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病
不知道永晖從哪裏聽到我的事,沒過兩天跑來家裏找我。而此時我正躺在露臺的安樂椅上小憩,永晖大步走到我面前,将我推醒,“你需要盡快手術。”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反應。
他一把将我拉起來,“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這裏傷春悲秋!”他像在下命令似地,“保命要緊,做什麽都不要耽誤病情。”
我已恢複理智,朝他點點頭。永晖的話是對的。
永晖催我将病情告訴爸媽,這對他們來說,是個相當大的打擊。爸媽當即決定過來一趟。他又幫我聯系醫院和專家,我将很快住進去。
一周之後,我意外的接到莫寧的短訊息:你是不是應該向我解釋一下。
我沒料到他還在給我機會,他中毒太深,仍然留機會讓我挽回。我頓覺心酸。
如果沒有別的情況,我一定拼命挽回這段關系,我也不會等到今天,我早就應該去找他了,他是個值得深愛的男人,将來會成為可靠的伴侶,千錘百煉的我早就火眼金睛,一眼将他辨出來,怎會輕易放手。
可是現在的情形不允許我這樣做,尤其是醫生說我的情況比大多數病人壞的時候。
我狠下心,回複給他:你眼見的皆為事實。對不起。
按下發送的時候,心中像是被人挖走一塊肉,鮮血汩汩流出。以往從未有過如此傷心的決定,即便和永晖的婚姻破裂,我也沒有如此的難過,我和永晖的感情患的是一種慢性病,有時間慢慢消耗,而這次是急性病,幾乎叫我猝死。
他沒有再回複。
我也叮囑元振,千萬幫我保密,他很聽我話,這次也不例外。但我一直都在擔心,這件事不會這麽痛快的完。
住進醫院之後,我的擔心終于演變為現實——
莫寧突然發短訊息告訴我,他再次來北京辦事,要和我見一面說清楚。我心裏巴不得飛出去,同他見面,告訴他這一切,然而我的理智告訴我不可以。我往後的路十分崎岖,會讓所有愛我的人傷心難過。我不希望他為我承擔如此沉重的一段人生。
于是告訴他:我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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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着急的撥電話過來,我不敢接。媽媽在一邊勸我,“不如跟人家說清楚。”
“媽媽你不明白我們的情況。”我小聲說。
“你就不怕他日後恨你?埋怨你?”
有什麽關系呢?我這個人本身就是應該被他恨的,是我太放縱自己了,學着永晖玩那種暧昧的游戲。
莫寧沒有再撥我的電話。我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傷心絕望的樣子。
晚上的時候永晖來看我,他輕輕撫摸我的額頭,“準備好了嗎?三天後。”
我撲在他肩頭,“有點害怕。”這是同永晖的感情破裂之後第一次在他面前卸下自己的武裝。
永晖安慰我,“手術的時候他們會給你做腋下淋巴清掃,不要擔心。”
我感覺安慰,手機提示有短信息,永晖替我查看,“有人不死心,在你樓下等。”
什麽?我快速換掉病號服,披上外衣,幾乎就要沖出門的時候,永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是一名畫家。”
“你知道?”我回轉身望向他。
“你忘了?紙是包不住火的。”永晖的襯衣掖到褲子裏面,皮鞋是菲拉格慕的新款,特別亮。
我又取來錢包。
永晖酸溜溜的,“他愛你那麽深——”
這句話适時點醒我。于是我問永晖,“那你呢?還愛我嗎?”
“當然,宛虹,我什麽時候不愛你了?”
“王芝芝呢?”
