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呂季文摸着小狗一樣乖乖躺在他大腿上的孩子,說皮皮真乖之後的三分鐘,皮皮就不乖了。

兩個人聊着天,談到彼此的大學生活時,呂季文告訴他,當初他上大學的時候,宿舍條件可差了,一間屋,八個人,但書桌只有四張,鋼架床動一動就吱吱呀呀地響,宿舍裏沒空調,只有一個黑漆漆的老風扇,也沒電視,要看電視需要擠在樓道拐角處所謂的活動室裏去看,還好,電話還是有的,只是經常拿起來說不到幾句就沒聲兒了。第一天進宿舍,他一拉開抽屜,就直接看到了自己的腳,因為那個抽屜根本沒有底板。

郭劍一跟着笑了,他說這麽一比,現在的大學住宿條件真的好很多了啊,我們的床鋪至少不會吱吱叫,抽屜至少還有抽屜的功能。不過他因為家近,宿舍裏也沒啥東西可放,拉開書桌抽屜,最多的是方便筷子。

“為什麽要囤筷子?”呂季文一皺眉,“不會是經常吃外賣吧?”

“emmm……有點兒經常。”郭劍一覺得自己無意中說漏了什麽。

“那個不太好吧。”

“是太不好了我知道。”翻了個身,把臉埋在對方衣襟裏,郭皮皮同學躲避着自上而下投來的視線,感覺那就是大人審視的目光,簡直心虛到想原地爆炸。

呂季文不想說教,他最恨的就是說教,也知道現今的孩子,對于快餐業的貢獻巨大,依賴深刻,想想快餐确實比食堂選擇多,味道誘人,也就沒有廢話了,只在那可愛的小屁屁上拍了一下,然後說:“這麽瘦,就是沒好好吃點有營養的東西吧。”

“我們家遺傳瘦。”懷裏傳來悶悶的聲音。

“不,我的重點是營養。”手有點舍不得離開對方的臀部,幹脆故作無意識地把指頭滑進了那牛仔褲的屁股口袋,呂季文感受着可愛的形狀和舒适的體溫,想了想,才開口,“要不,你有空的時候,就來我這兒吃飯好了。”

“啊?”郭劍一終于沒了躲閃的心思,擡起臉,坐起身,他在四目相對中發現對方并不是開玩笑的,“哥……這不好吧。”

“為什麽?”

“太打擾你了。”

“需要這樣見外嗎?”

“你每天不是都很忙嗎?”

“還好,晚飯還是可以好好吃的。你大學離這兒也不遠,如果我中午在家,你也可以中午過來吃飯。”

“別別別,那太嚣張了!”郭劍一連連搖頭,“那也太影響你的私生活了。”

“嗯……目前為止,你就是我的私生活。”

呂教授!!!

你好意思這麽肉麻嗎?!你好意思這麽一本正經地肉麻嗎?!你看看你把人家孩子都羞成啥樣兒了?!

是的,郭劍一臉紅得快要追上剛才高潮前的那一刻,努力平靜着,才淡定下來,他縮在沙發裏,籲了口氣。

“那,時間長了,我豈不是要賣身給你才能還這個人情了?”

“好啊,我買。”

“……”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摟過那孩子,呂季文湊到他耳根,“你我,要是真能到足夠‘有情’的那一步,只是讓我付出幾頓飯,那太值得了。”

“你你你別說了,別說了真的。”耳朵都在發燙,郭劍一隐約覺得,自己認識的是個有文化的流氓。

事實上,那天的那些話,确實不是玩笑,呂季文就真的采取了美食攻擊法,準備徹底拿下這個寶貝兒。

他問清楚了郭劍一最愛吃什麽,和最近最想吃什麽,采購了食材,就開始為第一次約好的共進晚餐家常版做準備了。

他做了韓式蘿蔔炖魚,蒸了紫米飯,附帶一盤凱撒沙拉。

雖說這種有點天上一腳地下一腳的搭配确實透着古怪,但呂季文還是高高興興照做了。他就像個合格的家庭煮夫那樣,下班之後去超市買最新鮮的食材,回家之後照着網上查來的菜譜一步步烹饪,然後小心翼翼自己品嘗着味道,時而和郭劍一在網上聊幾句,時而只顧專心手頭的鍋碗瓢盆。

