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座南方小城,冬季通常也沒有雪。一出門,是雨天。并不如何激烈,只細細密密的飄揚下來,潮濕陰冷。

林安和克勞斯暫時落腳的地方,只是一家小旅館,很不符合克勞斯先生一貫的奢華品味,但卻是這座小城獨有的清雅靜谧。庭院裏有一棵臘梅,或許還未到花期,或許是不滿沒有寒雪來映襯其傲骨,零星幾朵淡黃小花,開得并不旺盛。卻也有幽香在雨中長久彌漫。

克勞斯一手撐傘,一手牽了林安,慢慢行走。頭頂天藍色的雨傘和密密的雨簾仿似架起一個獨立密閉的空間,這讓林安覺得安全。她緊貼着克勞斯的手臂,這使他們走得很慢。

克勞斯無奈又心疼的看着她的小姑娘,嘆息一聲停下腳步,彎腰蹲下,“上來!”

林安愣了一下,然後歡快的爬到他的背上,胳膊藤蔓一樣圈住他的脖子。克勞斯拍拍她的手臂,說,“松點兒。”林安乖乖松開一點。克勞斯一手撐傘,一手托背着他的小姑娘,慢慢行走在微雨的小城。

“克勞斯。”

“嗯?”

“我很害怕……”

“我知道……”

箍在脖子的手臂又收到很緊,他卻沒有再出言提醒。

“不要再這樣了。”

“好。我保證。”

克勞斯停下,林安看着略微眼熟的門庭抿緊了唇。

“我們看看他們再走好嗎?”克勞斯問,“我想征得他們的同意,同意讓我照顧他們最重要的寶貝。”

林安哽咽的點頭。她趴在他的背上,克勞斯看不到她的表情,也看不到她點頭,他輕聲安慰,“不要哭,親愛的。我們要好好道別。”

林安說,“好。”好好告別,然後好好開始。

這時,從對面走出一個利落短發,身材微微圓潤的中年女人,女人的眼角有淺淺的魚尾印跡,但皮膚仍可見平滑白皙,眼睛秀氣明亮,看到對面的克勞斯和林安時兩道娟秀的眉略微皺起。

中年女人徑直快步走到兩人面前,語氣帶着溫暖的擔憂:“安安?怎麽了?為什麽讓人背着?受傷了嗎?”

林安怔在原地,張了幾次嘴都無法說出一個字,面前的人是她熟悉的聲線和氣味,親昵的像在訓斥貪玩的女兒,如果不是克勞斯真實的溫度,林安都要懷疑之前諸多都是一場夢。

“媽媽……”林安開口,帶着小心翼翼的驚疑不定。

一切的錯位仿佛瞬間恢複。林爸爸放下手中的報紙,拍着她的頭問,“安安晚上想吃什麽,今天可是爸爸掌勺,安安晚上有口福喽!”林媽拉着她的手把她帶到卧室,“媽媽給你的房間新換了窗簾,看看顏色喜歡嗎?”

她很喜歡。閉着眼睛一一摸過去,熟悉的書桌,桌上機器貓的卡通鬧鐘,窗臺的綠色植物,牆上錯落有致的衆多木制相框……裏面框着她所有愛着的,另一個人生中的家人的成長和喜樂。裏面沒有她,可她能夠分享到這份喜樂和成長。

他們沒有問她的眼睛,他們忘了那段遺憾和微苦,或者有人沒有讓他們去記憶,這樣多好。

林安拉着克勞斯的手說,“爸爸媽媽,我找到了愛的人,他對我很好很好,你們不要擔心。”

克勞斯說,“感謝你們将她帶給我,她是我願意用永恒生命來守護的愛人。希望你們能夠同意,讓我愛她,陪伴她,照顧她,永生永世!”他說的很慢,一字一句,帶着祈誓般的神聖和堅定。

林安的人生,這一刻,抵達圓滿。

她笑着和他們道別,然後轉過身淚流滿面。

林安背靠着牆壁,克勞斯很快出來,她已經知道,但是仍舊問道:“他們會全部忘掉嗎?”克勞斯不說話,憐憫的看着她。林安點點頭,“我會記着。”幸好,還有我記得。她很感激克勞斯為她做的一切,靠進他懷裏說,“謝謝你,克勞斯。”克勞斯摸着她的頭發說,“你還有我。”是啊,他們擁有彼此。