只聽永晖笑一笑,輕松回答我,“為什麽會提起她?你不提,我都快忘記了。”
他的愛太泛濫,要太多人學會一起分享,從前我學不來,但今天,我忽然發覺這種愛來得輕松,亦不會再讓我心痛,永晖已經像我的親人一般。
我的腳步邁回來,永晖輕輕抱住我,“我會照顧你。”
怎麽這個世界突然變了,連永晖也開始講責任與義務。或許還是傅老先生有遠見,早知我有這樣一劫,執意把我們綁在一起,也借機建立他對家庭的責任心。
是夜下起了初夏的第一場雷雨,我睜眼躺到天亮,一夜沒敢開手機。
手術過程十分恐怖,我覺得就像一把冰冷的刀在——切豬肉。等我做完手術出來的時候,發了一條短訊息給莫寧:我們分手吧,各自回到原來的軌跡上去。
他回複我:你的意思是,你只把我當做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我還無法做到正面回答他那麽決絕:對不起,請忘記我,重新開始。
我也沒有勇氣當着他的面講出這種分手的話。但這也算對他對我們這段感情一個交代了吧,從此以後,我們回到各自的軌道上,過自己的生活,我的病,生與死,再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困擾。我想用這種平靜一點的方式同我的愛人告別,才是對他最好的保護。我深深傷害了他,但至少不會帶給他持續長久的傷痛。
那傷口或許鑽心的疼,但過一陣子就會好起來的,他可以過回從前的生活,而我終将成為他生命中一支小小的驚豔的插曲。
元振來了一次,起初我是不讓他來的,不知他怎麽找到永晖,問到我住院的地址。
他仍然保持着很短的發型,那種陽光的氣息老遠就可以嗅到。他提着一個很大的果籃來看我,還好!我原以為他會手捧一大束鮮花。我發覺他成熟了一點,不禁問自己,是什麽改變了他?
安靜的病房裏面只有我們兩個人。“痛嗎?”他指了指我的傷處。
我咧嘴笑一笑,“不痛。”
他試探着在我的胸部輕輕按一按,好像确信真的不痛了,又縮回手,沉默片刻,忽然說,“他對你挺好的。”
“誰?”
“傅大哥啊!——”
噢,我覺得很好笑。
“看得出來,他是個負責的生意人,你同他複合,生活有保障。”我沒想到連郭元振也變得如此實際!就差還沒說出那句,你瞧,你病了他還回頭來要你,你賺到了。
原來他一直不知道我和永晖是夫妻,莫寧沒有告訴過他,他一直都為着我好,維護我。
我抿嘴笑笑,不知如何回答,還是不要拆穿好了。
他以為我的心事被他說中,于是又問“莫老師呢?你愛過他嗎?”
我點點頭。
“為什麽你沒有選擇他?我回去之後一直不敢見他,我想——他把你看得很重。我很抱歉,在這裏攪局。”元振撓撓頭。真是年輕力壯,我沒想到他在這段混亂不清的暧昧游戲中覺醒和恢複得如此之快。
我看向窗外,夏天到了,知了開始沒完沒了的唱歌。“你是一個意外音符。”
“那——”他的大眼睛忽然閃爍了一下,“你喜歡過我嗎?”
“當然,我一直喜歡你,現在也是。”
他的眼睛有點紅,像是小孩子終于得到一件心心念念很久的玩具一般滿足,“莫老師一定很恨我,我再也不能去看他畫畫了,也不能托他幫我賣畫賺外快…….不過,我認為一切值得。”
我也應當滿足,元振對我也付出過真情。
元振離開之後,永晖踏進來,嗤笑一聲,“宛虹,我沒想到你居然将一個小孩子玩得團團轉——”
我瞪他一眼,把我講得那麽豔俗。
“不過我很感激郭元振為我正名。”永晖說得十分幽默。
我不忍心破壞一個藝術青年的愛情觀,所以并不打算告訴元振實情。
等我的傷口恢複起來,永晖就忙着安排權威專家幫我制定化療方案,病情已經有些嚴重,不容耽誤,他們安排我一周後入院。媽媽提前辦了退休,打算留在這裏照顧我一段時日。
一切仿佛都已安排妥當。
然而莫寧母親的電話打過來,她在電話裏頭十分敵意,“如果你真的動過感情,還有點良心的話,就當面和他說清楚。”
我的心凄惶酸痛,連連講對不起。
“他會再找你的,我希望你們說清楚,不要拖得一個人過不了正常日子。”
我答應她。我的初衷,就是讓他過回正常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要結尾了哈。我也自己也沒想到如此之快。。希望亂局之後一切都可以塵埃落定。
就是前一周我剛剛寫完這個故事的尾章之後,我的生活也出現了一點變化,有一件尋尋覓覓很久的東西,以前我以為畢生都無法實現的東西,忽然好像找到了......其實每個人最幸運的事,是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前天重溫了師太的小說《心扉的信》,梁守丹孤獨波折的一生,令我嘆息。她前半生的苦,使她不得不自言自語,通過自己給自己寫信的方式獲得生存的信心和勇氣;但慶幸的是他遇到了幾個好男人,侯書苓為他鋪了條改變命運的路,勞倫斯默默守護她,而于新生,終于成為了那個可以替代“心扉”和她互相通信的終極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