距離約定時間已經比較接近時,門鈴響了起來,呂季文擦了擦手,走去開門。但令他意外的是,門口站着的,并不是那個周身都透着陽光氣的大男孩。

該怎麽說呢。

他是足夠驚訝的。

對面,是一個笑起來多少有幾分風塵氣的男人,即便那個笑,只是為了打招呼。

男人生着一張十分白淨的臉,眼睛細長,微微向上挑着,整個人瘦得不像樣子,牛仔褲都像是挂在胯骨上一樣松垮,個子不矮,但站姿很是不标準,若這是個女人,鐵定會給人“出來賣的”猜想空間。

不過……

即便是男人,說他是出來賣的,怕也有絕大多數人會點頭稱是吧。

“秋羽白……”呂季文眉心鎖了起來,“你怎麽來了?”

“啊哈,你還記得我,太好了。”與其說是松了口氣,不如說是有機可乘了的感覺,對方半眯着眼,軟綿綿靠在門框上,探頭做了個深呼吸,“啊——你在做飯?這麽久了,你做飯還是這麽香啊……”

“你到底來幹嘛?”有點後悔自己沒有提前看一眼門鏡,更後悔沒有提着菜刀來開門,呂季文擡手擋住門口,撐着門框,拒絕對方往裏邁步。

被叫做秋羽白的男人看了看那只胳膊,擡起自己瘦成一把骨頭似的手,摸了摸對方的肌肉線條,而後半低着頭,擡起眼皮來看向那高大的男人:“別這麽無情啊,你可是跟我住了半年,和我在一口鍋裏吃了半年的飯呢。”

“……你先說你是怎麽找到這兒的。”

“我先去了施家胡同,你家裏人給了我你的這個地址呗~”

“那你來到底是要幹嘛?”

“我說,呂副教授,你對我有必要戒心那麽重嗎?你可是對我說過好多次愛啊愛啊愛啊~~”

到此為止,是呂季文的底線了。

他沒有被激怒,然而他到了底線。這個男人,必須離開。

“秋羽白,如果你沒有得什麽絕症,或者有什麽天大的事,請不要再來騷擾我。別問為什麽,我當初跟你分開的原因,就是現在不想和你再見面的原因。”

“你真要這麽絕情?”對方終于不再笑了,沉默之後哼了一聲,點了個頭,“那好,我先走,可我下次還會來找你。你今天不管這頓飯是給誰做的,吃的時候,都好好想想我吧,想想當年你是怎麽給我做飯的吧~再想想咱倆是怎麽過的,怎麽睡的,等我下次來,你可要好好跟我敘敘舊,讨論讨論你欠下的風流債該怎麽還~!”

說到最後,已經有了點放狠的意思,秋羽白話音落下的同時轉身就走,只剩下連額角的青筋都繃起來的呂季文獨自站在門口。

男人拐進電梯間時,從樓道盡頭那邊的二號電梯間裏,走出來一個大男孩,穿着寬松T恤和小腳褲的大男孩。男孩應該是剛下課就直接來了,因為手裏還抱着裝滿學習資料的文件袋,但應該也是打扮過了,因為頭發上還帶着發蠟的淡香。

而根本沒有看到來訪者的醫科生,在電梯裏對着可以當鏡子照的門急匆匆整理發型只為自己的藍盆友能看到相對完美的一面時,根本想不到對方剛剛見過誰,經歷過怎樣的對峙。

郭劍一只驚訝地看到呂季文家的門正好還開着,而那個男人就站在那兒,幾乎就像是在等他似的。

擺了擺手,他邁開步子就往那邊一溜小跑,臉上都是小狗一樣的歡愉,卻不知同樣露出笑容迎接他的男人,心裏的沉渣正在悄然泛起,陰影正在迅速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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