告別之後,卻再次踏上歸途。

這是林安第三次踏上神秘瀑布鎮的土地了,一次又一次的折返,不得不正視,這塊土地本身大概就有着神秘的超自然能力吧。讓人無法安然停留,又不能徹底離去。

他們回到原來的房子。林安和克勞斯相繼離開,麗貝卡也搬離,讓它看起來像一個被人抛棄的廢棄盒子。但是現在他們回來了,林安知道麗貝卡也會回來。

麗貝卡中了狼毒,需要克勞斯的血,所以他們回來。雖然并非必須,始祖是不能被殺死的,狼毒只是讓他們痛苦并出現幻覺。受狼毒影響的麗貝卡打來電話,憤怒的指責:“你們都是背叛者!我是吸血鬼始祖,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生物。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

強大的軟弱,他們同樣害怕被抛棄。

林安始終相信,危難之中最能體會家人的本質,而生死危難之間最能讓這種本質刻骨銘心。再次相見,生死之後,擁抱并不足以表達,但是至少值得一個大大的擁抱。林安抱住麗貝卡,親密而用力到兩人都潤濕了眼眶。

“我差點食言了,麗貝卡。”林安說。她們那個友情的永恒約定。

“我并不在乎。”麗貝卡說。

“我知道。”林安破涕為笑。我知道你在乎的不得了,就像我一樣。

時間平靜而無言的嘀嗒行走,每一個晨曦和黃昏間,都在有人做出選擇,堅持或者放棄,相信或者猜疑,獨行或者相伴。終于厭倦僞裝堅強,所以,一起脆弱而長久的彼此相愛吧。

選擇間,自己,和他人的世界,不動聲色的輕輕改寫。

比如,克勞斯沒有因為愛慕卡羅琳而放棄麗貝卡,因為他正心急如焚于林安的消失。比如,沒有克勞斯的背棄,麗貝卡也就不會傷心憤怒下扔掉Elena所有的血導致克勞斯不能制造混血兒。比如,克勞斯擁有足夠的二重身的血液,也就不急切于尋找治愈方法使Elena變回人類。比如,當Elena等着克勞斯的血救命時……

手機又一陣響動,是Stefan的第九條短訊。

“你不準備救她嗎?”林安想這樣問。Elena也中了狼毒。神秘瀑布鎮繼Ric之後出現了另一個吸血鬼獵人,而且來歷神秘而久遠。據克勞斯說,與公元12世紀他們遇到的五個技藝高超的吸血鬼獵人有關,這五個吸血鬼獵人攜帶着一個重大隐秘——治愈方法。但因種種曲折,最後克勞斯殺死了這五兄弟,指引找到治愈方法的地圖也随之消失。而九百年後,一個與之相關的新獵人出現,背負着同一個隐秘與希望。

想問,但是林安并沒有真的問。克勞斯應該是被他們殺死了的,即便是間接的,你不能要求一個被你害死了的人再來救你。

克勞斯不救Elena不是因為她不再有利用價值,事實上他希望Elena能夠作為人類長久的活着,随時為他提供二重身的血液。但是,他們畏畏縮縮的小動作傷到了不能傷的人,他們需要得到教訓。

Damon和Stefan找來時,被林安和麗貝卡的新近友情丢下的克勞斯正在獨自小酌,他當然知道他們會來。

“請坐。”他一向禮貌而高高在上。

但是塞爾瓦托兄弟并不是來敘舊的。“Elena中了狼毒,只有你能救她克勞斯。”

“所以呢?我應該在乎嗎?”克勞斯在乎的人和事物極少,所以顯得無情狠辣,而被少數在乎的也愈加顯得格外珍視。這份珍視是不被允許觊觎、碰觸和傷害的。這樣做的人注定會付出讓其後悔的代價。

“你想要我做什麽?!”Stefan的聲音開始激動。

“這正是我要問的,你想要我做什麽,Stefan?當你企圖殺死我,并幾乎成功之後,你想要我做什麽?往事一筆勾銷,愉快的給你我的血讓你救活可愛的Elena,然後你們‘一家三口’繼續像童話裏的結局一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克勞斯冷聲問道,頓了頓,嗤笑一聲又繼續說,

“你知道,其實我并不在意你們對我做了什麽,在我看來你們不過是一群跳梁小醜。但是!你們錯在使這一切傷害到了她,一個你們永遠都不應該碰觸到的人!”他幾乎無法回憶那個時刻,每次想到都是一陣戰栗的後怕,如果他晚了哪怕一刻……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這群他可以一只手就将他們捏死的,卑賤的蝼蟻。

良久的靜默。

Damon淡聲開口,“你沒有資格将你的惡行冠以林安的名字,她在最絕望的時候仍選擇了救贖,她救了Ric!”她在最污暗腥穢的泥潭中,仍心如清蓮。

克勞斯笑起來。“這是我的蓮花。而你們的,就要凋謝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太滿意的一章,一改再改,先放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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