡直堪比核武器,還是算了,只是想了很久才回答道:“你根本就沒有去找過顏沉沙吧?”

“猜得很準。”顏沉沙會是自己未來的左膀右臂,看上去只是個書生,可是下起手來,那狠辣程度就是常年浸淫在朝堂争鬥之中的刑部侍郎也自嘆弗如,夏臨淵自然是不會為阮盡歡這邊的這件小事去問罪于顏沉沙的。

阮盡歡心說我哪裏是猜得準啊,我這分明是很懂權謀。他自嘲一笑,“現在你還不走幹什麽?好事都被你壞光了,現在還要坐在這裏打擾我午睡嗎?”

“我若是不來這一趟,只怕明日我鎮南王府裏便見不到那一處花園是好的了。”夏臨淵委實不客氣,冷哼一聲站起來,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他總不能厚顏坐下去吧?“只不過,阮盡歡,我還是警告你一句,千萬不要想着把我王府變成你的後花園。”

這話的意思阮盡歡又怎麽會聽不懂,他回以一個淡定的笑容:“世子您多慮了,阮某人從來不幹壞事。”

阮某人幹的都是逆天的事。他默默在心裏補上了一句。

夏臨淵起身離開,當然,回程的途中免不了又看見那些有礙觀瞻的花花草草,頓時只覺得額上那青筋跳個不停,阮盡歡上輩子是破壞狂嗎?

阮盡歡看着夏臨淵那凄涼的背影,喝了一口茶,悠閑地想着:哥上輩子是爆破專家。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爆菊專家……Orz點擊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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