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殡
他看到杜寤生走進了廢園,沒多想也進入了。
廢園雜草叢生,有意無意都來絆他的腳踝。幾根菟絲子刮他的手背,杜父就用大刀一一處理掉。
有些費事,杜父耽擱了些時間,杜寤生就不見了。
杜寤生去哪兒了?
杜寤生沒瘋也沒病,他做了一個夢,尋着夢中的指引找到了那口井,看到爺爺坐在井沿上,幽幽地嘆氣。
噴湧的井水已經平息下來,井蓋牢牢封住了井口,然而四角的符紙卻延伸出幾條鎖鏈,纏住了杜老爺子的手腳。
李代桃僵的手法,符紙封印的是鬼怪,元止要脫身,杜老爺子就只好去做那個替罪羊了。
條件是,不得傷害村裏一草一木,不得找寤生麻煩。
已經是靈魂的杜老爺子欲言又止地看着杜寤生,最後慈祥地對他招手,道:“好孩子,你來了。”
在夢境裏,杜寤生已經什麽都明白了。
他沿着爺爺手腕的鎖鏈摸索下去,找到了壓在井蓋下的符紙,手摸上去又反射性收回手。
符紙燃燒起來,藍色的火苗騰起。
手上已經燎起了一個水泡。
他輕輕蹙起眉頭,不管不顧把手伸進火苗中。
一只手撩開雜草,黑夜裏,一雙眼盯着他,陰暗的目光動也不動。
杜父舉起了大刀,心裏道了一句“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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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對着空氣自言自語,藍色妖冶的火光沉沉浮浮,照出血跡斑斑的雙手。
他探出頭,跟着淺薄的月光繞到杜寤生背後,一時不好下手,對着杜寤生比了比,寒光落了下去。
一聲慘叫驚起夜寐的飛鳥。
杜父驚恐地滾到草叢裏,地上攤了血,捂着唇,将所有的驚呼和尖叫吞進肚裏。
杜寤生鬼魅樣慘白的臉色探了過來,手指沿着草叢劃過去,停在了杜父面前,俯下身。
杜父凝息屏氣,心跳如雷。
寤生撿起了地上的大刀。
腳步聲遠去。
杜父一步一挪,拖着身子往外爬。
他的一只腳踝被大刀砍傷了,連筋帶骨,腳掌要掉不掉,拖出了一地鮮血。
爬了不遠,一雙腳停在他面前。
杜父緩緩擡起了頭。
乳白色的長衫垂挂,來人蹲下來,伸出了手。
杜寤生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悲怆的嗚咽,不由自主停下腳步,嗆了一口血。
廢井邊符紙化為飛煙,鱗鱗藍光細碎落在草葉上,葉上是滴滴血跡。
烏雲蓋住了明月,又該是一場風雨。
第二天,杜寤生扶爺爺靈柩出殡。
天空下起了毛毛細雨,應景一樣加重凄哀的氛圍。
跟随的村民議論紛紛,嘀嘀咕咕,目光異樣。
原因無他,杜小四瘋了。
拖着斷腿在雨夜裏摸爬滾打,跑到了別人的院子裏胡言亂語,瘋瘋癫癫,差點被幾只兇惡的狼犬一口咬斷脖頸,做了一頓肉食。
可憐啊,可憐。
憐憫是給杜老爺子一家的,沒杜寤生的份。
昨夜唾棄杜寤生的那個人也在,他幸災樂禍,嬉皮笑臉,圍觀看好戲。
他有個不大好聽的外號,“半盲子”。
眼盲心盲,看見欺負人的事情一概視而不見,心情好了閑事要管管一半,不分青紅皂白下結論,是個中途半吊子,又好非議,是個直腸子。
前方開路的道士道了一句“哭喪啦,聲呢?!”
斷斷續續啼哭傳來,還夾雜着抽噎和啜泣。
看樣子像那麽回事,道士點了點頭,叫人敲鑼打鼓,叮叮當當,擺開驚天地泣鬼神的排場來。
半盲子在人群後面不哭不鬧,笑臉開道,時不時夾雜一聲驚天的嚎聲,比沒搗亂還搗亂。
真正替杜老爺子哭喪的真沒幾個。
傳說中的七大姑八大姨假惺惺抹着眼淚,嚎着嗓子,學那麽個鬼哭狼嚎,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